宋時明月 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3256章你膽子有多大?
    趙興搖搖頭,決然回答:「別爭了,還是我帶衛隊進去,我的衛隊當中有廓爾喀人,他們生活在高山地帶,論對雪山的熟悉,他們也許比吐蕃人更有經驗,而你不行。你語言不通指揮不動廓爾喀人,我們的士兵也根本沒受過雪地訓練,同樣與廓爾喀人語言不通沒法交流情況,還是我去,你我別爭了!

    你若擔心我,不如幫我多牽幾條狗來,萬一我們困在山裡,既可以殺狗度日,又可讓狗趕出來報信……嗯,最好將養狗的父子都僱用了,他們知道怎麼指揮狗,也好讓我們兩頭聯繫。」

    帥范歎了口氣,擺手讓士兵去附近村落僱用養狗人:「大人,保重!廣南可以沒我帥范,然不可沒有大人,望大人看在廣南百萬庶民份上,珍惜自己。」

    「當然,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完,我還有許多東西要守護,我還不打算這麼快告別這個時代,我當然會小心……」趙興目光灼灼。

    「大人,我的意思是說:吐蕃人堵不住也沒什麼,即使他們出山了,我們還可以調集軍隊與他們相持,所以,大人入山後,若看到事不可為,請暫且退守山口,不要過度冒險……狗呢,來人,去附近召集更多的狗!」話說打一半,帥范看趙興聽不進去的模樣,立刻轉而吩咐士兵。

    趙興部下的軍紀不是一般的好,仗著廣東富足,趙興軍隊僱用嚮導與民夫,所給的費用總是充足地。這倒讓帥范僱用養狗人的行動進行的很順利,他發出消息後不久,附近的養狗人都牽著狗過來。一時之間,過來人數太多,太噪雜。以至於帥范的僱用條件不停地拔高,最後,幾經選擇僱用了三對父子,這三對父子每人帶了十餘條大獒。而且父子同行,符合趙興的條件。

    養狗人選好不久,廓爾喀人製作的小配件也準備充足,他們每人嘴中含了根小木棍,鼻子上也帶了一副鼻夾,而後用厚厚的羊毛披肩裹住鼻子以下這些準備都是為了防止人處於群山之中,無意識地說話、咳嗽或打噴嚏。

    每個廓爾喀人腳上還套了一雙雪鞋。這是一種用幾根樹枝捆紮出來的舟形腳撐,它是為了防止人走路出聲音,或者無意中掉進雪化後的冰窟窿裡。廓爾喀隊長仔細地檢查完所有人的裝備後,因為嘴裡還含著木棍,他用目光與手勢詢問趙興。

    趙興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將長槍交出去,每個人腰中只留下三柄手銃,隨身攜帶兩枚手雷與足夠量的火藥、鉛彈,做完這一切後,想了想。趙興又一點那些養狗父子,示意廓爾喀人給這些人也裝備起來……隊伍動身了。

    廓爾喀人走的很小心,領頭的隊長離眾人十幾米遠,他手裡拿了一捆小木棍,邊走邊在雪地上做好路標。後面地人順著他選出的路線,小心翼翼前進。不久,隊長身上攜帶的小木棍用完,他向身後招了招手,後面的人無聲地將自己身上攜帶的木棍傳給這位隊長。

    就這樣,一行人走走停停,深入了雪谷。

    隊伍走的很慢,時光似乎一眨眼渡過,天黑了。

    高原上的落日來的比平地晚。因為群山相互遮擋。太陽還沒有降到地平線以下,就被遠處的山梁擋住。唯有處身山頂。才可以多享受會兒陽光。

    論野外出遊的裝束,趙興這支隊伍可謂同時代獨一無二。每個廓爾喀人身上都穿著一件羽絨背心,背後還背著睡袋,當夜幕剛剛降臨,廓爾喀人不走了,隊長比劃著手勢,告訴趙興:「地面都是融化地冰雪,有些地方還是雪窟窿,天色一昏暗,視線不好,容易發生危險。」

    趙興點點頭,招手示意一名廓爾喀人點亮一支蠟燭,他在蠟燭的光線下寫了一張信箋,綁在一條狗的脖子上,這條狗轉身向後路跑去。

    雪山中放狗是要套嘴嚼的,這種類似馬嚼似的狗嚼是為了防止狗胡亂咆哮而引發雪崩。那只脖子下綁了信筒地狗低聲嗚咽幾句,哼哼哧哧地向來路奔去,不一會,狗身消失在山路後。

    狗認主,在隊伍前方是養狗人的兒子,養狗人的父親則留在隊伍後面,如此一來,就便於控制狗群。

    不一會,剛剛跑去的狗又呼哧呼哧的跑回來了,趙興拆下狗脖子上的信筒,那裡面裝著帥范的回信,他告訴趙興:自己已經選擇了一片安全的地方紮營,請趙興儘管放心。

    不一會兒,廓爾喀人選好了宿營地,並端來晚飯。在亙古不化的雪山上吃飯是個什麼滋味,水壺裡地水已經結冰了,饅頭硬地像石頭,肉乾滿是冰碴子,含在嘴裡立刻會覺得有一根針直刺腦門,這根針冰冷陰寒,讓人覺得腦海中一陣劇痛。

    飯食實在難以下嚥,但身在高山,你又必須大量進食脂肪類食物以補充消耗的熱量,於是,在山下,趙興不屑正眼瞧地肥油肥脂這時成了難得的美味,它不受寒冷的影響,含在嘴裡不化,而且鬆軟香甜。

    趙興邊吃邊納悶,看來,氣候跟人的飲食習慣密切且相關,如果在山下他吃上這樣的食物,估計都要吐出來,但現在他卻覺得這是世上難得的美味。估計,吐蕃人的食物也是這些。但大軍行動,消耗的食物非同一般,吐蕃人是怎麼做到充分補給的?吃完了這頓冷油做成的高山飯,廓爾喀隊長叫過養狗的孩子,將孩子的幾條狗分一條給趙興,自己懷裡抱一條鑽進睡袋,倒頭就睡。至於那名養狗孩子,他顯然適應慣了高山環境。連睡袋都沒要,直接找個背風處,摟著狗便沉沉睡去。

    趙興抱著狗鑽進睡袋,這才感覺到抱狗睡覺的好處,狗身體火熱。簡直就像一個火爐,烘的睡袋暖暖地,他摟住狗的頭,也開始半夢半醒。

    廓爾喀隊長抱狗睡覺卻不是為了暖被窩。他是為了放哨。在高山區,夜裡寒冷刺骨,人如果待在外面放哨,第二天就會凍成冰棍。而躲在背風處,躺在睡袋裡,雖然能保證不被凍死,卻失去了警覺性。這時就要依靠狗的靈敏性。

    被套上狗嚼子的狗叫不出來,唯有把它摟在懷裡才能感受到它的動靜這種感受廓爾喀能夠做到,趙興做不到。半夜,當他被廓爾喀隊長晃醒,才發現懷中地狗早已騷動不安。

    廓爾喀隊長伸手按在趙興肩膀上,在伸手不見五指黑的夜空,他依靠手指的彈動,按照航船上的手語告訴趙興:「對面來了五個人,走路很輕,身上有濃濃地羊膻味。藉著風勢,你可以嗅到。」

    廓爾喀隊長是用手語說這些話的,趙興在最初闖海的時候,就依據美軍的手語創造出一套簡單的手勢,其中也包括在這種漆黑五無人的夜空中。依靠身體接觸將消息傳遞給對方的方法在漆黑地大海上,這種手勢交流非常有必要。

    廓爾喀隊長讓趙興嗅味道,但趙興的鼻子中全是狗身上的味道,他伸手撫摸狗的脖子,使狗慢慢的安靜下來,而後摸著隊長的手,用手語詢問:「來的是什麼人?有大致猜測嗎?」

    隊長手指彈動著,回答:「我堅信我們的山區生活常識要勝過對方,但現在我們都不敢行動。對方卻能摸索前進。這說明對方很熟悉這條道路,而且曾多次探路。並在路上留下了相關標記來的只可能是吐蕃軍人,唯有他們會在前進的路上留下相應標記,也唯有接受命令地士兵,敢冒險行動。」

    「幹掉他們我不需要俘虜」,趙興打出手勢。

    廓爾喀隊長打了個手勢,領著趙興和兩名同伴向前摸去。

    趙興他們的存生處是一個背風的地方,這裡恰好處於一處山勢的轉彎地,拐過那處轉彎,便可以看到遠處閃爍的火把。

    趙興站在此處,感覺周圍景色非常熟悉,似乎記憶當中他曾經來過這裡,周圍地景色似是而非,給他一股熟悉的感覺。

    拐過山梁,不遠處是一處老虎嘴似的地形,山體在老虎嘴部位自然凹陷進去,形成了一道一人一馬寬的石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有人在石壁上吊了一些鐵鏈,對面來的人一手扯著鐵鏈固定身體,一手舉著火把摸索著前進,風中隱隱的傳來鐵鏈撞擊石壁的悶響。

    趙興聽到鐵鏈的聲音才恍然大悟這地方他確實見過,是在一部電視劇中,但電視劇的名字他已經忘了。

    這就是著名地白馬雪峰「茶馬古道」,傳說從唐代開始,西藏與大理兩地地商人便通過這條茶馬古道相互輸送貨物,走的人多了,便有人在石壁上安裝鐵環,以幫助行人行走,後來,又有人將鐵環串起來,形成了一條貫通這道老虎嘴地鐵鏈。

    到了現代,人們又將山體向裡面挖了一下,使它能夠通行汽車,但整個老虎嘴的形狀未變,許多地方依然保留著古人安裝的鐵環,這些遺留下來的鐵環後來成為當地的一個風景點。

    這條茶馬古道的修建,就是為了防備雪災,所以它修建在半山坡上,小路很狹窄,只能通行一人一馬,為此通過的人需要輕輕叩擊鐵環,以讓對面的人聽到,這才能保證雙方安全的交錯。

    山坡拐彎處的形狀變了很多,趙興在現代看到的景象,已經是用炸藥炸寬了的路面,如果不是天色過暗,讓整個老虎嘴只能朦朦朧朧的看見大致形象,也許趙興不會有似是而非的感覺比起現代來,這裡的形象變化太大。

    趙興正追憶著往事,廓爾喀隊長已經輕輕的張開了弩,將一支弩箭安裝上弩弓,但想一想。他又將那支弩箭重新取下來,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將瓶中的汁液在箭頭上滴了兩滴,而後將弩箭重新安裝回去。

    趙興將手輕輕按在廓爾喀隊長的肩膀上,彈著手指。打著手勢問:「為什麼他們敢夜間走路,而我們不敢?」

    山峰中傳來輕輕地說話聲,這是對面來人發出的聲音,而趙興與三名廓爾喀人唯恐呼吸聲大了。讓山峰帶去這裡的動靜,所以動作都很輕。此時,廓爾喀隊長已經端起了弩弓,他無法回答趙興,因為兩隻手都沒有空閒,所以他沖旁邊的一名廓爾喀人一呶嘴,請他代為解釋。

    這名廓爾喀人卻不會手語並不是每個廓爾喀人都能學會所有的手語。大多數廓爾喀人只是學會了最簡單地三十個手勢。那些簡單的手勢無法表達太複雜的意思,所以這名廓爾喀人將嘴湊到趙興耳邊,用雙手圍住嘴角,防止話音洩露,而後輕輕的對趙興說:「主人,如果知道腳下山路地情況,在春天,夜裡走山路反而最安全,因為夜裡寒冷,山上的雪都凍住了。而雪崩都是發生在白天的。」

    廓爾喀人將雙手攏在嘴角,唯恐聲音洩露,這讓他的話聽起來含含糊糊,趙興連蒙帶猜才弄懂了對方的意思。

    趙興他們停頓下來,是因為不熟悉地理狀況。不知道下一個背風點出現在何處,唯恐錯過合適的宿營地。此外,則是出於對地面狀況的不瞭解,而對面幾個人……

    趙興明白了,對面幾個人一定是經常往來這片地區地吐蕃人,他們走熟了這條道路,或許正打算趁著夜走過危險的雪崩地帶,也在趙興的宿營處紮營休息一晚,而後明天繼續前進。

    想通了這個道理。趙興把手搭在廓爾喀隊長的肩膀上。用手語示意大家一起退到老虎嘴的轉彎處,那名廓爾喀隊長稍稍猶豫。立刻打出手勢讓兩名廓爾喀士兵當先退去,而後他跟著趙興,慢慢的摸回了轉彎地。

    剛才,這名廓爾喀隊長懷裡掏出的小瓶中裝的是南洋的箭毒汁,因為弩弓的威力過小,所以才需要在箭頭抹上能迅速致命地箭毒。然而,在漆黑的夜裡,要想準確射擊,就如同用大炮打蚊子一樣,準確率很令人無奈。同時,一旦對方被驚動了,反會給大家帶來災難性後果,所以趙興招呼大家退安全點,以防備意外發生。他認為,既然已經猜到這群人也在尋找背風的宿營地,還不如等他們都過來,而後就地捉拿……

    老虎嘴出口處,趙興將自己的意思告訴廓爾喀隊長,那名隊長連忙首肯,他打著手勢,安排手下人收拾起睡袋,並在山石之間埋伏好。

    稍後,等大家安排妥當,那名廓爾喀隊長想過片刻,又端著弩弓獨自一人摸到了山勢的轉彎處。

    看來他還不死心,想要繼續努力一下。

    夜太黑,那名廓爾喀隊長地身影在山轉彎處往地下一爬,立刻融入到大地中,趙興瞪了一會,發覺自己根本分辨不出那位隊長是否還停在轉彎處。

    不久,一聲沉重的墜地聲悶悶的傳來,那聲音彷彿是一枚西瓜砸在地上發出的破碎聲,趙興一愣,緊接著,又響起了一聲悶悶的聲音。

    風中,鐵鏈的細碎響聲停頓下來,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趙興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與輕微的喘息。接著彷彿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鐵鏈地細碎聲音繼續響了起來,不久,那聲音越來越近。

    一個黑影拐過山坡地轉彎處,眨眼之間也融入到黑暗中,緊接著,一個火把出現了,舉火把的人滿臉都是驚懼之色,他站在山坡地轉彎處,急促的呼吸一陣,在他身後又出現一片光亮,一個類似打呼嚕的聲音悶悶的響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壓低了嗓門催促他快走。先出現的那名舉火把者愣了一下,舉著火把拐過了山梁,緊接著,第二個火把出現了,接下來的是第三個火把。

    趙興這裡正在轉著念頭怎麼收拾這三個人,卻見一個黑影突然掠起,他像颳風一樣刮過三個火把,那個狂風也吹不滅的火把立刻熄滅了,於是,整個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不是大風吹熄了火把,是那些火把掉到了地上。

    一個火把在岩石上彈跳了一下,跳著不見了。另兩個火把掉入了雪中,發出嘶嘶的輕響……

    忽然間從光亮重新回歸黑暗,趙興的眼睛有點不適應,等他的眼神恢復過來,廓爾喀隊長已經來到他身邊,他挑起大拇指,誇獎說:「都是硬漢子,主人,我用弩弓暗算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直到墜入山崖,沒有發出一聲慘叫他們之前沒有堵住嘴,我明明聽到他們的低聲交談,但他們墜落的時候,卻沒有發出一聲哼叫真是勇士!」

    「另外三個人呢?」趙興輕聲問。

    隊長回答:「我用弩弓暗算了兩個人,都是近距離暗算的,黑夜裡他們看不到那兩個人為什麼失足,所以稍稍停頓後,又接著前進了。最後走過這段險路的倖存者有三個,主人說不要活口,所以我沒有留手,每個人都被切斷了氣管,以保證他們不喊叫出來。主人,你覺得我們現在怎麼辦?」

    趙興瞇著眼睛,笑的很開心:「我已經猜到吐蕃大軍在那裡休整了,一定在老虎嘴後面那座山梁的旁邊……我聽人說過這段山梁,說是老虎嘴過去,有座山谷是最容易發生雪崩的地方,吐蕃人一定是走到那片區域前,不敢輕易進山,所以只能派刺頭三三兩兩的過來,以瞭解外面的情況……我有一個主意你的膽子大嗎?」

    趙興所說的「聽人說過」,是那部電視劇裡介紹的。

    廓爾喀隊長輕聲回答:「大,大的不得了。」

    趙興輕聲說:「吐蕃人停留在雪崩區外,等待前哨探明路況,也在等待夏日到來,他們等的起,但如果夏天真到了,這些吐蕃兵闖入大理,將無可阻擋,所以我們必須想個辦法,誘騙他們提前踏入那片雪崩區。

    你的相貌不是漢人,稍稍打扮一下冒充吐蕃商人,我想能混的過去,當然,為保險起見,你最好冒充廓爾商人,這樣更不容易露出破綻。讓我想一想,我需要想一個足夠誘惑吐蕃人的理由,你去冒充廓爾喀商人,促使吐蕃人提前進入這片山區……等等,等我想出來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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