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如拱手答:「馬都管回話了,說這次廣南鑄錢司之所以把銀錠也鑄成圓形銀元,而不鑄成馬蹄狀元寶以及銀鋌,是因為新機器做不成元寶。趙大人那裡回說:新銀牌也叫做銀元,每塊價值整一兩。其厚薄大小都是經過測算的,因為銀子性軟,銀元鑄造薄了容易用手彎曲,鑄造成此等厚薄,恰好非人力可彎曲。至於銀牌旁邊的齒牙,那是為了防止別人刮削。
趙大人說:如此一來就好辨認,但凡銀元旁邊的邊齒缺失,那銀元就不當一兩銀用,需稱重、折色才行。
至於新鑄銅板中間的方孔沒有沖壓,唯剩一個方孔圖形,趙大人說:那也是廣南怕麻煩,因為一次沖壓是一個圓形錢幣,再衝壓出方孔需要兩次沖壓,且方孔對不准就偏了中心,廣南怕麻煩,索性方孔就不沖壓,便成了實心銅錢。」
蔡京哦了一聲擺手讓蔡如退下,自己鬱悶的向書房走去……
蔡京做事精細,他見到廣南新鑄的銅幣銀幣,在別人還沒有意識到之前,立刻察覺到了差異,故此提前做好準備,以便政事堂大臣問訊。蔡京正是因為這種良好的職業習慣,才使自己步步高陞,最終把持宋末朝政數十年……但現在,蔡京還是個給皇帝寫詔書的小秘書,官話稱「翰林」。
四月,滿載而歸的趙興趕回廣州,還沒下船,最先登船向他報告的是帥范,他一見趙興就抱怨:「大人。這巍巍皇宋,怎麼招個兵就這麼難呢?我們種種手段都使出來了,現在夷兵只招到了八成。大人所要的禁軍,怎麼也招不夠一萬之數。」
趙興也有點奇怪:「招了多少?」
帥范回答:「夷兵那裡好說,大人給夷兵放了五天假後。再回來的都是各寨子頭人地子弟,他們堅決要求替換原來的那些奴僕,言明要派族中貴人填滿軍額,並希望我們把原來那群賤奴遣散回去。我沒答應。
就目前的情況看,夷人參軍地情況很踴躍,我們已經招滿了五千人。還差一千就滿額。但漢兵的情況不好,報名的也就三千人,我挑選了一下,符合條件地良家子有一個算一個,只有一千出頭,大人,這可不行。我們打算招一萬人,現在滿打滿算只有一千多人。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萬俟詠在旁邊現實的打碎了趙興的夢想:「大人。這廣南東路,除去廣州府總共只有七十八萬人,算上廣州府七十三萬,也不過一百五十萬人口。如果招一萬兵,那是一百人養一兵。
大人,是一百人養一兵而不是一百戶養一兵,這數目已經相當於十戶出一丁。整個廣南東路哪那麼多良家子?我看大人的手段不謂不妙。基本上想當兵的都已經被吸引到了軍中,大人。不用再想法子了,短期裡頭我們只能有這麼多兵。」
趙興衝著帥范苦笑:「廣南東西兩路這麼廣大的地區,竟然招不滿一萬軍隊……難怪廣南東路以前只有禁軍1200人。」
萬俟詠說地是事實。
宋代是一個商業文明與農業文明交織的時代,這個時代有一個鮮明的特徵就是:城市化情況明顯。城市與鄉村是兩重天,城市基本上按商業文明的規則運作,而鄉村裡還保持農奴文明的殘留。鄉民們都羨慕城裡的生活,有能力的人都移居到城市裡生存,這使得廣州一府之地擁有整個廣南百分之五十的人口,城市化率達到了50%。
像廣州這樣多人口地城市,在當時地時代,怎麼也要排上世界十大名城之一,而且,估計當時的時代,世界十大名城,九成都是屬於大宋。
城市化的結果,使得廣南東路其它地方廣大的鄉村州縣人口稀少,即使加上農民喜歡聚集的各地州府、縣城,剩下在鄉間務農的百姓已經寥寥可數了。
廣南東路如此,廣西也是城市化率達到50%以上。在這種狀況下,享樂主義盛行的大宋沒有多少人願意當兵。整個廣南東路一地能夠搜刮到一千多良家子,已經算宣傳手段十分到位了。
苦笑完畢,趙興向同來地陳不群攤開手,說:「這是個好事,也是個壞事。壞事是我們地兵源不足,好事是——你必須用我們自己人組成廣南水軍,但這些人你都熟悉,操練多年,更便於指揮。」
陳不群倒是興致勃勃:「老師,這事對我不是壞事,我用了老師的家丁與水手,受損失地是老師……嘿嘿,老師的大船恐怕開不動了吧,不如也納入廣南水師,反正批條子付款的還是老師,是吧。老師,廣南本地的水手我都不用,我只需要一千五百人,大人的密州家丁、杭州家丁、揚州家丁,加起來足夠了,請給我一千五百人的足額。」
趙興搖頭:「我們要在廣南扎根,廣南的人你必須用。我先調三百廣南人給你,他們熟悉廣南地理,熟地當地民俗與水文情況,便於你們上岸的時候跟當地人交流。若是我們還想讓廣南把水師當作自家人,你必須用一些當地人。」
帥范馬上接話:「我還正要跟你說,廣南的語言實在千奇百怪,當地人說的話我們都不懂,我聽說博學如蘇公,在惠州的時候也為這事頭疼。這廣南的鄉音實在讓人沒脾氣,我招來的士兵,有些人家就相隔五里,但說出的話,發音完全不一致。這幾日,我光是學習他們的語言,學的腦仁疼。」
趙興拍手:「你何必費事學他們的語言,該讓他們學你的語言,這才是文化征服——夷兵不是要求讓我們遣散那些先期來的賤奴麼,你告訴他們。我們有個規矩:誰能在一個月內學會說三百句官話,可以留下來,否則地話。就請他們回家。」
帥范的臉都皺成了一團,他愁眉苦臉的回答:「我們本來兵源就不夠,你這一下子要淘汰至少一半。」
「稀缺。才能珍貴」,趙興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只想訓練一千夷兵,剩下的五千是輔兵,輔兵人人都可以當。現在來了五千人,你只要挑滿一千正兵就足夠了,剩下的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一個正兵五個輔兵伺候。當選正兵地人,讓他們自己招朋喚友去。越是正兵數量稀少,他們越是能夠珍惜這份榮譽。」
帥范掰著指頭又說:「那大將營呢?我們現在只招了一千一百四十一人,我估計訓練過後要淘汰三成。照你的法子再淘汰一半,我們能不能湊齊三百人的隊伍都很難說。」
「夠了」,趙興滿意的點點頭:「今年屯墾的人數已經達到二十萬,這二十萬人本來就是廂軍編制。廣東南方人個子矮小,但這二十萬屯兵卻大都是北方來的。從中間挑個五千人不成問題……我們有地是時間。不著急!」
帥范點點頭:「你說有時間,這我就放心了。現在最迫切的是船隊,但陳不群來了,船隊那塊我可以放下手了。等著,看我好好操練那群士兵。」
趙興一拍手,船艙裡又冒出金不二,趙興指著金不二說:「我還給你找了個廣南禁軍總教頭。他會給你們教授我華夏正宗的唐手。」
金不二挺了挺胸。回答:「在下沒有見過帥監司,但聽過帥監司的名字。我從十年前追隨大郎,帥監司別看我老了,我這十年都在琢磨改良唐手用於戰陣。在下平生志願就是讓漢唐遺風重回華夏。今日大郎給我這個機會,在下已經從高麗、日本招來了三百餘名徒弟,這三百餘名徒子是我十年心血,如今全交給大郎了。」
趙興盯著金不二,別有意味的說:「你放心,誰敢說你我哈倭哈高麗,我揍他個母親都認不出來——無知不是罪,但因為自己無知就敢威脅你解散武館,謾罵那些跟隨你學習華夏唐手的人,哼哼……
帥監司,金不二教頭會為我建立預備役制度——廣南正兵不足,我們就用槍手補充。這三百名徒子是我留著建立預備役的,我要求你用一年的時間,在廣州各州縣建全預備役體制,把這三百人手分佈到各州縣,設立武館,平常教導預備役,戰時則守望互助……」
帥范一拍胸脯:「定不負大人所望。」
帥范說完,拉著金不二到一邊,兩人商量起具體地細則。萬俟詠邁步上前,拱手說:「剛才說到坡公,大人,坡公近日又閒不住了,他致信給程憲,說是惠州豐湖阻隔兩岸地百姓,他們常常望江興歎。坡公看在眼裡。決意要修橋,築堤,讓兩岸百姓自由往來……坡公還把你送他的龍皮犀帶捐出,並動員蘇三丈(蘇轍)夫人把皇帝宮中賞賜的幾千枚黃金錢也捐出來,準備在豐湖兩岸修建東西二橋。
這事鬧得很大,惠州富紳聞聽坡公善舉,也紛紛慷慨解囊……程憲來信,詢問大人的意見。大人不在,我用大人的印信批給惠州三千貫,同時調兩個指揮的廂軍過去幫忙,大人的意思呢?」
趙興一點頭:「做得很好,兩個指揮地廂軍還不夠,既然我們這裡打算成軍,就將廣南半數地廂軍調過去,讓他們建好橋了以後,淘汰老弱,在惠州就地安置。」
蘇軾自己吃飯都顧不上,生活全靠門徒周濟,但他心中那不可救藥的百姓情節依然沒有喪失…對此,趙興唯衷心欽佩。
對這樣地人有什麼辦法,唯有幫忙擦屁股。
趙興馬上又問:「學校的事情建的怎麼樣了,馬上貶官就要到任了,我需要各地緊快將學校建好。」
萬俟詠眨巴眨巴眼睛,問:「貶官就要到任,還有貶官嗎?那些人不都安置了嗎。大人不在,我用大人的帖子吩咐各州縣都把他們安置在當地最名勝的寺院裡,供給一點不缺。」
趙興笑著回答:「這次我又讓章答應放歸四位師兄。不久他們也將來廣州……對了,你的學校既然建成了,我便去主持揭幕禮。先去連州,你悄悄遞話過去,希望劉摯劉相公能接見一下我。」
趙興說的很謙和。他說希望劉摯接見,但實際上劉摯是一名罪官,趙興這裡應該用「召見」比較合適。劉摯接到消息,頗有點惶恐,他在監管人員地陪同下趕到連州新設立的府學,趙興正在那裡等待他一同參加揭幕禮。
劉摯是司馬光的親傳弟子。他出現在連州州學館舍,從才學上來說足夠,就是有點身份不合適,但趙興一見他便執師禮,別人只好把嘴巴閉緊。
這座連州州學堂是趙興援建地,他只援建了眼前這座大學堂。這是一個論壇式的大禮堂,扇形的桌椅層層拔高,居高臨下將中間地圓台圍攏起來。中間的圓台上布一張桌子。桌後是一張大黑板供人書寫。整棟大禮堂完全是石料建築。禮堂左右牆壁都是落地大窗戶,上面鑲嵌著奢華的玻璃窗。
禮堂前後各有幾間房子,後面是後台,更衣室與休息間,前面本來是維護與打掃禮堂的勤雜室,但連州學諭愛這幾間房子的華美,直接搶佔一間當作自己的辦公室與書房。此後。各大學諭有樣學樣,將前後地房子全部佔滿。結果勤雜工一類的人不得不搬到地下室去。
揭幕儀式是在學堂的正前方舉行的,在這座大樓的正前方佇立著一座至聖先師的銅像,這座銅像蒙著紅綢,趙興拱手請劉摯扯開綢幔,劉摯自覺身份敏感,搖頭拒絕。劉摯不肯動手,連州知州李之儀礙著趙興的面子也不好伸手,至於連州學諭,在這個地方更插不上嘴了。
眾位官員在台上謙讓著,方次彭耐不住性子,他嘟囔一聲:「大人,讓劉大人揭綢子,那不是給大人惹禍嗎。大人要不願意揭開這塊綢子,還是下官來吧。」
趙興如蒙大赦,拱手相請:「方學諭請!」
方次彭不客氣,上前拉開了綢子。青銅雕刻的孔夫子聖像顯露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卷竹簡,目視前方,腳下刻著兩行字:「學以致用,知行合一」、「黃州進士趙興趙離人敬獻」。
今天舉行地揭幕儀式是非常特別地,宋代官員沒有經歷這場面的經驗,帷幕拉開後,他們都將目光轉向了趙興。
趙興先向劉摯謙讓了一下,而後又請李之儀上前講話,李之儀搖頭不語。趙興就不客氣了,他邁步上前,大聲說:「那我就來將幾句……今天,我站在這座殿堂前,告訴大家,這座殿堂的建立就是為了探求真相。
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世人常常在引出這句話的時候,只講述這句話的前半部分,卻省略了後半部分話。
夫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說:禮的應用,以和諧為貴。古代君主的治國方法,可寶貴地地方就在這裡。但不論大事小事只要求別人聽從自己地意志,以為這樣做就叫和諧,有的時候就行不通。這是因為單純為和諧而和諧,不以禮來節制和諧,也是不可行地。
一直以來,我都在琢磨夫子所說的這個禮指的是什麼。大家都知道,古代字詞量較少,常常一個字代表多個含義,所以人們常說:夫子微言大義。
在這句話裡,夫子特地強調需要用禮來節制和,一直以來我在思索禮的正確含義,有一天我突然想到,這現在,我們把約束人行為的東西稱之為什麼——兩個字:規則。對,毋庸置疑,禮就是一種規則,一種行為準則,一種社會秩序的標范。
這一天,我豁然開朗,我認為,夫子在兩千年前說得這個禮是廣義上的禮,這個禮我們可以把它稱之為規則。
如果這麼翻譯,這句話就好理解了。夫子在這裡說的意思可以總結為:遵守規則與秩序,才能和諧。用規則來約束人人,才能造成和諧。
細細想來。規則確實是一種禮。比如人們常說五常之禮——天地君親師,這是為人處世必須遵守規則,這就是一種禮。
何謂敬天之禮:敬畏上天。遵守人世間的道德約束,心中常想著人在做,天在看——我認為這樣的人便是守禮之人。也就是遵守道德規則地人。
所謂敬地之禮就是尊敬我們腳上踏足的這片土地,時常感激它帶給我們的豐足收穫。具體來說就是夫子所言:捕鳥地時候網開一面;捕魚的時候不竭澤而漁;捕獵的時候不殺二毛——也就是不殺年老長白毛地野獸與年幼還長著胎毛的野獸;伐木的時候不砍伐幼樹;收穫的時候不將地裡的散落稻穗清理乾淨,以養活小鳥……
做到了這一切,就是與這片土地上的生靈和諧相處。
夫子為什麼要讓我們如此敬地,我約略解釋一下:為什麼不殺二毛,因為年老地野獸常常身體有病。人吃了對身體不好,而它們正是一些野獸的捕獵對象,我們捕殺了它們,許多野獸不免就要挨餓了。而捕殺幼獸跟竭澤而漁的道理一樣,幼獸長不大就被我們殺了,從此我們別想在捕獲野獸了,因為那些野獸沒有繁殖的機會。
至於收穫時不要把田地裡的禾苗撿乾淨,說到這點。我不得不對至聖先師五體投地。一千七百年前。至聖先師就知道地裡那些殘剩的禾苗可以養活麻雀等小鳥,而麻雀等鳥類在吃草籽谷粒的同時,它們吃的更多是蝗蟲等農田害蟲。
曾有人說蝗災也是五德之一,蝗出於土,天發蝗災意味著土德缺失,意味著大興土木致使上天震怒,但不知道你們觀察了沒有。為什麼古代很少蝗災?古代大興土木卻不見蝗災。
環慶也經常發蝗災。我在環慶觀察過了,如果不過度清理草籽地話。農田里麻雀就多,麻雀多則必定沒有蝗災。所以,真理是:蝗災與五德始終無關,它就是一件鳥事。而五德始終也不屬於儒學,夫子生前從沒有說起過,是董仲舒那個老騙子用來忽悠漢武帝地,它是偽儒學。
至聖先師在上古時代就能察覺到這點,他給我們指出了與大地和諧相處的方法,他告訴我們:這片土地不止要養活我們人類,也養活千萬生靈,我們遵守這些規則就是守禮之人,就是敬愛大地之人。
愛其君我就不說了。怎麼證明你愛其君,就是遵循所有的法律,做你該做的一切。那些法律古人把它叫做禮制,它是一系列的對上下尊卑的規定、對行為準則的規定,遵守這些法則,便是守禮之人。
關於親也是一系列法律規定好地,但我認為這個親不僅僅包含自己地親人,因為你的同胞,你地左右鄰舍也算你的胞親。胞親之間如何衡量某人是否守禮,如何與大家和諧相處,這就是規則的力量,制定一個人人都能接受的行為規則,大家都按這個規則行事,這就能和諧相處——此所謂夫子所言的後半句: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天地君親師——與每個對象相處,要想保持和諧,都必須遵守法則,法則的力量高於一切。無視了法則的存在,不論大事小事只要求別人聽從自己的意志,以為這樣做就叫和諧,夫子說過,這必定導致小大由之,有所不行。
今天,這座禮堂就是讓大家探求真相的。我們要知道一個簡單真理:部分的真相不是真相,省略的事實不是事實。若有人把夫子的前半句話告訴你們,說:禮之用,和為貴。於是便要求你們不用大事小事,都一致舉手同意,這才叫和諧、和為貴,那是打著夫子的旗號搞詐騙、搞愚民。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們需要一座殿堂——就是眼前這座明堂,以供你們辯論,探求真相的全部,以及不被節選的事實……」
趙興這話只是對夫子理論的一種探求,別人還沒有聽懂趙興這話中的意思,劉摯已經聽懂了,但他不敢說話,只激動的兩手緊握,面紅耳赤,渾身發抖。
他在心裡不住的吶喊:太好了,簡直太妙了,這簡直是對舊黨最好的回擊。
王安石不是說過「三不畏」——天變不可畏、祖宗之法不可畏、人言不可畏。昔日王安石打破了一切規則,就為了把百姓口袋裡的錢,「為國為民」地搜刮到自己同黨口袋裡。所以蘇轍拿王莽跟王安石比較,說這兩人同時都是大學問家,待人都謙恭有禮,自己為官很清廉,生活還特簡樸。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共同點是:都把老百姓的錢搜刮走了,而且這錢卻沒有裝進國家的腰包裡,被同黨私下分贓了。
這兩人唯一的不同點就是:王莽篡奪了皇位,而王安石沒有,所以王安石是個稍遜於王莽的大奸,即使他被稱為偉大光榮英明正確的導師,那也是「大奸大惡導師」。
王安石畢生致力於破壞一切規則,而趙興這裡談規則,談對真相的認識。在朝堂裡黨爭紛紛、迫害異己、壓制言論以「創建和諧盛世」的時候,趙興在此談論「規則約束下」才是真和諧……這不是隱晦的對王安石的行為作出抨擊嗎?
這抨擊做的太出色了——天地君親師,連「三綱五常」都綁在一起講述維護規則的必要性,誰敢輕易指責,那就是不敬天、不敬地、不尊君、無父無母的野蠻人。
停了一會,劉摯又失望的想到:趙興這人果真是蜀黨。
他是一個不可救藥的調和派。舊黨當政的時候他偷偷摸摸的推行改良的新法,新黨當政了他又抨擊新黨過於激進,但新黨要推行的新法他又率先響應,只是改的面目全非而已。
這不是調和派是什麼?
人都說蘇老坡「滿肚子不合時宜」,我看趙離人師徒一脈相承,也是「滿肚子不合時宜」。
這時候了,說這些,有用嗎?
劉摯正想著呢,發現方次彭皺著眉頭望著他,原來他剛才的激動被方次彭看在眼裡,方次彭也不是傻瓜,稍稍一轉腦袋已經發現了趙興的隱含意思,他此刻與劉摯的目光相遇,輕聲歎了口氣,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趙興的演講還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