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2185章 張五公子的信念
    對石敢的提議,趙興想了想,搖頭拒絕:「我們的援兵到了,你看到了,西夏兵也會看到。援兵新至,今晚夏人們一定提高警覺,還不如歇幾天,讓我們熟悉一下地形,訓練一下人手。」

    石敢再次勸解:「大人,從來沒有援兵剛剛抵達,當夜就出擊的,我們今晚動手才能出其不意。」

    趙興笑:「沒有把握的出擊,出其不意的不是敵人而是我們自己……行了,這事無須再議,你寨裡有狗嗎?」

    石敢一愣,下意識的回答:「大人嗜好香肉嗎?我寨中有幾條牧羊狗,可惜廚子水平……」

    「別管你們的廚子!我需要盡可能多的狗,至少要一百條,你寨裡的狗不夠,快去附近的城寨搜尋,從今天起把寨裡的狗都拴起來,只准餵水,不准餵食,我需要一百條飢餓乾渴的狗。」

    石堡主滿腦子問號的點點頭:嘟囔道:「大人的胃

    趙興又命令:「你再派兩撥人出去,一撥去橫山寨,將那裡的軍隊全調到這,令他們在後方的威邊寨待命;令一撥人速去延路,通知延路準備折殿帥,就說我大約在三日後開始淺攻,請他在延路大張軍勢,呼應我這裡。」

    趙興想了片刻,又叫過一名童軍吩咐:「你速去威邊寨,催促我們後面的騎兵上來,讓他們從後方多帶弩弓、火彈、炸彈,在威邊寨隨時保持待命。」

    趙興一系列命令發佈後,整個懷威堡行動起來,對面的西夏軍則保持高度戒備,但當夜,宋軍卻沒有絲毫出擊動作。

    趙興身在前線。痛切地感受到這時代信息傳播速度的無奈,他不知道西夏人除了在洛川口陳兵外,對面的西夏軍隊可謂全線出動。因而,熙河、延、環慶、河東路諸路全線告急。據稱「西夏國相梁乙逋(音)親統大軍,分兵寇麟、府二州,縱游騎出沒。語言不遜」,但他同時也派出使節,祝賀趙煦生日——天寧節。

    梁乙逋一邊出兵,一邊還派出使節祝賀皇帝趙煦的生日。不是因為此人特別無恥,按他自己說法是:「蓋利中國賜予」——圖的就是中國朝廷的賞賜。一般來說,按儒家地禮儀說法,祝賀皇帝生日是對皇帝表示尊敬,仁義的朝廷需大把賞賜這種賀壽行為。以鼓勵「四夷欽慕」與效仿。這份賞賜之豐厚,足以抵償西夏人半年的賦稅,也足以補償西夏人侵略中原地軍費。梁乙逋認為,有了中原朝廷這筆賞賜,西夏人可以在幾個月後——也就是明年開春,再來侵略中原一次。

    有錢不拿,這不是傻子嗎?

    在趙興調兵遣將的當日,朝廷詢問邊臣的詔書傳到邊境各地,垂詢守臣對西夏人議和的看法,范純粹、章齊奏:「前後反覆。夏廷悔賴實多。」

    趙興不在,萬俟詠用趙興地官印附議了范章二人的主張,認為:西夏人的字典裡沒有「信用」二字,答應與西夏人議和,跟沒答應一樣……與此同時,萬俟詠快馬向趙興報告此事。並分析說:「梁乙逋瘋了。他西夏持續遭受大災荒,去年從我大宋掠搶的東西又不多。今年年初還吃了場小敗仗,秋天卻又動用如此多地人手攻我大宋,我看他是真心向議和,因為他撐不下去了。

    大人,最近西夏傳來的消息稀少,據景教牧師從西域藩僧那打聽的消息,西夏朝堂內也爭鬥不息,梁乙逋處境不佳,我看:若梁乙逋從我大宋空手而歸,西夏將要發生巨變。所以我們耗得起,夏人耗不起,望大人仔細斟酌,勿急功近利,當步步為營。」

    萬俟詠的消息傳遞到趙興那裡,正是趙興抵達懷威堡的第二天清晨。趙興正站在石堡城牆,手裡拿著萬俟詠地報告反覆看了數遍,轉身對陳不群感慨:「西夏的狀況連我身邊的師爺都看得懂,滿朝堂那些君子怎麼就不懂呢?」

    石堡的庭院裡,一群早起的景教牧師正在做晨禱,他們迎著初升的太陽大聲祈禱:「天主,使我作你的工具,

    在有仇恨的地方,讓我播種仁愛;在有殘害的地方,讓我播種寬恕;

    在有猜疑的地方,讓我播種信任。

    在有絕望地地方,讓我播種希望;在有黑暗的地方,讓我播種光明;

    在有憂苦的地方,讓我播種喜樂。

    我不企求他人的安慰,只求安慰他人;我不企求他人的諒解,只求諒解他人;

    我不企求他人的愛護,只求愛護他人。

    因為在施捨他人時,我們接受施予;因為在寬恕他人時,我們獲得施予;

    因為在喪失生命時,我們生於永恆。」

    陳不群等那些牧師祈禱完畢,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接著回答:「老師,你常說信息量決定判斷,我們接到地西夏消息,比朝堂那些官員接到地西夏消息要多要全面,當然能做出正確判斷。」

    趙興搖頭:「你錯了,我們接到的信息量也不全,比如我們就不知道對面那支軍隊誰是主帥?但我們知道邏輯推理,我們用邏輯常識就可以推導出最接近正像地結論,可朝堂官員……唉!」

    此刻,景教牧師們的祈禱完畢,他們迎著太陽高舉起「蓮花火焰十字架」,引領著童軍中的信徒祈禱,那些兒童們用稚嫩的嗓音大聲祈禱,聲音中透露出虔誠:「上主,我們的天主,求你恩賜我們在平安中,快樂中渡過這一天;不要讓我們遭受創傷;不要讓我們沾染罪污。讓我們克服一切煩惱的困擾,並遠離罪惡的誘惑,能使我們今晚歡欣的向你謳歌讚頌。

    上主、我們的天主,你是照顧萬物的慈父,願你永遠受讚美。」

    童軍們祈禱的時候。趙興看陳不群一直在胸前畫十字,笑著問:「怎麼,你也信這個。怎麼不下去一起祈禱。」

    陳不群答:「子不曰怪力亂神。按我嫡父地態度,對鬼神之說向來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我對這東西也是這態度。另外,我還有個支婆出生於泉州。她信!我從她那裡瞭解過一些祈禱的東西。不過,我常常想……老師,若有一種信仰,能給你免費的療傷。能在你最困苦地時候免費靜心聽你訴說,能在你最沮喪的時候免費給你信心,你會怎樣?」

    趙興笑了,他王顧左右而言他:「河東獅的兒子也有一位支婆,哈哈。陳季常也有二奶、外室——不群,你說漏嘴了,這話要傳到你娘耳朵裡,你父親還想活嗎。」

    陳不群嘿嘿而笑,趙興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從懷中掏出望遠鏡,在晨曦中觀察著西夏軍營。西夏軍營的早晨是混亂地,士卒們忙亂的來到河邊打水,他們欺負宋軍不敢出寨,肆無忌憚的在河邊大聲喧嘩著、吵鬧著。神態之囂張,彷彿這片宋境是他家的菜園子。

    此際,趙興身後傳來了喊號地聲音,祈禱完畢的童軍開始列隊跑步。與此同時,是不是的有石塊擦過城牆,飛出城堡外——那是練習投石的士兵在盡力將石塊扔的更遠。

    趙興不要求投石地準確性。他只要求士兵們將石頭扔的盡量遠。所以士兵們扔的毫無準頭。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目前還沒出現把石頭扔到自己身後的人。

    就在這個早晨。熙河諸路官員奉詔詰問西夏為何大軍入境,梁乙逋回牒:對他的侵略隻字不答,他大肆誇獎了宋朝廷的君子風範。話裡話外的意思說:我西夏的民族傳統是:對敵人的承諾無須遵守。當初我們地國主在與遼兵議和之後,趁機襲擊了遼兵,這才使我西夏得以立國。所以,說話不算數是我們的立國之本,別拿這個來責備我們。因為對我們夏人來說,「說話不算數」是種誇獎。兵者,詭道也。那是誇我們有兵家大將之風。

    而大宋就不一樣了,皇宋對外藩向來寬厚,答應了議和總是嚴格遵守,我對這一點非常欣賞。所以,別管我們侵略你的事,那是我們的民族傳統。議和吧,按照你大宋的民族傳統,把該賞賜我們的錢幣給我們,讓我們帶著搶來地財物與百姓滿載而歸,至於我們如何分配戰利品,那是我們西夏人地事,你大宋管不著。

    次日,哲宗——實際上是高太后,以西夏言辭傲慢,欲絕歲貢,但突聞西夏恭賀天寧節的使節已進入境內數天,即將抵達京師,朝廷只好怏怏不快地停止敵對行動……對西夏人地賞賜照給。

    這日早晨,在懷威堡的趙興下令給堡裡的狗稍稍喂點食物,飢餓了兩天的狗吃了點添不飽肚子的食物後,更狂躁不安了。當日下午,趙興又下令給這批狗披上狗衣——這是一種類似嬰兒服的小衣服,上面墜了四個布兜。兜裡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傍晚,趙興下令諸軍飽食,上半夜枕戈披甲入眠,下半夜,趙興命令他的「擲彈兵」起來,開始集結。

    這群擲彈兵們沒有批任何鎧甲,只是戴了一頂鐵盔。七十名擲彈兵,每人都有三人伺候,一個人負責背裝彈的簍筐,一人附近持火把,另一人則持盾刀左右照應。

    在擲彈兵們與自己同伴相互熟悉的時候,趙興的童軍開始往火彈上插藥,插好藥的手雷彈被整齊的碼放在背簍當中,而後,擲彈兵們成組的排列在一起,等待命令。

    四更天,帥范帶著五百騎兵摸黑趕到城堡,與此同時,第一批隨趙興來城堡的童軍也準備好了弓弩。趙興頻頻看著天色,等到五更天,他揮手下令:「出發。」

    隊伍出了城堡,並沒有直奔西夏軍營,他們先奔到城堡邊緣,臥在十數厘米高的草叢中,等待天濛濛亮。

    天亮時分,首先出擊的是一百頭飢餓的狗。西夏軍營傳來的膻腥味讓飢餓的狗勇往直前,它們身上都冒著撲哧哧的火花,等它們竄入西夏軍營不久。接二連三的爆炸響了起來。

    西夏人地哨兵是警覺的,群狗竄來的時候,他們早已經發現,紛紛從藏身處站了起來。但「群狗闖營」這事他們也沒經歷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機靈點地已經轉身奔向軍營,準備叫起軍官來處理。懵懂點的還站在那納悶:「怎麼,這狗身上還冒出火花來,還有的響聲,嘻嘻,稀奇。」

    五更天是人的思維最遲鈍地時候。這時候從睡夢中驚醒的士兵常常會因大腦缺氧,對事物的判斷比較遲鈍。見到闖營的只是一群狗,大多數士兵在鬆了一口氣地同時,內心裡不免有不以為然的心思:「一群惡狗而已,無非是槍幾塊骨頭,為這點小事發出警訊,等那些睡意正濃的軍官發怒起來,可不好吧。」

    奔跑的狗吸引了士兵大多數目光,他們沒有注意到,草叢裡幾張踏弩正對準他們。隨著西夏軍營裡想起的第一聲爆炸,草叢裡傳來了一片弓弦響動,露出身子地西夏哨兵每人身上中了七八支箭,一名垂死的西夏哨兵僥倖發出警訊,但……已經來不及了。

    弩是一種昂貴武器,宋朝官方規定上戶家中才強制配一張弩。按這個標準。懷威堡最多擁有三五張弩……然而,弩的價格最近跌的厲害。懷威堡幾本上已經做到了人手一張弩,如此一來,戰爭拼的不再是人力,而是機械的力量。

    從草叢中站起一百名童軍,他們人手持一張弩,有些人剛才動作過快,身體多處讓草茬子劃的鮮血直流,但他們一點不覺得疼痛,身負國仇家恨,雙目赤紅的他們一邊給弩上弦,一邊前進。在他們身後,七十名擲彈兵手裡甩著繩兜,步步緊跟。

    衝進西夏營寨,弓弩手開始壓制驚醒的西夏兵,密如雨下的弓弩讓西夏寨牆邊待不住人,此時,擲彈兵身後地侍從點著了火把,另一名侍從從背簍裡取出一枚手雷彈,點著引線,放進繩兜。

    七十名擲彈兵的繩兜甩了起來,繩圈在頭頂盤旋數圈,七十枚鐵蛋飛離繩兜,七扭八歪,漫無目地的飛向西夏人的營寨,此刻,西夏人寨中爆炸聲還接連不斷,這批藥極短的手彈扔過去,更讓爆炸聲密集的分辨不出來。

    晨曦中,山谷裡籠罩著一層白白地硝煙,淡淡地霧氣中,懷威堡寨門大開,趙興披著全身甲,活像一個金屬鐵罐頭一樣衝出城堡,在他身後是五百騎兵,騎兵身後是懷威堡倖存的男女老幼,他們有地持刀有的拎著一把鏟子,還有的拿著糞叉,所有人都聲嘶力竭的喊著兩個字:「報仇!」

    騎兵在擲彈兵身後停住腳,這時,擲彈兵已經開始第四輪投彈,初始的緊張消除後,他們的動作越發嫻熟起來。

    趙興在他們背後跳下馬,泰森也批著一身全身甲,一手持著一頂一人高的鳶形盾,一手拎著一把頗具動漫風格,造型誇張而華麗的大砍刀,緊緊跟在趙興身側。等擲彈兵這輪投完,趙興站在擲彈兵身後,砸吧了一下嘴,自語說:「過年了,這爆竹聲多動聽!」

    而後,他臉一沉,一聲大喝:「步兵,前行五步。」

    擲彈兵停住了手,弓弩兵上前,用覆蓋射擊方式對西夏人在牆邊進行了一輪壓制性的射擊,趙興再以揮手,五百名手持長弓的童軍再越前五步,開始了急速射。長弓兵十輪箭射完,氣喘吁吁。而後,擲彈兵的侍從一拉發呆的擲彈兵,再度越前五步,開始新一輪投彈。

    戰線逐漸向西夏營寨推進,石敢已經帶著五十名最健壯的家丁衝到趙興身邊,嘴裡嚷嚷著:「保護主帥,保護大人。」

    羅信帶著兒子周俊明也往這裡趕,朱保忠的部從已經交出,他帶著兩三名僕人跟在石堡主的隊伍裡,也向趙興奔來,這些人一奔跑起來,全亂套了。現場的混亂讓趙興的指揮有點失控,他看情勢不對頭,立刻用肩膀一撞泰森。當機立斷大喊:「破寨!」

    泰森毫不猶豫的,高舉著盾牌,潑風般舞著大刀衝進倒塌的寨牆。揚手招呼後面的人跟進……

    後面跟進地是趙興。

    西夏人的營寨是木柵欄,多年的遊牧習慣使他們遷移地時候都帶著紮營的木棍,幾根木棍用繩子一捆,一名熟練的西夏人能在半個小時之內紮好營寨。這種習慣也帶入軍隊中。西夏營寨多數採用這種方式紮起連片的木寨牆。

    由於草原上木料稀罕,所以大多數營寨木棍立地很稀疏,人鑽不進去,但狗可以隨便鑽入。

    剛才一輪爆炸已經炸毀了當面的寨牆。趙興趕到後,他那五十名家丁也到了,泰森見趙興趕到身邊,也不停留,大吼一聲向營寨深處殺去。緊接著。童軍也到了,他們清理出衝鋒通道,帥范帶著騎兵呼嘯湧入,開始殺戮起來。

    懷威堡的男女老幼也到了,他們衝進營寨,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喘氣的傷兵,許多傷重垂危地士兵被他們砍成一團碎肉……現場全是一片慘叫聲。

    西夏人的抵抗很頑強,而宋軍方面,由於有堡丁莊丁的混亂,戰勢呈現一種微妙的局面。趙興為了打破西夏人的組織。帶著泰森連續衝鋒三次,隨著戰事地延長,西夏人的抵抗變的越來越堅定起來。

    戰鬥成膠著狀態。石敢衝進趙興身邊,急促報告:「招討,不對頭,這是一營西夏精兵。我砍到了四名步跋子。還遇到了幾名潑喜,對面的那群兵就是潑喜……我們遇到了一塊硬骨頭!」

    「步跋子」是西夏的衝鋒兵。西夏人選擇最勇猛的士兵,擔任擊刺掩襲工作,稱之為「步跋子」。而「潑喜」是炮兵,西夏人把操縱旋風炮的士兵稱之為「潑喜」,每遇攻城拔寨,「陡立旋風炮於橐駝鞍,縱石如拳」。

    有旋風炮,還有「步跋子」,這樣的千人軍隊編制,絕對是西夏人的主力軍隊,難怪抵抗如此強悍。而趙興的童軍剛上戰場不久,遇到這群官場老油子,傷亡正在直線上升。

    一名身體強壯地勇士進行高強度衝鋒,每次衝鋒,持續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鐘,這也是現代拳擊賽的一個回合時間。趙興連續衝鋒三次,雖然砍到了不少人,但對面的人已經逐漸組織起來,與趙興有攻有守,使得傷亡逐漸加大。

    趙興眼一掃,恰好看見陳不群正在調動弓箭手,趙興眼一亮:「我傻啊,幹嘛跟西夏人比冷兵器,我要跟他們比知識。」

    「調擲彈兵來,我不信他們的盾牌能擋住炸彈,快調擲彈兵」,趙興連聲下令。

    西夏兵是圍著一處軍帳進行戰鬥,趙興這裡調動人手,對面不敢輕離,幾名西夏兵頻頻用號角召喚附近的援兵……但遺憾的是,他們不可能招到了,帥范已帶領騎兵將西夏營來回犁了三四遍,除了這處軍帳尚有抵抗外,其餘地西夏兵,都面臨童軍與懷威堡老弱地追殺。

    最後時刻到了,擲彈兵趕到,趙興下令:「將藥砍去一半,給我撿人多的地方給我扔過去……」

    有繩圈做幫手,擲彈兵地投擲距離與弓箭射程差不多,然而炸彈爆炸,飛出的碎片遠比弓箭濺射的遠,幾輪炸彈過後,潑喜軍外圍的盾牌陣已經破碎,帥范看見縫隙,他怪叫一聲,搶先領著騎兵衝入,趙興領著步兵立刻跟上,而後是一場大屠殺。

    趙興剛到懷威堡的時候就曾許諾:絕不寬恕。此戰,沒有留俘虜……

    躺著一地的血河,趙興走進了那座華麗的軍帳,泰森左擋右擊的砍到了軍帳內最後的抵抗,只剩下軍帳帥座上的一名文士,他懷裡抱著一個長相俏麗的女子,見到趙興進來,居然還不慌不忙的摟著那位女娘,在桌案上書寫著東西。

    趙興詫異的望著這兩位,從相貌看,這兩位都是宋人,純正的宋人,二十出頭,正是青春年少。

    那位文士提起筆來,從筆尖揪下一根雜毛,滿臉遺憾的歎了口氣。嘟囔聲:「可惜了這支筆……」

    而後,那人提起筆來,在紙上寫下了最後幾個字。而後輕輕舉起寫滿字的紙,不慌不忙的吹了下墨跡。他懷中的那位女子對不斷進來的宋軍也沒在意,只知道深情款款地凝望著眼前的情郎。

    趙興制止了其他的士兵,低聲命令他們四處展開搜索。軍帳中只留下石堡主與陳不群,那石堡主低聲吩咐堡丁去召喚朱保忠,自己上前一步,全身戒備地。

    對面那個男子吹乾了墨跡。這次抬眼望一望趙興,平靜的說:「來者可是環慶路招討安撫使趙離人大人,一定是了,大人這麼高大的個子,想必環慶路上也不好找。」

    趙興微微吃驚。反問:「你怎麼知道的,抱歉,我卻不認識你,看來,在情報方面我輸給你了。」

    對面那人咧嘴一笑,得意地解釋:「大人來到環慶路上已經半年了,對於大人這樣一個人物,我西夏半年還不知道,豈不是小看了我西夏軍民?」

    趙興皺了皺眉頭,反詰:「我西夏?可我看你你是個宋人。怎麼也背棄了華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你是什麼人?」

    朱保忠掀起帳簾進來,看見座上的那個男子,吃了一驚,立刻咧嘴笑道:「想不到我老朱這麼大面子,追上來的居然是張押隊——金腰帶張公子。有幸有幸!老羅。快進來,來見見張家五公子。我等小部民。平常想見張公子一面,那得看張公子地心情,沒想到,今日咱無需通報,就能隨意進出張公子大帳。」

    石敢驚聲詢問:「嘉寧軍司的張氏之子?」

    緊接著鑽進帳篷的羅信見到張公子,愣了一下,幫石堡主確認:「正是,嘉寧軍司張氏的第五子張璞。」

    趙興聽了這話,頗為好笑,他用考察一件古董的目光仔細觀察著這位張公子,被人認出來地張公子氣勢一弱,先是狠狠的瞪了朱羅二人一眼,而後揚著手中那張書稿,文雅的問:「聽說趙大人是蘇學士的門生,詩名傳頌汴梁,不知我這首絕命詩寫得如何,還請大人指正。」

    趙興接過這張詩簽,看也不看,三把兩把撕成碎片,嘴裡啐罵說:「你也配用漢字!」

    這名張公子,來歷頗堪玩味,他父親是一名寫入西夏與宋朝歷史的著名人物,而且是一個改變歷史走向的大人物。

    宋朝廷以前科舉的殿試是有黜落的,結果有兩人兩次黜落,其後這二人相約投奔了西夏,並改名李元、張昊,以犯諱的形式引起了西夏國主李元昊的注意,結果被西夏重用,此後,兩人就為李元昊攻宋出謀劃策。也是從這二人後,宋朝廷規定:科舉殿試不再黜落。

    李元、張昊到了西夏後,主持了西夏人崇佛尊儒地文化改革,李姓、張姓遂成西夏兩大貴胄,而此二人也被以後的儒士尊崇為「大儒」,當然,這兩人也將儒學喜歡內鬥、喜歡爭權奪利的習慣帶入西夏。原本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此後因向西夏國主爭寵,弄的勢不兩立。

    張氏鬥爭失敗後,去了西夏嘉寧軍司,從此嘉寧軍司成為張家世襲掌管的領地。而李氏則繼續待在朝中,為夏主攻打自己地母國出謀劃策。在金滅北宋時,李氏後裔曾經出謀劃策,讓西夏人趁機佔了陝西大部,與女真人共同刮分了北宋黃河以北地土地。現代,這位西夏李族被人以訛傳訛,比如在金庸小說中,他被誤稱為「漢代李陵將軍遺落在西域的後代」……

    趙興地指責並沒有讓這位張公子羞愧,他淡然的撫摸著懷中女子的柔嫩臉龐,平靜的反駁:「子曰: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又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又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

    舜生於諸馮,後來搬遷到負夏,在鳴條去世,是東夷的人。周文王生於岐周,在畢郢去世,是西夷人。然而他們的志向推行於中國,非常符合聖人之道。聖人教誨,吾豈不奉行哉!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趙興懶懶一笑,答:「懶得理你,我問你,你張公子身份嬌貴,怎麼也來到這懷威堡前線?」

    張璞很有風度的一笑,答:「趙安撫官銜比我還高,不是也來到懷威堡嗎?」

    趙興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他眼睛一瞪,泰森狠狠的將刀紮在地上,空出手來,捏起拳頭晃了晃,大步邁向張公子。張公子被他揪著衣領提起來的時候,尚且文雅的輕斥:「休得魯莽,招討有問,只管問來!休叫這個黑人髒了我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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