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趙興驚訝的默默自己的臉:「難道我長的比杜七聖還兇惡……不對,今天我去蘇學士府上,還有男女向我擲果子呢,這說明本人很耐看啊。至少有大明星潛質。」
「幽默」這個詞也是英語詞彙的音譯,宋代還沒「幽默」這個說法,但那位女郎中依然被趙興逗開心了,她的緊張情緒不見,做了個揖,坦然回答:「大郎長的倒不凶,杜七聖雖然凶,可我聽說他為了討好大郎,特地把小小姑娘與小青贖出,送來府上。
看來,長相兇惡的杜七聖也怕大郎的笑……再說,誰無生老病死,杜七聖再凶,他疾病纏身時也要求到小女子頭上,所以他對別人凶,卻不敢對小女子霸道。
唯大郎例外……京師傳聞,大蘇學士的幼子病了,御醫前去看望,尚且被大郎喝斥。御醫啊,給官家看病的人,在大郎眼裡不值一錢!事後,汴梁城的坐堂(醫生)原打算等大郎出笑話,沒想到大郎幾杯茶,幾塊奶疙瘩,便讓大蘇學士幼子消除嗝氣症……
別人如何驚奇,小女子不知,但小女子行醫多年,家父也算是醫中聖手,卻對大郎的治法聞所未聞。小女子也曾翻遍古書典籍,未見有這種記載——此法也能治病,京城名醫都該跌碎腦袋,去喝茶。
倒是此後,京師坐堂都傳:關公門前舞不得刀,大郎跟前說不得醫。小女子是怕今日在大郎面前出醜,壞了名聲。」
趙興這時已經裝模作樣的號上了廖小小的脈,小青正在扭捏的走進房子。
趙興哪懂得號脈。他跟女郎中聊天,也是拖延時間想對策的,看到小青進來,他眼睛一亮。馬上詢問病況。
廖小小的體溫有點高,趙興一個手號脈,一個手用手背去觸摸廖小小地額頭,感受對方的體溫,嘴裡問:「你家小姐病初發的時候,是怎麼狀況?」
「咳嗽不止,我家小姐原以為是唱脫了力,啞了嗓子。後來。助教說著了風寒,接著小姐鼻涕不盡,頭暈目眩。心悸急喘……」
果然是感冒了,小病。
趙興還帶著當初來到宋朝時,從那些旅行箱裡翻出的旅行藥丸。一片感冒片、一粒消炎藥就能解決地問題。他連忙起身,吩咐:「等我。」
再次出現在屋裡,趙興手裡拿了一瓶高度白酒,一杯略點渾濁的淡琅酒,身後還跟著幾個僕人,搬了一個大木桶,提著幾桶熱水。
「給你家小姐用這烈酒擦身,主要擦額頭、耳後。腋下、虎口……」趙興把烈酒遞給小青,自己到床後,輕輕扶起廖小小,將手中淡酒用小勺,一勺一勺的餵進廖小小焦枯的嘴唇中。
喝下幾口水。廖小小醒了,她睜眼看見身邊是趙興,便睜著迷離的雙眼,垂淚道:「吾快死了,幸好還有大郎……」
僕人們緊跟著往木桶裡倒熱水。弄的房間裡蒸汽騰騰的。另一位僕人端過一杯清水,趙興又把這杯清水喂向廖小小。
廖小小一氣喝下半杯水。恢復味覺後馬上覺得水不對味。她急吐一口水出來,撒嬌的皺著眉頭說:「鹹地!」
趙興現在的樣子慈祥的像一位父親,又像一位兄長,滿臉都是柔和地表情,但語氣堅定:「我知道,我讓他們在白水裡加了點鹽,所以水是鹹——聽我的沒錯,來,把它喝下去。」
廖小小眼睛有點焦距了,她轉動著眼波,半似撒嬌,半似歡喜的吵鬧著,慢慢將剩下的鹹水喝盡,隨後,丫鬟小青蘸著烈酒,開始擦拭她雙手的虎口,然後是額頭……
女郎中沒有走,她兩眼瞪得比牛眼還大,臉上全是崩潰的表情:「這就行了?兩杯水?這,就行了?我還準備針灸呢?我還……」
宋朝正是古代中國針灸水平發展到頂點的時候,這時代出了一個著名的針灸銅人。
剛才那位女郎中是想說,她準備用針灸促使廖小小醒來,然後醫治對方的高燒,然而,趙興兩杯水讓廖小小醒來的做法,讓她數十年積累地醫學理念徹底崩潰。
「等一會兒,你們再將廖小姐泡在木桶裡,多喝這種淡鹽水,淡酒,等她睡了,再搬出木桶。」趙興邊吩咐邊向門口退去。
「等一會,等一等,廖行首身體似火炭,怎能再泡熱水……不對,傷寒症既是風寒入骨,用發熱、捂汗的方法祛除風寒,也算是一種治法,可這時候發汗,是不是太過凶險?最好等身體涼下來……」那位女郎中焦急的問。
趙興這才想起來,他一直忘了問女郎中的姓名:「助教貴姓,怎麼稱呼?」
「大郎可以稱我媳婦徐……大郎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怎麼回答?
感冒病是細菌病毒感染引起地。病人在發病時體溫提高,實際上是體內白細胞與病菌搏鬥時引發的生理現象。而變「體內升溫」為「體外升溫」的發汗治療法,實際上是一種原產於非洲的巫術療法,就是通過體外升溫,創造一個熱環境,使病菌難以生存,而這個升溫又在正常細胞耐受範圍內。
非洲土人是將病人埋進熱沙裡捂汗的,而阿拉伯人更進一步發展出「蒸汽療法」,這種蒸汽療法後來被叫做「土耳其浴」,日語也稱「桑拿」。
飲用淡鹽水補充鹽分,引用淡酒——琅酒是蔗糖酒,這做法實際上是補充葡萄糖。
趙興乾脆故作高深「嘿嘿」一笑,一言不發地背著手離開。
才一出門,米芾領著李公麟急吼吼闖進院裡,身後還跟著倭女翠依。
「我等才接到訊息,說翠依要走。有這事嗎?……唉唉,我們才弄懂你說地那個黃金律,還要靠翠依整理文稿畫卷,你怎麼就讓她走了呢……」
趙興裝糊塗。根本沒提米芾跟人上床的事——宋人對自己地血脈看的格外重,如果知道翠依懷孕,孩子有可能是……那麼米芾決不會放人。
「她家中召喚,必得走地,米公既然不捨,那回頭讓她再來!」
「可不能太久」,宋代文人風流,並不認為與侍女偶爾風流是多麼大的事。米芾的態度很隨意:「剛才你走得早,哈,小王駙馬王詵說。蘇府這場宴會辦得好啊,眼看春暖花開,他打算四月裡也辦一場宴會,在西園。說了讓你籌備,到時我與李公麟作畫……嗯上次我要的四彩墨你搞到了嗎?翠依最好那時在,替我們準備顏料……」
「翠依此去需一年」,趙興打斷米芾地話:「新顏料在側院,馬夢得正在清點……」
米芾怪叫一聲,拉著李公麟急急向側院走,生怕去晚了被馬夢得藏匿起來。他邊跑邊喊。「回頭聊,回頭聊!」李公麟一直搭不上話,只來得及歉意一笑。
連翠依都顧不上了!?
趙興在背後直疑惑:小王駙馬的園林叫做「西園」。
西園,這個名字好熟,在那裡聽到過?
趙興遞給廖小小的第一杯淡酒中。放入了碾碎的感冒藥片與消炎藥片。古人的耐藥性比不過現代人,這點小小的劑量馬上使廖小小的病症去了一半,等第二天早晨,她已經能像正常人那樣進食了。正午時分,廖小小強扶病軀下床。在「女郎中」媳婦徐的攙扶下。準備向趙興致謝關愛之情,卻被告知趙興一早去了吏部。等候授官。
趙興不在,廖小小是啥人,恢復了清醒她也恢復了精明,趕緊讓人攙著,前去向趙興地妻妾致謝,順便溝通一下感情。
與此同時,皇宮大內的吏部,趙興與周邦式竊竊私語。那名才認識的探花郎徐師錫徐伯修也熟絡地湊近倆人身邊,聊著些毫無意義地話。詹邈志得意滿地與幾個熟識的人打招呼,還特地向趙興招手,但趙興明明白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一心與朋友聊天,讓詹邈很沒面子地訕訕而去。
「怎麼了?」徐師錫弄不懂狀況,沖詹邈的方向歪歪嘴,問:「趙兄怎對他如此不客氣?狀元啊,今後不可限量,趙兄不怕……」
「徐兄,那你當朋友說句實在話——你若向活得自在,離那廝遠點」,趙興看徐師錫有點想過去道歉,或者想對詹邈解釋一下,撇清自己干係的意思,他笑得有點冷:「這廝——只有他佔別人便宜,沒有人能佔他便宜。
這條喂不熟的狼,吃光喝光不會謝你;無論多少付出,他都覺得是你應該給他的;一旦有事,最先犧牲你,所以要想長命,最好讓他怕你——我現在正找這機會呢!」
徐師錫還想說什麼,可聽到趙興說的兇惡,有點膽怯,腳下動了動,依然站在原位。這時,他聽到趙興已轉向周邦式,問:「南伯,你的薦書是誰寫的,我一直忙碌,沒顧上問。」
周邦式擺擺頭,淡淡地說:「沒有,我沒備薦書——現如今,吾兄被貶出京城,幸賴有趙兄在,尚不至於流浪街頭,哪顧得上薦書……不過,趙兄也無須為我憂心,我家尚有良田千畝,不做這個官也衣食無憂,所以我無心求人!」
趙興不禁有點慚愧。蘇軾一手包攬了他的保薦問題,他太忙,也全然忘了周邦彥出京後,周邦式處境難堪地現象,現在,所有官員對他避之唯恐不及,而新黨人士也不願惹火,所以,即使周邦彥想找人保薦,也求告無門。
「周兄,真對不起,我倒忘了此事,你放心,我這就去找秦觀,這廝今日在宮中,我讓他趕緊補一份……」
周邦式嘿嘿一笑,默然無語。
趙興讓秦觀現寫薦書,是為了盡自己的朋友的義務,而用不用在他自己,所以他也不反對。
趙興一溜煙向翰林院跑,半途,見一熟人,這人看到趙興也愣了一下,先是一把笑,而後攤開雙手,說:「迪功,你還想去宣德樓外鬧事嗎?快去,現在那塊不歸我管了。」
是捧日軍使張用,趙興上前不顧官銜差距與文武差別,親熱的摟著張用的肩膀,問:「怎麼了,瞧你,愁眉苦臉地?現在正當值的時間,怎麼往外跑,小心我告你擅離職守……」
張用瞪大眼睛,反問:「你不知道?我的事,朝中鬧那麼大,你豈能一點不知?」
多大的事,現在還有比「青唐之亂」還嚴重的事嗎?國家遭到入侵啊!
據趙興所知,這兩天,關於「青唐之亂」地應對已經下來了,大將種世略被任命清剿青唐之亂,至於西夏那方面,朝廷一邊調集重兵,一邊準備和談……估計這「和談」會一談13年,等西夏對宋朝發動50餘次戰爭後,朝廷才能想起「原來西夏侵略我們了」。可這些都不關張用地事啊,這傢伙就是一個看門人——雖然是「皇宮看門人」,一個看門人,朝堂大事與他何干。
「小瞧我……」,張用氣急,連忙解釋。
發生在張用身上的是件大事,針尖大地「大事」——張用從趙興那裡獲得紫檀弓後,拿回去向同僚炫耀,同事、捧日軍使唐宣與他起了爭執,而後唐宣「藏刀入崇政殿門,偷割捧日軍使張用銀帶」
張用隨後將這事告到了大理寺,於是,事情鬧大了。
唐宣能藏刀入崇政殿,說明皇宮的門禁多麼疏忽。文臣們恐慌了——軍官們稍有仇怨,竟然動了刀子?那可是在崇政殿動刀子!崇政殿是啥地方?大臣們議論國事的地方,臥榻之側有人舞刀?這還了得。
這場官司就是宋朝著名的「錦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