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搖頭晃腦地繼續說:「其一:海中豹,也可以把它叫做海豹。這是海中的惡獸,獠牙鋒利,是我的幾個倭國屬下,特地從極北之海捕捉到的,為了怕腐爛,它們裝在冰櫃你,豹身上下全冰凍了,一路用快船急攪送到汴梁。海豹一共兩頭,我一家人吃不完一頭豹子,所以,剩下的都歸你。
其二:人常說八尺為蛟,倭人捕撈海豹時,從海中捕撈了一網足有一丈長的海蛟,這玩意好啊,極北之地生長的,一年長一寸,能長一丈長,足足活了一百年。
怎麼樣,來一場海中龍虎鬥——這些東西會在五日後抵達,你可以現在就貼出告示,幾日後預定。海豹、海蛟入城時,我一定讓他們做足了手段,把汴梁城的老饕都吸引到你的和樂樓……」
聽到趙興這番話,董小亮卻沒有歡喜的表情,他顯得有點憂心忡忡:「我的娘也,一丈長的海蛟,那不是山精獸怪嗎?這玩意誰敢吃,別為此惹上了潑天大禍。」
廖小小也在旁邊頻頻點頭。陳伊伊則不知天高地厚,她脫口而出:「不就是北海海鰻嗎,興哥,你去年給我吃的是不是那玩意?」
陳公川一直笑意盈盈,沒有插話,他不是主客,所以董小亮也沒招待,他也就一直冷眼旁觀,聽到妹妹的話,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董小亮臉都綠了,他還沒有說:找到一丈長的海魚,民間傳說都認為它是小龍,而歷朝皇帝都是自許為「龍的傳人」,天下百姓都是「龍的奴僕」——這玩意誰敢吃?
「倭人敢吃他們都吃了幾百年,並認為這東西是難得珍惜物,幾百年過去了。也沒見天降災禍,也沒見他們改朝換代,怎麼不能吃」,趙興回答輕描淡寫:「這樣吧,到那天,我有幾個倭人夥伴、高麗夥伴過來,我讓他們先訂兩份,給大家做個榜樣。」
廖小小忽閃一下大眼睛,輕聲問:「那蛟好吃嗎?」
陳伊伊拚命的點頭:「當然,很好吃耶。有三十多種燒法,一條魚可以做一桌子菜,足夠十幾個人吃。」
廖小小繼續輕聲補充:「不如這樣,只宣傳海豹宴,對海鰻略提一筆,輕聲帶過,等大家吃到嘴裡,那時想說也說不出口了。」
董小亮恍然大悟。
宋人的商業宣傳技巧不用教導。現代那些商業宣傳手法,有時還不如宋人先進。所以趙興提了個頭,剩下的就由董小亮自己運作吧。
解決了一樁心事,董小亮很興奮。借助這次宣傳聲勢,他又能在初冬這個菜餚稀少的季節裡。強勢壓潘樓、楊樓一頭,這讓他很開心,他拍拍手,呼喚說:「小小,唱支曲子!」
廖小小絲毫不推遲,她拿起筷子,敲了幾下水碟,清脆地說:「既然是蘇學士的門生。我就唱蘇學士的一首明月幾時有。」
這首歌趙興在黃州,聽徐知州的小妾勝之唱的。他皺了皺眉頭,想起鄧麗君唱過的這首歌,抬手制止了對方:「這首歌還有一種唱法,你想聽聽嗎?」
鄧麗君唱的「明月幾時有」乃是現代音樂的傑作,譜曲者是個音樂大家。鄧麗君在演唱時。所使用的演唱技法是這個時代不曾有的,那裡面歌聲地起伏婉轉。以及妙妙顫力,都超越了宋代人的水平。
趙興唱的聲音很低,廖小小顯然對音樂很敏感,趙興只唱了一遍,她立刻揚起清脆的嗓門,婉轉的唱了起來。等她唱完,周圍鴉雀無聲,等了片刻,喝彩聲轟然想起,左右的相鄰的包廂裡,不時傳來邀請的聲音,廖小小用歌唱般地嗓門一一答覆,或罵或啐,輕嗔薄怒,片刻間展示了行首大家的風采。
「這曲子好」,廖小小答覆完周圍,低聲向趙興致謝:「大官人賜一曲,小小不勝感謝。這曲子哀而不傷,歡而不狂,平淡清雅,聽的有點……」
廖小小皺著眉頭,似乎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趙興從旁補充:「華麗,是不是有一種華麗的感覺。」
「對,華麗,是這個詞……雖然這歌地曲調平淡,但聽起來有一種堂皇之美,大官人還有這樣的曲子嗎?」
陳伊伊此時重重的哼了一聲。廖小小眼珠一轉,立刻向陳伊伊致歉。
程阿珠一直表現的很大方。剛才陳伊伊說到吃海蛟時,一臉的獨佔感,但程阿珠好像沒聽見一樣,她平靜的給趙興夾了一筷子菜。而現在陳伊伊不滿廖小小獻媚,程阿珠正在享受趙興夾過來的一筷子菜,絲毫沒有注意兩個女人之間的暗戰。
「歌好,人更好」,陳公川在旁邊擊掌讚歎:「人世間居然有如此柔美地歌聲,如此婉轉的曲調,天朝風度,真令人欽服。」
陳公川講到一個「天朝」,董小亮與廖小小這才發現陳公川氣質有點特殊,董小亮本想詢問一下對方地身份,但趙興搶先制止了。
按照陳公川現在的身份,他進到宋境,需要向理藩院表明身份,而後遇到的待遇很可能是濃重接待,但隨後,放不放他離京就在兩可之間了,所以趙興不想鬧的眾人皆知。
這一場宴席,賓主盡歡而散,等到接近宵盡時分,趙興才帶著大包小包的爆米花,滿意地離開酒樓。
等返回蘇東坡住宅,已經是下午了,蘇軾門口停著兩頂官轎,幾名轎夫坐在巷口地茶攤上聊天,趙興在門口略停一下,蘇軾的門房知道這位老爺打賞豪爽,連忙走來低聲通報:「大官人,宮裡來了傳旨太監……府裡還有一位訪客,都在等著呢?」
等我?趙興指指鼻尖,門房輕輕點頭,趙興一頭霧水,趕緊領著人向裡走。
宋朝地宣讀聖旨程序。沒有京劇裡面那麼隆重、那麼戲劇性,因為京劇裡面的宣旨場面都是經過藝術加工的,而所謂藝術加工,其意思是說:它與事實無關。
其實,古代大多數宣旨場面都與京劇所描繪的場景不一樣,即使是明清時代也是如此。具體到細節上,那就是:在大多數情況下,太監並不出現在宣旨場合中,因為太監是伺候皇帝的,普通百姓沒資格享受他們的伺候。
古代正常地宣旨場景是由當地官員將聖旨交到接受恩賞的人手中。因為這樣行政成本最低。
當然,在古代,皇帝也派出太監去大臣家裡宣旨,基本上這種宣旨品級很高,接旨的至少是一品官員或者是即將成為一品大員的人。
這次來宣旨的人是一位有鬍子的人,他不可能是太監,此人身材高大魁偉,皮骨強勁如鐵。雙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頤下生著鬍鬚,一眼望去,陽剛之氣十足。不像是閹割後的宦官。
甚至上說的話非常華麗,但這番話等於對牛彈琴,因為趙興完全聽不懂這種每句都引經據典,言詞晦澀的文章,費了半天勁,他只明白了一件事:聖旨中說他連續敬獻貢品,有功,所以封他為迪功郎。
聖旨宣佈完。傳旨的年輕人看到趙興還在愣神,他連續咳嗽幾聲。這才讓趙興回過神來,他一招手,程阿珠與陳伊伊幾乎是同時亮出手心地紙棍,她們每人手上都有一捆用紙包裹的金幣。
這時候,接誰不接誰的錢都是問題。趙興乾脆兩捆子一起接過。翻手遞到對方手中。
這種圓形金幣是第一次交到傳旨官員手中,但這位官員卻像是明白這裡頭包裹的東西。他隨手掂了掂,感覺到紙捆的重量,尖聲說:「呀,這是越過新錢,我知道這種錢,學士今天在朝堂上向官家遞了奏本,並給官家看了這些新錢。咱家知道,這玩意,攜帶太方便了。」
「咱家」這個詞讓趙興愣了,因為對方說這個詞的時候,聲音實在太尖細,他眼珠一轉,立刻問到:「閣長,學生出身千里大山,不是很清楚朝廷官職,這迪功郎,幾品官呀?」
那人撇了撇嘴,尖聲回答:「第37階。」
趙興晃了晃腦袋,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逝。第37階,這級別屬於文官最末等級,小的可憐。大概,現代中所謂地「眼屎大的官」,說的就是這等小官,這官銜屬於一種散官,只有一個官號而已。
其實,趙興剛才問話的目的在於驗證他地稱呼——皇宮裡的閹人稱宦官,不稱太監。相反,太監反而是一種正式的官稱,比如軍器太監,即是軍器監的長官,司天台太監指的是司天監長官。
在宋代,高等宦官可尊稱為「大官」,中等宦官可尊稱為「閣長」。趙興剛才用「閣長」稱呼對方,對方卻坦然接受,這說明他確實是一名太監——長鬍子的太監。
身材魁梧,二十來歲,長鬍子的太監,趙興心中已隱隱的猜到對方是中國歷史上唯一地十絕太監——童貫。這位童貫身為太監,創造了太監史上的「十個唯一」,而且據說他還是歷史上唯一不貪錢,待人很慷慨地太監——因為他貪的是權勢。
「閣長,可是姓童名貫」,趙興笑得很開心,他輕聲提醒對方:「剛才兩個紙棍裡,每棍包有五十枚金幣,合計一百枚。」
這一百枚金幣給的值。因為童貫現在正是最淒慘的時候,他還缺錢上下打點,現在他肯收,就是一個大收穫。
童貫被趙興的問話嚇得一頭冷汗,他今年二十四歲,十九歲才淨地身,投靠前輩宦官李憲門下作徒弟。這位李憲是神宗朝地著名宦官,在西北邊境上擔任監軍多年,頗有些戰功。李憲以軍功著稱,童貫身材魁梧,恰好甚和李憲心意。
然而,這位童貫因為淨身太晚,所以臉上還殘留著鬍鬚,因為在太監中被當作異類,李憲也不好多照顧他。
童貫現在也就是個小人物,還是上萬太監中最不起眼的那種雜役。這樣地人物。連主管太監都不一定叫出他的名字,初次相見,趙興卻一口道出他的名姓。
童貫不知道,他是古今太監群中最為獨特的一個,是唯一有鬍子的太監。所以被趙興想到了。望著趙興友善的微笑,他有點心虛,摸摸懷中的那兩捆金幣,他嚅囁地回答:「咱家正是童貫,迪功郎怎麼得知在下賤名?」
對童貫的疑問,趙興笑而不答。他一邊拱手相送,一邊藉著身體的掩護,湊近童貫耳邊低聲說:「閣長,在下聽說閣長喜愛槍棒,故而打算送給閣長一柄好刀……閣長有空,可以去和樂樓找董小亮,提我的名字。」
這句話實際是提醒童貫,如有特殊需要可以向和樂樓的董小亮提出。由他轉達趙興,不,現在應該稱呼趙興為「趙迪功」了。童貫眨巴下眼睛,貌似對方的話還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對方很喜歡結交一些喜歡槍棒的人。自己在太監中是個異類,所以名字被人傳入對方耳中。
童貫之所以有這樣的領會,是因為趙興的個頭在這時代是位「巨人」。這樣的人舞文弄墨,反而讓人感覺很彆扭,他要是扛起一把大刀,那才讓人瞅地順眼。
送別童貫之後,趙興返回屋內。程阿珠已經興奮的將聖旨收起來,打算拿回家共賞。趙興卻不以為然。他的腦海裡依然盤旋著那個疑問:「宦官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童貫怎麼來到蘇軾家?難道這就是宿命的相遇嗎?」
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沉思片刻。記起還有一位訪客,便抬腳向秦觀房中走去。
人才走到後廳,便聽到廳裡那位訪客在吟誦詩詞:「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吹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趙興止住了腳步,這詩詞他有點熟,似乎隱隱約約有點印象,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他猛然想起:這不就是那首著名的「床下詩」嗎!
這人是周邦彥,傳說他跟妓女李師師關係曖昧,而李師師的另一個姘頭更加赫赫有名,他是大宋朝的皇帝宋徽宗。傳說周邦彥有一次正在跟李師師私聊,沒想到宋徽宗闖了進來,周邦彥無奈,便躲入李師師床下,就這樣苦挨了一夜。那句「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就是他在床下竊聽地私聊記錄,李師師當時用這句話勸導宋徽宗留宿。
傳說,這首詞傳出去後,宋徽宗咋看咋不對勁,他覺得自己沒進行過「第三方通話」,怎麼私聊內容流傳出去涅,叫來李師師一問,知道那名曖昧男當時正躲在床下,他勃然大怒,便把周邦彥轟出了京城。
而後,李師師前去送行,回來眼淚汪汪,宋徽宗一時心軟,又特赦了這名床下男……
這段情節寫在《水滸傳》裡,據說,宋江那廝自認為自己的文學水平趕上並超過了周邦彥,所以他也去鑽到李師師床下,並在床下吟詩一首,準備跟周邦彥的床下詩較一較長短……這段情節格外猥瑣,所以趙興記住了。
周邦彥?!來訪者居然是周邦彥,可現在哪有宋徽宗?哪有李師師?
見到高俅後,趙興私下裡問過端王的事,這位端王剛剛被封,現在也就是5歲小屁孩一個,以此推算,估計李師師她母親還沒出生。
我又被歷史給忽悠了——趙興感慨著走進會客廳,主座上坐的秦觀,旁邊是兩名相貌相似地男子。三人正湊在一起談詩詞,談的滿臉潮紅。
見到趙興進來,秦觀趕緊給他引薦這兩人:「離人,你回來了,快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太學生周邦彥、周美成……這位你更該認識認識,他也要參加今年的科舉,邦彥的弟弟邦式,字南伯。他倆是你同鄉,你該認識一下。」
宋代,錢塘是縣,隸屬杭州管轄,所以秦觀以為倆人原先應該互知……但他們確實互不相識。因為趙興一去海外數年。杭州莊園都是程族主持。而周邦彥在京城做官,他不可能知道趙興。而周邦式聽說過那座錢塘江邊大興土木的莊園,但並不知道莊主是誰。
按秦觀介紹,周邦彥的叔父周,字開祖,嘉八年進士,熙寧間蘇軾通判杭州時任錢塘令,多與蘇軾唱酬(《東坡集》中有題贈「周長官」的記載)。這次,他是聽說秦觀即將擔任太學博士,所以特來拜訪的。
難道周邦彥剛才唱地不是一首床下詩。是他在太學期間所做的一首普通艷詞?趙興帶著滿腹疑慮,與周邦彥聊了幾句。
這廝果然是個騷人,沒聊幾句立刻發騷:「不知鄉黨離人兄所治何典?可有大作?」
周邦彥是在問趙興擅長六經裡頭地哪部書,有什麼詩詞大作。
本次考試是一次恩科,也就是新黃登基而特別增加的一次考試。考試內容是從六經中任選兩本,根據一段經文發揮出一篇文章來,而後做一篇詩詞歌賦。
臨近考試了,東京汴梁城的舉子越來越多。那群文化人見面,彼此打招呼的話不是「吃了嗎」,正是這句話——「所治何典?可有大作?」
沒有標點符號,沒有段落,那還叫書嗎。那是一篇字。以趙興的知識,他確實把那些六經一本都看不下去,至於詩詞歌賦,他只記得幾首現代歌。能拿得出手嗎。
其實,在宋代,唱幾首校園歌曲也不會過於驚世駭俗,但到了北宋末期,當柳永死後。現代歌已經不適合吟唱了。
柳永在世時,他開創地詩歌派別。是將市井俚語寫入詞中,僅憑流傳於世地不多幾首俚語詞看,這種詞幾乎就是大白話,而且與現代的校園歌謠差別不大。
柳永生前,宋詞還有雅俗之爭。柳永開創地「俗詞」派別還有人追捧。甚至蘇東坡也寫過這樣的俗詞,但柳永死後。宋詞地雅俗之爭徹底終結,「雅詞」派別佔了上風,「俗詞」受到鄙視,這時,再拿俗詞書獻醜,只會自取其辱。獻醜不如藏拙,趙興一晃腦袋,樸實的回答:「嘿嘿,我也就認識幾個字,說道治學,算不上;詩詞嗎,七竅通了六竅。」
秦觀聰明,他首先品味出來「七竅通了六竅」是什麼意思,大笑的說:「七竅通了六竅——能說出這樣的妙語來,豈是俗人!」
「就是,離人叔叔貫會裝瘋賣癡,你們可別被他騙了」,王夫人捧著一盤黃瓤的西瓜從後堂閃了出來,她臉上帶著不可抑制的笑容,招呼三個人:「幾位叔叔,這是宮裡賜下來的貢果,快嘗嘗……淨街虎,婁阿鼠,離人就愛出精搗怪。」
顯然,朝雲已經在後堂將趙興在大相國寺揍人的那一幕說了出來,惹地眾人大笑不止。秦觀等人問明情況後,也笑的直不起腰來。
「原來,離人兄還有東方朔的潛質」,秦觀笑的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似乎還沒人敢自稱「淨街虎」,所以秦觀等人聽到如此搞笑的綽號,都禁不住狂笑。
趙興之所以不敢暴露真名,那是因為宋代眾人傾理,當街鬥毆在宋代並不是個好名聲,如果讓御史知道,他一定會失去參加科舉地資格。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當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但眨眼之間能想出「淨街虎」這麼有創意的名字,也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機智。這名字在宋代是個笑料,但對趙興來說,只不過是一次惡搞,他還沒有做「俯臥撐」呢,有啥可笑的,所以在眾人的狂笑中,他一臉平靜的拿起一牙瓜,仔細地端詳起來。
這種黃瓤西瓜是在宋代由越南的土人貢入中國地,據說,這是泰國瓜,它的甜度是普通西瓜的1.4倍,宋代皇宮中將這種瓜稱之為「黃金闌」。黃金闌傳入中國後不久,按照記錄,它已經在南方幾個省普遍栽種,但蒙古入侵之後,它又在中國消失。
趙興的這種平淡態度更讓幾個人笑不可抑,等到幾個人止住笑聲,趙興已經將一瓣黃金闌吃下肚裡,他咬著西瓜肉,含含糊糊地問周邦彥:「美成兄,你久居京師,知道天波楊府在哪嗎?怎麼我問了半天,滿汴梁城無人知道?」
周邦彥也很詫異,他皺眉想了會兒,答:「天波楊府……沒聽說過這名字——天波府,天……家啊,離人,你一定是被騙了,天子腳下,敢用這名字命名自家府邸,那不是一心尋死嗎?哦,沒聽說近幾年開封府捕獲了楊姓謀逆啊——汴梁城沒這麼蠢的人吧?!」
大宋朝沒有天波楊府?……好像是這麼回事,除了小說中,沒聽說中國有第二人敢自稱「天波」……水滸傳裡有一個人自稱「天王」,被人稱為逆賊,可那些人真是逆匪。宋江綽號「呼保義」,則被人稱為忠義,忠臣能用「天」做名字嗎?
俺又被騙了!
什麼世道?
趙興很納悶,他拚命回憶,記起那位楊延昭似乎是真實人物,連忙補充:「我是說楊家將,楊延昭地後人還在嗎?」
「楊延昭怎能稱之為楊家將呢?」周邦彥有點瞧不起趙興地無知,他忍住笑回答:「楊家將是隋代稱呼,指得是楊素家族。至於楊延昭的後人嗎,聽說過,其三子楊文廣有個兒子名楊畋。」
趙興急問:「他在哪兒?」
「過世了。此人你應該知道,他父親楊延昭與范仲淹有師徒關係,其本人同進士出身,與歐陽文忠(歐陽修)同年中舉,與二韓(韓琦、韓維)交往密切,與司馬相公(司馬光)、王荊公(王安石)、汝師子瞻皆有詩文來往。」周邦彥回答。
「啊,死了!」趙興充滿失望。大宋朝沒有天波楊府還則罷了,傳說中地效勇楊家將,到了第四代就變成了文人,沒有佘太君,沒有穆桂英,沒有楊門寡婦。
真實的歷史令人脊樑發寒。
「絕後了嗎?」趙興的問話裡充滿失落。傳說中楊家「特別能生」,可算是宋代超生大軍長……果然,愚民教育的東西是反著理解的,真相必然是:他家「特別不能生」,竟瀕於絕後了。
「沒有。楊畋於嘉佑七年過世,他剛剛續娶兩年的太太給他留下了一個兒子只有八個月,叫楊祖仁。楊畋死前將妹妹嫁給張景儒,他死後,其妹幫助立碑,並與24歲的恭氏一起撫養孩子祖仁。
恭氏教導有方,楊祖仁兩年前來京城考科舉,竟然中了,年方23歲。韓相公將其外放為主簿——怎麼,離人想找他?他具體在哪個縣,我去吏部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