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說騙?」趙興不滿的瞪了對方一眼:「難道我上次給你的項鏈不好?那可全是個頭勻稱、體積相差無幾的走盤珠,這樣的項鏈你曾見過?我只要走了你一船貨物,外加三柄破阿拉伯劍,二十個蓋房子的工人,你覺得很虧?——那你不妨退貨。」
趙興上次給蒲易安的是一串加長珍珠項鏈。這是他在和他一同墜落到大宋的行李箱中找到的。項鏈的原主人似乎是個女白領,隨身帶了多件首飾。但他唯獨挑了這串加長珍珠項鏈,這是因為珍珠是有機質,隨著時間流逝會碳化成灰。這樣,就不會有人從珍珠的存在,發現他的蹊蹺了。
宋代還沒有人工養殖珍珠的工藝,他給出的那一掛項鏈,或許就是後人所說的」太湖珍珠項鏈「,整串項鏈上每粒珍珠都個頭勻稱,顏色均勻。單環戴起來,項鏈可垂到肚臍之下。折疊成三圈佩戴,依然比大多數項鏈長。
蒲易安當然不是想退貨,那副項鏈出現在這個時代是一個非常現象。他已經將它運回國內,出售獲得的利潤足以購買七八船貨物……
然而,他依舊要抱怨,不為別的,只為維護向來的「狡猾」。
聽到趙興嚷嚷退貨,他明白對方是個聰明人,再繼續演戲反而破壞了雙方的信任,所以他毫不知恥的將剛才的抱怨忘記,馬上熱切的問:「我的朋友,你需要什麼?這次你打算給我什麼?」
「我需要緯度航海法……你剛才說這條商路恐怕維持不了多久。很抱歉,我需要這條商路,我的國家正在抵抗侵略,是這條商路的稅收支持我的同胞繼續戰鬥,所以,我必須得到緯度航海法。」
蒲易安撞起叫天屈:「緯度航海法——你不是我的朋友,朋友沒有用手撕碎我的心肝,還跟我稱兄道弟的……親愛的趙大官人,你應該知道,緯度航海法是我的同胞、是我存在於刺桐的理由。交出緯度航海法,我的同胞都要去乞討。」
蒲易安說的對。
宋代是造船業最發達的時候,雖然那本偽書中描寫「宋國的船帆可以一直從刺桐港連接到三佛齊」——這話過分,但按宋時記載,泉州市舶司曾經接到命令,限定一年只准造六百艘船,但沒想到,他們一不小心造了一千艘。
一年一千艘海船,而且按現在打撈出海的宋船「南海一號」測算,都是排水量在五百噸的大船。也就是說,泉州每天約有三艘五百噸的新船下海。
泉州尚且如此,有宋一朝有四個市舶司:泉州、明州、登州、廣州。他們的造船能力加起來,整個阿拉伯世界,整個地球在造船能力上也比不上大宋的產能,而阿拉伯人之所以還能縱橫於印度洋上,並把海船駛入泉州港,靠的就是緯度航海法。
不過,在這個時代,宋人在航海技術上也有自己的優勢,他們靠得是指南針的應用。但宋人現在應用的指南技術還很簡陋,具體操作是:拿一個水盆盛一盆清水,然後用磁石摩擦鐵針,將磁化的鐵針丟進水盆中,然後看鐵針指的方向。
緯度航行法不是阿拉伯人所創造,約一百年前,維京海盜「紅鬍子埃裡克」已應用這項技術航行到美洲大陸——他是發現美洲大陸的第一人。由此可以推測,緯度航行法是早已誕生的技術,只是掌握這項技術的人都把它當作打開財富之門的鑰匙,嚴格執行保密措施。
與此相對的是,宋人沒有技術保密意識,這項技術立刻被阿拉伯人知道,他們把它帶回國,於是,整個地球都知道了。而阿拉伯人把緯度航行法向中國人保密了八百年。
蒲易安哀歎半晌,見趙興一點不理睬,反而是他身邊的新婚妻子態度有點扭捏,他收住了抱怨,臉色立刻變得很嚴肅:「我的朋友,你索要的東西價值很高,它的價值超出你的想像,我想知道:你打算付出什麼代價?」
「既然提到航海術,那我們就用航海術作為交換。我所能提供的是:一種新式船;一種新式的指南針技術;還有一種新式合作方式」,趙興坐直了身子,表情淡淡:「這些技術我不打算交給你,同樣,緯度航海法你也無需交給我——我們合作成立一家新商棧。
通過新商棧,我們合作造新式船;船上的水手,宋人與阿拉伯人各佔一半;航線圖由你我雙方各自掌控自己的部分:我的人負責指明方向,你的人負責指明緯度……也許若干年後,你我的水手都學會了對方的技術——這不正好,我們彼此不吃虧,雙方都從合作中得利。」
聽到自己的人上船,蒲易安的態度緩和了。他不相信宋人的保密意識。自信水手們上船後,能夠輕易騙到對方的航海技術,而將自己的完全保密。他眨動著眼睛,狡猾地說:「我怎麼肯定你擁有新式航海技術……宋人的技術對我沒有秘密,我不知道你竟然有了新的突破。」
「你必須相信我,因為第一次航行我將隨船行動,我要親手帶著船前往非洲。」
「阿克蘇姆——一個衰落的帝國,一個苟延殘喘的帝國。我猜你的目的地一定是那裡,不錯,唯有這個基督教國家,才可以在基督世界佔領耶路撒冷之後,依然能與阿拉伯與耶路撒冷打交道。不錯,這是個好主意:把阿拉伯的貨物運往阿克蘇姆,再通過陸路運往耶路撒冷,這是條捷徑。」
蒲易安眨動著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趙興:「你是我的朋友,這一點我能確認麼……我聽說,傳說中的『約櫃』正保存在阿克蘇姆,所以阿克蘇姆的神聖不容非基督徒侵犯。
但你是我的朋友麼,你手中的刀不會向我們揮起麼?你去阿克蘇姆,不是為了朝聖?」
「約櫃在那裡?這可是我第一次聽到?可我幹嘛跟錢過意不去?唯有合作我才能獲得源源不斷的錢財,我的國家才能靠海貿的稅收繼續戰鬥——我們誰也離不開誰,宋國的貨物必須尋找新渠道,而你們阿拉伯的貨物也需要新中轉。讓我們合作吧,我們聯手充當世界貨物的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