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很繁華,但趙興卻無心瀏覽,他領著孩子們東打聽西打聽,終於找見了小女孩的家。「就這?」趙興仰望著府門,詢問小女孩,小女孩膽怯的點點頭,低聲說:「奴這也是初次登門……」
這是一間很氣派的府門,門上掛著大扁:「柳氏祖屋」,粗大的獅首銅門環擦的珵亮,顯示這家人很富有。
大門緊閉著,趙興站在門口沉思一會,舉手叩響門環。
門應聲開了,一名僕人打扮的男子應聲跳出門外,嘴裡還用福建話喊著:「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等看到門口時一位陌生男子,這名家僕一愣,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又湧出一大群人來,嘴裡喊著相同的話:「老爺回來了……」
接下來的場面很尷尬,僕人們不知該說什麼,趙興則因為聽不懂對方的福建話,琢磨著如何開口,直到門裡又跑出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看到趙興,一愣,拱手用趙興能聽得懂的話問道:「這裡是柳府,客人找誰?」
他說的是官話。宋代沒有普通話的說法,各地通行的是東京汴梁地區的口音,叫做「官話」。
趙興聽到對方的問話,連忙一拱手,回答:「在下黃州士子趙離人,遊學自此,特來拜訪柳兄。」
那位中年人尷尬的拱了拱手,目光從趙興及其身後的學生身上掃過,看到這群拿刀拿槍的人,他臉色微微一變,口不應心的回答:「在下柳大,可我家不是士紳,遊學?趙秀才拜訪我,是不是找錯了?」
趙興遞過柳氏包裹裡找出的幾封書信,平靜的說:「沒錯……柳兄請節哀,在下經過邵武軍清水鎮時,遇到過柳兄之父,很不幸,你父親遇匪而亡,我是來報喪的……」
趙興隨手一指坐在雞公車上的小姑娘,繼續說:「這是柳老唯一的遺孤,在下收拾好柳老遺物後,特地送柳姑娘回家……」
柳大看完父親的幾封家信,又檢查了幾件父親的遺物,立刻嚎哭起來……
長久的等待沒等來父親的歸家,柳家開始張掛白幛辦喪事。沒見到父親屍首,柳大只好用幾套父親的隨身衣服,做成衣冠塚……報喪者趙興在喪禮上露了一個臉後,證明喪信後,柳家粗粗在府中安置了他們,而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柳姑娘被他們接去,再無音信……
趙興無所謂,他正好帶孩子逛遍福州城。
這次中途改換目的地,還真是來對了地方。
宋代,福州真是人文薈萃的地方,這裡有我國最早的公共圖書館──巢經樓。當時的福州石鼓書院與廬山白麓、衡山嶽麓、南京應天等三大書院齊名。
這座城市還是個盛產狀元的地方,據志書記載,宋朝福州府中進士者高達2247人,其中中狀元者9人,如許將、陳斌、林昭年、王仁堪、黃璞、鄭杏元等。
這裡文化氣氛濃厚……佛教氣氛也很濃厚。宋初的謝泌任福州知州的時候,有描寫福州風物詩說:「湖田播種重收谷,山路逢人半是僧。城裡三山千簇寺,夜間七塔萬支燈。」
當時,福州半城是農夫,半城是僧人,城內佛塔林立。據說,日本的佛教都是從福州傳過去的,日本僧人去福州朝聖的習慣一直持續到現代。在宋代已可以看出端倪:那半城僧人中,說拗口宋語的日本僧人不少。
趙興現在才知道,宋代也是有字典的,宋代字典叫《廣韻》,有了這本書,他倒不怕那些古漢字了……在此期間,唯一遺憾的是,他沒能見到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鞏。
據說,曾鞏已經病重,趙興兩次投門貼,但這樣的小人物沒能通過曾鞏家人的審核,趙興後來知道對方病重後,心中略有遺憾,也就沒有繼續前去打攪……他不知道,這一擦肩而過終成恨事,這一年,曾鞏去世了。
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後,柳家的喪事也進行到了尾聲,這一日,柳氏兄弟正式分家,趙興被請到正屋。
分家已進行到了尾聲,此時請趙興出來,不過是想問問父親的遺物,趙興剛來時提到柳老丈留下遺物,但沒說具體是什麼,這群人住在柳府,近來大勢採購的架勢讓柳家人看在眼裡,不禁暗自猜測。原本他們早就想質問,不過,他們也從焦觸那裡略略聽到父親遇難的經歷,畏懼趙興的凶悍,約齊了鄉黨這才敢發難。
焦觸在這段時間也賣完了自己的貨物,孩子們常去拜訪他,時間久了,他偶有回拜,柳家人便從他嘴裡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今日焦觸也被請入堂中,柳家人是想借助他的證言,理直氣壯的向趙興討要遺物。
幾句搭訕過後,柳大將話引入正題,直著詢問父親遺留的財產。
趙興聽到對方一直不說柳姑娘的安排,心裡有點不悅,他陰沉著臉,招手從身邊的程夏手裡拿過了一張紙,對著紙念道:「我們當日清點了柳老的貨物,既有蜀錦綢緞二十四匹,金五百一十一兩,銀十錠,每錠重十兩,零碎銅錢三十二貫……這是清單,你們看看。」
竟有黃金五百多兩,這是一注大財,而趙興居然毫不隱瞞,焦觸不禁暗自讚歎:「千里送孤,不昧錢財——此信人也。」
然而,人心苦不足,知道父親留下五百多兩黃金後,見識過趙興這段時間大肆採購的風格,柳家人不禁想的更多。
「只有金五百一十一兩,銀十錠麼?我父在外經商十數年,怎麼才這點金銀?」柳大難以置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