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裡有許多路離不敢面對的東西,但是路離還是來了。
對此,幾乎所有人都持反對態度。
許陽言甚至放下了和焚蘭國王的談判,匆匆跑來找路離,打算阻止他的這個決定,但是路離卻還是堅持。
「路離,你是為了什麼要去戰場呢?」許陽言在路離的身邊蹲下來,低聲問道,「是不是這次出去,遇到了什麼事情?還是在賭氣?是不是在怪我不去找你?我道歉,好不好?」
除了路離,許陽言這輩子估計不會再對第二個人如此的說話,看到這個並未拿出全部實力就能和自己硬拚的傢伙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話,焚山覺得有些受不了,所以他撇了撇嘴,把斷鱗拿出來,插進了地板,以堅定自己站在那裡繼續聽下去的決心。
其實他也很好奇,路離到底為什麼打算上戰場。
「我不是在賭氣。」路離嘟著嘴巴,雖然說不是在賭氣,但是明顯還是在賭氣,這種心口不一連焚山都騙不了。
「好吧,路離沒有在賭氣。」許陽言笑了一笑,沒有反駁路離比較無恥的言論,他低聲道:「那麼,跟我說說你這次出去看到了什麼,好不好?」
路離偏過腦袋,問許陽言道:「哥哥,為什麼這個世界上要打仗呢?」
「那麼,路離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去審判別人呢?」許陽言反而問了路離一個問題。
「我……不知道呀。」路離抓著腦袋,努力去回想自己為什麼要去審判別人,他皺起了眉頭,似乎從故紙堆裡扒出幾年前的日記一般,很是費力地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標。
「我……我最初只是……」路離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羅綺一眼。道:「只是焚山說。就算我不去審判。也會有人來找我地麻煩。而我打算變得更強大。才能不連累羅綺姐姐。而且。我要保護她!」
羅綺用小手摀住了嘴巴。一臉震驚地看著路離。其實起初她並不知道路離到底是去做什麼了。後來她才隱約瞭解了一些。
「是呀。你是為了保護羅綺才去做這個。」許陽言地雙手放在路離地膝蓋。蹲在地上。抬頭看著路離。認真道:「而有很多人。也是為了保護自己重要地東西。才不得不去打仗。」
「那為什麼要發動戰爭呢?」路離又問道。
「那路離……為什麼要有劫師。要審判呢?」許陽言總是把問題返回給路離。讓路離自己去思考。路離他很聰明。但是很多問題他不會去想。也不曾打算探究。
「師父說。是因為如果我們不審判地話。位面就會承受不了越來越大地壓力。進而會毀滅整個位面。」路離道。
「那,你覺得審判是有意義的事情嗎?是正確地嗎?」許陽言又問路離,路離點點頭,又皺眉道:「可是,被審判的人好可憐。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們變得強大,也不是他們的錯。」
「很多事情都沒有對錯。」許陽言道,「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所有的東西都有自己的發展軌跡。總有一天會產生矛盾。」
「天劫組織害怕那些位面中地大佬變得更強大,威脅到位面的平衡,所以要審判他們。而另外一方面,人努力變得強大,是人的本能,沒有人能夠經受住更強大的誘惑。」焚山道,他也低頭沉思著許陽言的問題,這些問題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一直以來他總是機械地審判、得到劫淚、拿到更好的名次。然後再審判。
「還有一點,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如果有人阻礙了自己的追求,就會產生衝突,而解決衝突地辦法中,最一勞永逸的,就是讓對方永遠消失。」一個渾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焚蘭國王穿著自己金燦燦地戰甲走了進來,他總是一身戎裝。似乎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焚蘭國是以武立國的。
「父王。」焚山連忙行禮。而許陽言也站起來,對焚蘭國王行禮。「不用多禮。」焚蘭國王笑著道,「我聽到這邊有個小傢伙在鬧情緒,所以過來看看,怎麼,小路離在苦惱什麼?」
語氣中,有很多慈愛的成分在內。
雖然已經有了許多的苦惱,但是路離的心依然純淨,性格也依然很孩子氣,這讓任何人和他在一起時,都不會感受到壓力,這也就產生了一種格外吸引人的「氣場」,讓很多人都願意圍繞在他的身邊。即便是焚蘭國王,也無法免俗。
「讓對方永遠消失,好殘忍啊……不可以有共存的辦法嗎?」路離問道。
「如果你可以說服對方,當然是可以的。」其實焚蘭國王很想說不可以地,但是看到路離那純淨的眸子,還是改口了。
「說服對方啊……」路離皺眉想著什麼,然後他低頭問許陽言道:「哥哥,如果我和你有了衝突,你會讓我消失,然後一勞永逸嗎?」
「傻瓜。」許陽言有一種狠狠地打路離的腦袋的衝動,當然,他對焚蘭國王也有這樣的衝動,這種帝王權術還是自己藏在肚子裡吧,路離他只需要無憂無慮地活著就好了,一切骯髒的、殘忍的事情,都由我們來做吧。
「先不說,我們怎麼可能有衝突,就算是我們有衝突的話,我也會讓步的。」
「為什麼?」路離問道。
「因為看著路離實現自己地目標和理想,我就會很高興。」許陽言輕輕拍著路離的膝蓋,道:「再簡單一點說,我們大家都喜歡路離,看到路離你高興,我們就會高興的。」
「那麼,我不用說服你嗎?」路離問道,「為什麼不是我讓步,讓你高興呢?看到哥哥高興,我也會很高興啊。」
「嗯……」其實這個問題已經難住了許陽言,難道對路離說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的?
「路離,如果你和許陽言都掉進了井裡,而你,還有許陽言,你們兩個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你希望是誰活下來?」焚蘭國王突然問道。
「我……我不知道……」路離皺眉道。「我想……我希望是自己……」
路離的真心話讓焚蘭國王莞爾,而許陽言卻皺起了眉頭,這種問題很惡毒,就和那經典的母親和女友同時落水,先救那個一樣惡毒,甚至比那個還要惡毒一點。
「那麼,許陽言你的答案呢?」焚蘭國王問許陽言。
「當然是讓路離活下來。」許陽言想也不想,回答道。其實,早在許多年前。他就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起初這無關其他,只是一種基本的職業道德和獻身精神。但是現在卻已經改變了,他現在心甘情願地為路離獻身,這是一種很特殊地感情。
「哥哥,對不起……我是不是很自私地人?」路離的雙眼中露出了讓人心悸地自責,他的雙眼裡蓄滿了淚水,似乎立刻就要滴下來,他迷離的雙眼深處,似乎看到了那讓人絕望的深井裡,自己踩著許陽言地肩膀爬了上去。而許陽言則被井水所吞沒。
想到這裡,路離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許陽言連忙抱住他。
「怎麼會?」許陽言道:「絕對不是這樣的。」許陽言想要辯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
「父王!」焚山也覺得,讓路離這麼早就看到這種現實,實在是太殘忍了。
「路離,你或許不知道,有很多人,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為你奉獻的。」焚蘭國王道,他這種想法,很是自我為中心,「所以,只要你讓他們的犧牲有了價值,就不算是自私。所以,這個世界上,總有許多的人要通過犧牲自己的方式,來保護另外一些人。因為另外一些人更重要。」
「為什麼會這樣呢?每個人都是重要的。不是嗎?」路離的雙眼中滿是迷茫,羅綺走過來。幫他擦去眼中地淚水,但是他的淚水卻再次溢出來,「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是他地母親最重要的兒子,不是嗎?」
每個人死了,都會有人為他傷心欲絕,甚至再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焚蘭國王卻也被問住了,他感覺到自己和路離之間的不同,那種以眾生平等的態度對待所有人的純潔,讓他也被震撼了。
他也有些後悔問出了那樣一個問題了。
在他看來,路離是一名王子,而許陽言是他的衛隊隊長,不論他們之間的感情如何,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路離,如果有一些人死了,另外一些人,就會傷心欲絕,再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羅綺輕輕道,「他們會一輩子生活在那人死之前地世界裡,不敢正視現實,不敢面對一切,所以他們會不顧一切地讓自己在乎的人活下去,其實這不是無私,這只是懦弱,只是逃避。」
路離搖搖頭,他無法理解這種感情,這種勇敢與這種無畏,怎麼會是懦弱,是逃避?
許陽言心中,卻產生了莫名的共鳴,他無法想像路離不存在的世界,在路離離開之後,他們六個人,立刻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存在的價值,甚至有人墮落了,變成了一無是處的懦夫。
他們已經習慣了有一個人在心中比自己還重要的位置。
「路離,你知道嗎?」許陽言終於找到了解釋的方法,他輕輕拍打著路離的膝蓋,用這種方式安慰著路離,路離地心,有的時候真的是很脆弱。「其實每個人都很難說是懦弱還是勇敢,路離你的想法很勇敢,但是關鍵的時刻,或許你也會選擇讓我活下去。每個人心中的想法,和真正面臨時的做法,是不盡相同的。」
「那哥哥你怎麼知道?」路離問道。
「因為我試過。」許陽言看著路離,心中道:「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