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占江暉看到凌祖紅現在的樣子,心中並沒有太多幸災樂禍。他也是久居領導崗位的人,用人失察所造成的惡劣後果他也感同身受。
起初占江暉是有心嘲諷凌祖紅的,但是此時此刻他也沒有那個心思了。他唯有的是欣慰,占江暉為官以來,因為用人不當造成損失的情況不在少數。但是卻從沒有像凌祖紅這般狼狽過,如不是百般無奈,他又怎麼會放下自己的架子過來求情?
「華東的事情,青雲已經向我有匯報了,他對歐丹同志也是充分信任的,認為這事歐丹事先是不知道的,完全都是燕誠和苗天方兩人在搞鬼。」占江暉道。
凌祖紅一聽這話,點頭道:「正是這樣,正是這樣。青雲這孩子明事理,客觀公正,不瞞你說,今天我找你就是借你之口,幫我做做青雲的工作,沒想到他原來是看得很清楚的。」
說到這裡,凌祖紅淡淡的笑了笑,他把張青雲稱為孩子,明顯是有意的拉近關係,當然,憑他的年齡和位置,叫張青雲一聲孩子,也不唐突。
占江暉笑道:「老凌,這個問題我可以幫你!但是華東的問題,青雲能點頭嗎?你還是盡早將秦衛國的關係疏通吧!他才是華東具有決定性影響的人物。」
「我知道,我這不是一步步的走嗎?青雲的意見很重要,他如果能夠說句公道話,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凌祖紅道,說到此處,他「嘿!」了一聲」像現在如此狼狽他可能也是從未遇到過的,真有些難為他了。
他停頓了片刻」話鋒一轉道:「老占啊」你了不起啊!最了不起的是培養了一個張青雲,他這一個行動,華東的大局就定了,人才啊!」
他搖搖腦袋,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神色很淡,語氣頗有些蕭瑟,他心中的華東大局不知道是指啥,但是海派經歷這場風波,近期內對華東再也不想染指了。
而對張青雲能夠構成威脅也唯有海派一系的人,這可能也就是凌祖紅口中的華東大局定吧!
占江暉沒有接口繼續談這個問題,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在華東張青雲再進一步是必然的了,張青雲當上了華東省委副書*記,實際上也就意味著他進入了華東巨頭的行業。
秦衛國本就對其頗為器重,加之他自己身體老出狀況」張青雲主持華東全面工作的局面前可能會出現。對這樣的結果,占江暉覺得有些恍惚。
張青雲從京城發改委司長位子上下去這才幾年啊?現在馬上就要成為一省的重量級領導了,這樣的成長速度的確頗為驚人,但是對這樣的情況,秦衛國並不是完全樂觀的,從張青雲長遠發展的角度」其在華東呆了這幾年了,應該要動動了。老呆在一個地方,局限性太大了。
但是看現在的情況,張青雲暫時是真沒辦法離開華東,華東的工作現在好像缺不了他了,數數華東班子十四人。如果說秦衛國是定海神針,張青雲就是關鍵角色。
其餘的十二個人都可以換,唯有這兩人目前換不了,張青雲能夠走到這一步」也是占江暉從來就沒有想過的事兒。
中紀委傳出消息」華東省省委組織部到部長林寧因嚴重違紀被雙規。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全國大嘩,前段時間華東和京城兩地熱炒林寧外逃了,沒想到事實真相竟然是如此。一時大家對林寧案的關注掀起了一波新高潮。
華東省委組織部、紀委聯合召開新聞發佈會,華東省組織部長張責雲和紀委書*記商東華出席發佈會,向社會公眾公開林寧案的部分細節。
張青雲在發佈會上強調,林寧案是中*央和華東省委籌劃已久的反腐行動的具體體現,中*央和華東省委的決心是要通過林寧的案子,在華東打出反腐大旗,要徹底的解決華東尤其是華東組織系統的腐敗問題。
同時他又強調,華東林寧的案子的進展有了重大突破,對一部分涉案的官員已經開始隔離審查,用不了多久,林寧違紀案的詳細案情會陸續的向社會公佈。
而商東華在發佈會上強調,華東省紀委將以此案為契機,要在全省範圍內展開黨風廉政,反腐倡廉的專項行動。同時他公開表示,目前林寧案還在繼續審理中,紀檢部門歡迎各級幹部主動向組織交代問題,對主動交代問題的同志,組織會酌情根據其犯錯情節輕重,給予寬大處理……
這次發佈會影響巨大,而媒體和民眾通過這次會議瞭解了兩個信息。第一個信息就是張青雲在林寧案中一直就是關鍵角色,以前關於張青雲的種種不利言行全是某些居心叵測之人的謠傳,目的就是混淆視聽,企圖破壞中*央和省委的意圖。
第二個信息,那就是華東的全面整肅終於要到來了,而華東改革也必將因此而進一步得到綠化。華東的未來似平更讓人期待了。
當然,有識之士也從這次事件中對華東政治的洗牌有了一個相對清晰的判斷,有很多人都在議論,華東很快可能就要進入張青雲時代了,而張青雲作為秦衛國接班人的呼聲也是越來越高,張青雲在華東的威望進一步得到了提升。
凌小蘇和往常一樣按時上下班,但是她的心情卻是一天比一天的糟糕,因為她作為領導的秘書,卻沒有了服務對象。歐丹的這次「,出……」似乎久了一些,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杳無音訊了。
即使凌小蘇再遲鈍,她也感到了異常,再加上她每次見到連若涵,對方也是苦大仇深,一張臉一絲生氣都沒有。她更加確信,歐書*記可能不是僅僅出差那麼簡單。
又是一天下班」凌小蘇像往常一樣回到了住處,打棄電視就是華東新聞」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就是組織部張部長,她馬上被吸引,認真的開始看新聞。
張青雲一如往日那般具有威嚴,一套藏青色的西服,配上一條天藍色領帶更顯風度。新聞播報的正是新聞發佈會的現場,中間有張青雲重要講話的錄像,當他講到反腐的時候聲音特別的鏗鏘有力,聽得讓人精神很振奮。
凌小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她早就知道張部長是一定沒有問題的,外面即使謠言漫天,她都一直堅信自己的眼光。現在果然如此,凌小蘇心中覺得特別的舒服和高興。這些天來的鬱悶似乎都淡了很多。
和對張部長一樣,凌小蘇給歐丹做了這麼久的秘書,對歐丹她也是異常敬重,在她想來,張部長是沒有問題的。歐書*記定然也不會有問題,歐書*記雖然是女人」但是其為人大氣正直,怎麼可能出事?
她不斷的給自己心理暗示,看著新聞中張青雲高大井岸的身影,她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了,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年少輕狂,嘴中不自覺哼起了歌兒……
當然,她無法料到歐丹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此時張青雲就為這件事愁得不行。
在常委別墅六號樓,張青雲躺在花園的躺椅上,將一雙腳高高的擱在面前的凳子上,他用這個怪異的姿勢盡量的讓自己放鬆,這幾天他的確是累壞了,累到身體已經出現了狀況,必須要休息了。
林寧案到了目前這個階段,遇到了最棘手的問題,那就是如此善後的問題。按照張青雲的設想,這個案子就到燕誠和苗天方止了,下面市縣,針對一些有突出問題的幹部再處理一些人,主要是教育和整頓政治風氣,同時又不造成大面積幹部真空,維持局面穩定正常運轉。
另外,張青雲認為要淡化派系因素,華東系經此一役,其自然無法在華東立足了,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再在這件事情上把派系的問題暴露出來。
對這個問題,張青雲向中*央相關領導做了匯報,領導對他的這個意見都表示了認同。而最近幾天,華東凌祖紅書*記也親自給他打了電話,凌書*記強調燕誠和苗天方絕對是其個人野心和私慾作祟犯的彌天大錯,和歐丹是沒有關係的。當他得知了張青雲態度後,對張青雲表示了感激和讚賞。
另外,連副總理的秘書也打電話來關心此事,其說得雖然含糊,但是張青雲自然能夠明白,連副總理也是在幫歐丹說話的。而據張青雲和歐丹打交道的經驗,他也不認為歐丹能指使燕誠兩人干如此不齒的事,歐丹能夠坐到現在的高位上,如果連這些種種厲害都看不清,這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
但讓張青雲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秦書*記的態度異常的強硬,當張青雲第一次向他匯報的時候,秦衛國就暴怒,當時他就要立刻動手抓人。最後考慮到是中紀委的統一行動,他才作罷。
而後來張青雲往來京城和華東期間,又一連三次接到秦書*記措辭嚴厲的電話,秦書*記強調,對那些企圖搞亂華東局面的利益團體絕對不能妥協,一定要找中*央還華東一個公道。
他又說,燕誠和苗天方算什麼東西?他們亂處理國有資產是誰提供得方便之門?最早又是誰將他們派到華東來的?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否是背後有人授意?這些都要嚴查!
而且不僅向張青雲如此強調,據說其還直接打電話到了總書*記的辦公室,嚇得中*央辦公廳的工作人員以為華東不知發生什麼災難了。
至於中紀委,中組部,秦書*記的電話早就追到了,這個病怏怏的老人,似乎突然之間煥發出了無窮的戰意,他就是要揪著這件事情,和海派來個不死不休!
這讓張青雲覺得難以理解,同時又是非常的為難,他能夠理解秦衛國的心情,但是並不認同他的行為。所謂得饒認出且饒人,在官場尤其需要如此。
華東系經歷了這次事情,本來就面臨很大危機了,春衛國還如此不依不饒,看他這架勢,是非得讓歐把黑鍋給抗平來,這不是明明白白的要搞冤假錯案嗎?
這不僅海派的人要反擊,就是中*央也不會支持,最後只能是賺吆喝的事。而且這個吆喝代價太大了,和海派徹底決裂了,他秦衛國可以,但是張青雲還做不到這麼絕,這完全不是正確的處理事情的方法。
但是春衛國這次好像是鐵了心了,這讓張青雲不知從哪裡著手來勸這個平常溫和,可是固執起來卻有些不要命的老人。
「怎麼回事啊?秘書長那邊還沒有消息嗎?」張青雲甕聲道,他的語氣,顯示出他內心的焦躁。事已至此,張青雲一個人束手無策,只能找度烈秘書長了。
如果說私人關係,誰都清楚庚烈秘書長和秦書*記情同手足,整個華東最瞭解秦書*記的不是張青雲,而是庚烈。在張青雲想來」如果度烈還解決不了這個難題,那就真沒辦法了。
「還沒有消息!庹秘書長最近似乎也挺忙的。」方寒站在張青雲身後客氣的道。
張青雲腳一蹬」將腳上的凳子踢開,人站起來道:「你陪我,我們去秘書長家,就步行過去,當是鍛煉身體了。」
「是」,方寒道,連忙回去幫張青雲拿外套和公文包,張青雲抬抬手道:「等一下,你去找勤務阿姨把上次江南的同志帶過來的土持產拎兩箱過來,空著手不行!」
庚烈住在十二號樓,和張青雲的距離卻不近,應該差不多兩公里的路程。省委常委別墅院子佔地面積很大,一到六號樓屬於同一個區域。後面的又是另外一個區域,兩個區域中間隔了一座小山,開車距離很近,但是走路還是用時不少。
度烈家張青雲不是第一次來,他的老婆認識張青雲,她見張青雲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連連責怪太見外了。張青雲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他還只是廳級幹部,人還在港城任職。
當時度烈的老婆也就是這個態度,由此一點就可看得出來,庚烈一家為人都是非常實在的,不像俗人那般因別人身份不同,就換一副面孔。
度烈是真的沒有回來,但是張青雲卻是鐵了心要見他,一直等到九點鐘,門口才聽到喇叭聲響。張青雲在蕭寒的陪同下到門口,度烈剛好下車,回頭看見張青雲道:「張部長啊,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我本來還要給書*記送藥去的,我聽老婆子說你都在家等著了,我也不得不趕回來了!」
張青雲一驚,道:「書*記怎麼了?病又犯了?」
庚烈擺擺手道:「那倒不是,只是一個老中醫有個方子,聽說對書*記的病很有效果」我讓人備了一點藥,準備送過去呢!」他頓了頓,指了指大門道:「進去說吧!我待會兒派人送就行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門,張青雲邊走邊說情況,庚烈一聽張青雲要讓他去勸秦衛國,他連忙擺手道:「這個萬萬不可,秦書*記什麼胖氣你不知道?他最器重你,你為什麼不去勸?早知道結果的事兒,就不用去挨罵了!」
「秘書長,你聽我說完!這件事情書*記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把局面弄得如此僵,對我華東的局面也不利嘛!我不是不去勸,我是想你我二人同時去勸書*記,這樣把握大一點。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領導犯錯誤不是?」張青雲道。
庚烈瞇眼瞅著他,嘴角扯了扯,道:「我怎麼就沒覺得領導有什麼地方犯了錯誤,現在是有人數人太甚,欺我華東無人,眼紅我華東的大好局面,非得搞垮我們。這件事情不討個公道,什麼時候討公道?」
張青雲目瞪口呆,他沒料到度烈竟然和秦衛國一樣的態度,一時有些怔怔發愣,道:「秘書長,你這是……呢……,…你……」
「青雲,你有你的考量,書*記有書*記的意見。難不成提意見都不可以了嗎?決策還是中*央決策嘛!」庚烈道。
張青雲搖搖頭,心中有些氣餒,今天白來了,他更有些惱火,恨不得就罵度烈一個狗血噴頭,但是他仔細考量了一下,還是按下了心中的不快,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當我的話沒說吧!只是有一件事,還希望秘書長能夠幫忙,華東的凌書*記讓我轉達書*記,他想近期率團來華東考察學習我華東改革的經驗,不知……」
庚烈臉色微微變了變,沉吟了良久,道:「這事我會親自向書*記匯報!當然,你最好還是自己去匯報一次吧,用你的話說,你我二人同時說,機會大點。」
張青雲點點頭,朝方寒使了一個眼色,也沒說話,就那樣風風火火的走了。庚烈看著張青雲漸漸遠去,直指消失在大門外,他臉上才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語道:「這小子的脾氣啊,也是個火爆性子,但願他能理解得了書*記一片苦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