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神se有些黯然,但荀攸還是緩緩說道:「第三戰,陳公台讓濮陽城內田家寫降書與主公,約其裡應外合攻城。主公雖有所懷疑,然而當時主公急於求成,還是決定與田家合作。只不過當主公進城之後,便中了呂布軍之埋伏。幸好子揚早有準備,讓主公將士卒分為三部,留了不少人在城外接應,察覺到勢se不對不計損失攻城。加之典韋忠心護主,從城內呂布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將主公救了出來,如此才僥倖逃過一劫。只不過此戰之後,我軍軍心全無,主公也無心再戰。對峙了幾天之後,由於蝗災已經嚴重影響東郡,於是主公約呂布暫時停戰,而後回師。」
聽完荀攸之言,廳中眾人齊齊歎了口氣,就連夏侯惇幾名親歷戰事之人也不例外,想來他們對於呂布軍的強大,也感到無能為力。
眾人之中,唯有一人例外,這個自然就是曹植了。而曹植畢竟沒有歎氣,相反還鬆了口氣。卻是他將荀攸所言的戰況與腦海之中的記憶比照了一下,發現與歷史上的情況相差無幾。這說明他的到來還未影響這麼遠,歷史不改變,他才更好地行事。
曹植的異樣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荀彧倒是說道:「看來呂布的確是一個不簡單的對手。只不過兩國jiāo兵,並非是兩軍之間的較量,相反其他事情對戰爭的平衡影響也很大,甚至比兩軍較量更為重要。」
荀彧話音剛落,程昱便輕笑道:「文若說的,只怕是糧草之事吧。」荀彧雖然沒有回答,但微笑撫髯的動作已經說出了他的心聲。
聽到程昱聽到糧草,荀攸也皺眉道:「仲德所言甚是,xiǎo叔,你之前不是說鄄城缺糧,而那些世家又添luan嗎,此事可曾解決?」
不等荀彧回答,程昱便長身大笑道:「好教公達知道,此事早就在數天之前解決了,我等不僅將那些添luan的世家連根拔起,前後更是nong來兩萬多石糧草。今年冬天,我軍與城外的百姓絕對不會缺糧」
荀攸聽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興,反而眼眉一挑,凝聲問道:「仲德動武了?」
程昱見到荀攸的樣子,笑得更加開心,邊撫髯答道:「非也,非也。老夫又豈會如此糊塗,與他們動武。」之後,程昱便將如何懲治世家,巧奪糧食的方法細細說給眾人知道。
聽完之後,就連荀攸也忍不住擊掌讚道:「妙實在太妙了四公子偽裝成呂布軍『借糧』之事本來攸已經覺得是好計。不想那個司馬伯達竟有如此巧思,不僅不將糧食存起,而且反其道而行之,售糧與世家,再深入他們之中成為內應,一舉助我軍將鄄城內世家連根拔起只不過四公子找到那些密函也妙,一下子便將東阿以及范縣那些不安分的傢伙也拖下水。」
郭嘉聽到,連連點頭,只不過他趁著眾人沒注意,偷偷看向曹植,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嚇得曹植的心沒來由地「砰砰」急跳。只不過很快,郭嘉就收回目光,曹植心中暗暗地念道:「不會是被這鬼才看出點什麼吧。」
就在曹植心中暗暗擔心之時,那邊討論卻是繼續,荀攸點頭笑道:「如此一來,今年的糧荒對我等來說卻是利大於弊。此消彼長之下,我軍與呂布的綜合實力卻是平衡不xiǎo,來年一戰未必就沒有勝算。」
荀彧點了點頭道:「此言不差,只不過呂布亦有世家之助,要渡過難關亦是不難,故此我等還是要商議出一個妥當的計策方可。」
這時,郭嘉卻是接口道:「文若所言甚是,然而主公卻是吩咐我等今晚只需將前線與後方的情況jiāo流一二即可,至於定計之事,諸位還是回去之後細思一番,待得主公問策之時,再討論亦不遲。」
眾人聽到,齊齊稱善。隨後要討論的,便是徐州新得的彭城國以及半個東海郡的問題了,而據探子回報,陶謙在曹cao撤軍之後便一病不起,因此徐州的情況還是比較穩定,不需要太擔心。
一個時辰之後,眾人才陸續散去,回到曹府之後曹植便直接安歇,什麼也沒多想。
……
第二天一早,曹植早早便起來,到後堂準備用朝食的時候,沒想到曹cao早就已經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起來。曹植見到,連忙向曹cao問了一聲好,而後緩緩落座。只不過由於曹植來得太早的關係,此時其他人都未到,後堂之中只有父子兩人。
曹植頗為不安地坐了一陣,便見到曹cao緩緩睜開眼睛,和聲說道:「這段時間為父雖然事忙,不過你所做的一切為父俱是看在眼裡。」
曹植連忙拱手道:「大哥常言,我等身為曹家子弟,自要為父親分憂。」
曹cao聽完,只是輕捋頷短髯,笑了笑就沒有再多言。很快,其他人也一併來到,當丁夫人見到曹cao的時候,輕輕地別過臉去,隨口叫了一聲便坐下,曹cao也只是點了點頭。眾人見到他們兩個再次冷戰對峙起來,紛紛低下頭去。
當大著肚子的環夫人也來到之後,丁夫人見到對面的座位還空空如也,輕哼一聲道:「卞妹妹怎麼還沒來?」
這時,曹cao卻是說道:「瓏兒她身體有些不適,已經告訴為夫不來,吃吧。」說完當先拿起木箸和瓷碗,吃了起來。
丁夫人聽到,臉se變了變,昨夜卞夫人留在曹cao房中,她哪裡不知道,方纔之言只是試探一下罷了。想不到曹cao如此維護她,不過最終她只是張了張嘴,並沒有說話,拿起瓷碗默默地吃了起來。
用過朝食之後,曹cao卻是指了指幾xiǎo說道:「你們都到書房等候,為父稍後便到。」說完招曹安到身邊吩咐一下,待得men外的家僕捧著一盆飯菜的時候,曹cao才長身而起,接過飯菜緩緩離去。
不用想都知道,曹cao手中拿著的飯菜,肯定是送去給卞夫人的。因此丁夫人見到之後,面se變了數變。
曹植見到,暗暗感歎:「畢竟是大家族,爭寵之事確實在所難免。」想罷,曹植與曹昂幾人一同長身而起,向丁夫人和環夫人告罪一聲,匆匆離去。
半個時辰後,書房之內,曹植四兄弟加上曹真,正惴惴不安地跪坐在書房中間,望著曹cao。
此時,曹cao正拿著曹昂遞上的竹簡讀了起來,良久才將竹簡放下,點頭笑道:「這段時間的歷練,看來子修成熟了不少,觀這篇文章,少了分意氣,多了分穩重,不錯。」
曹昂聽到之後,長出了一口氣,拱手答道:「都是父親教導有加。」
曹cao輕笑一聲,擺了擺手道:「好了,為父有沒有教導你,自己清楚,恭維的說話以後少說為妙。」
曹昂聽到,凝聲答道:「是。」
輕輕頷首,曹cao便將目光放到曹丕身上。曹丕立即會意,上前一步將手中竹簡遞上,只不過他遞起竹簡的時候,手背的青筋條條突起,卻是引起了曹cao的注意。快速地瞥了一眼曹丕雙手的衣袖,這一眼,看得曹丕魂不附體,冷汗直冒,心不由自主地「砰砰」急跳幾下。而曹cao卻是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而後才接過曹丕遞上來的竹簡,看了起來。
而曹彰卻是發現,退回來得曹丕額上滿是冷汗,投給他一個關切的眼神,曹丕點了點頭,示意無事。
曹丕的古怪,自然引起了曹植的不解,但自己也談不上對曹丕有太多的好感,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沒有什麼表示。
很快,那邊曹cao也將曹丕的文章看完,拿起刻刀在竹簡上寫寫劃劃了幾下,而後淡淡地說道:「尚可,有待提高。」說完再也沒有看曹丕一眼,直接將目光投到曹真的身上。
見到曹cao只是如此簡單的評價,曹丕的心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委屈,只是天xing深沉的他並沒有表lu出來。
而曹cao也很快就看完了曹真的文章,點頭笑道:「子丹兵法造詣大有進步,想來汝父在天之靈亦會感到安慰。」
曹真鮮有聽到曹cao的稱讚,jī動地拱手道:「真能有今天,皆因大人之故,若不能努力讀書以為大人分憂,實在有愧大人以及先父的期望。」
曹cao笑道:「子丹能如此想甚好。」繼而將目光投到曹彰的身上。
曹彰見到,苦著臉xiǎo心地將手中竹簡遞給曹cao,繼而用惴惴不安的眼神盯著他,生怕被曹cao責罵。只不過曹cao看完之後,卻是難得地點頭笑道:「不錯,以你的資質能寫出如此文章,實在難得,看來為父沒在這段日子,倒也有認真讀書。」
曹彰見到曹cao也是鮮有地稱讚自己,忍不住喜形於se,興奮地撓頭道:「多謝父親讚賞。」
曹cao聽到曹彰如此直接,哂然一笑,最後將目光放到曹植身上。曹植會意,立即從懷中拿出一疊紙。曹cao一見之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須知道紙張極為昂貴,曹府中若是沒有緊急或者重要的文書,很少會用紙。此時見到曹植做功課也用昂貴的紙張,自然大為不滿了。
對於曹cao的皺眉,曹植仿若未覺,施施然地上前將紙張遞上。就要退下的時候,曹cao卻是凝聲說道:「且住,你責罰的五部。」
曹植聽到也沒有多說,又從懷中拿出一大疊紙,遞到曹cao的面前。這一次拿紙張出來,曹cao卻是愣了一下,原本不滿的神情頃刻間消失,轉而變成驚訝。他可是很清楚,每個人每個月所能分配紙張的數額並不多,現在見到曹植忽然之間拿出這麼一大疊紙出來,哪容得他不驚訝。
接過曹植遞來的那疊紙,曹cao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紙片的上面。一看之下,曹cao忍不住「咦」地發出一聲低呼。
曹植聽到,自然知道原因。他以麥草製造的紙,雖然顏se與傳統的蔡侯紙、佐伯紙一般,都是微微泛黃。但由於製作工藝上有極大的進步,曹植所造的這些紙雖說不上光滑無比,但與蔡侯紙和佐伯紙相比,卻是優勝許多。因此當聽到曹cao的輕「咦」聲之後,曹植嘴角一翹,lu出詭異的笑容,暗道:「要的就是這效果。」
那邊曹cao沒有察覺到曹植的笑容,臉lu驚疑之se,拿著紙片的手指輕輕地搓了搓之後,驚疑之se更濃了。猛然抬頭,盯著曹植鄭重地問道:「你這紙從何處得來?」
曹植淡淡一笑,拱手答道:「是孩兒請工匠製作的。」
「什麼」此言一出,曹昂當先忍不住驚呼出聲,只不過被曹cao瞪了一眼之後,便立即閉嘴。只不過他還是用驚疑不定的目光投向曹植,之前他還以為已經看透了這個四弟,不想現在他身上再次籠罩上mi霧。
不止曹昂,曹丕也是眼眉一挑,用驚訝的目光盯著曹植,只不過曹丕驚訝的目光之中,還帶著一點莫名的異彩,同時也緊了緊雙手的衣袖。
曹cao聽到之後,輕笑一聲道:「你倒是好本事,知道用竹簡來不及,竟然想到製作紙來取巧。」
曹植聽完,心中暗笑道:「我可沒有抄一個字呢。」不過嘴上卻是認真地說道:「無論用竹簡或是紙,俱是抄,並無二致。」
曹cao也不想與曹植多辯論,放下那疊抄書的紙片,拿起最先jiāo的那篇文章讀了起來。一讀之下,眾人同時感覺到曹cao的氣勢變了,原本平和的氣息驟然消失,轉而變為凝重,與此同時,呼吸也變得倉促起來。眾人見到,大為不解,他們想不明白,讀一篇文章為何會使曹cao如此jī動。
只不過很快,他們就明白曹cao為何如此了,只聽見曹cao顫抖著手,jī動地拿著紙片輕輕地念道:「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se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曹cao所念的,正是《權書》第一篇心術的內容。
曹cao念得很快,不到片刻,心術篇便被他念完了,繼而拍案而起,大叫道:「好好文章,實在發人深省,寫得太好了」
下面曹丕和曹真聽到,齊齊對視了一眼,互相看到對方眼中驚訝之se。曹cao方纔所念這篇,與他們早前在曹植書房中找到的那些廢稿風格如出一轍,然而他們也未曾讀過一篇完整的。如今聽來,確實如曹cao所言,所寫內容實在發人深省又妙到毫巔。
曹cao捧著紙片,如獲至寶一般,來來回回又讀了幾遍,最後越念越大聲,越念越有力。念著念著,卻是戛然而止,閉起雙目呆呆地立在原地。下面五人面面相俱,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只能靜靜地候著。
等了約半刻鐘之後,曹cao才睜開眼睛,曹植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一抹智慧的神采。心中暗道:「看來父親肯定有所得益……」
未等曹植想完,那邊曹cao卻是目光綽綽盯著曹植問道:「此文出自汝手?」
曹植毫不畏懼地迎著曹cao的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正是,此乃孩兒隨父親到徐州之後所悟。」
曹cao又與曹植對望了一陣,發現他沒有什麼異樣,才長歎了一口氣道:「泰山崩於前而se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確實有理,《孫子》亦有雲,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為父當初入徐州,確實有些意氣之舉,汝能以此文提醒為父,卻是不錯。」
曹植聽到之後,拱手答道:「父親,這只是孩兒所作的第一篇,名曰心術;而後尚有法則,奈何功力不足,只寫一半便無以續下。」
曹cao擺了擺手,笑道:「無妨,寫文章本非一日之功,待日後文思一到,再續亦不遲。僅這心術篇,就足以發人深省,為父決定讓文武盡皆閱讀,以增見識。」
曹植聽到,大喜道:「多謝父親賞識。」這大喜可不是偽裝,曹cao讓眾文武閱讀,其實也就是為自己作宣傳。此文一出,從今之後,神童的名聲就會更加響亮,裡面怕是還要加上一個才子的頭銜了。而有此作為鋪墊,曹植以後為曹cao出謀劃策,就更加容易了。
與此同時,曹植心中也暗暗慶幸,方才只決定拿第一篇出來,若是後面幾篇一併拿出,恐怕得來的就不是讚賞,而是懷疑了。當然他這心術篇也是經過刪節,將裡面一些還沒出現的人物改成chūn秋戰國時期的戰例,這對曹植來說並非什麼難事。
就在曹植暗喜之時,曹cao卻是拿起了放在案桌另外一邊的曹植「抄書」的那疊紙看了起來。
這次一看之下,曹cao再次輕輕地「咦」了一聲,下面曹昂幾人聽到,齊齊翻了翻白眼,暗道:「四弟所做之事難道每每都這麼出人意料?」
眾人的驚疑曹cao自然不知,這時他卻是指著紙片,問曹植道:「這些字體倒是不曾見過,亦是汝所作?」見到曹植點了點頭,曹cao卻是喃喃地念道:「字倒是不錯,但怎麼看上去卻不像寫的?」
此言一出,卻是讓曹植心中大驚,暗暗苦笑道:「果不愧是曹cao,dong察力竟然厲害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