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在這個時分總是不能平靜,除了衛政這樣的小白還有餘興去見見情人,稍微想事多點的都隨著暗流在湧動,或者說是在推動暗流。楊成誠是如此,李復是如此,帝都的豪門貴族亦是如此。
這晚的月色已經比較濃了,二皇子府中只有書房之中還燃著燭火,洛嫻和小皇孫已經睡著,白色帷幔後,白熙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手中寶劍,那森冷的寒光幾乎要將他的雙目刺痛,「現在,能夠陪著自己的也只有它了。」涼風習習的灌入,白熙微微顫抖一下,「殺人太多,是不詳之物啊——」
太宗皇帝也是二子,持承遠劍而殺戮天下,建萬世之功,受萬人敬仰。自己也是二子,父皇寵愛母后,可是對自己卻始終冷漠的很。就算是大哥犯了那麼大的過錯,也一門心思要掩蓋下去,難道皇家的榮耀還比不得選擇一個最為合適的繼承人麼?他心涼透地,殺氣騰的就要從心頭溢出,劍也發出嗡嗡響聲來回應。
「殿下,不可以啊!」原本跪伏在下白髮蒼蒼的老者忽然發了瘋一般往白熙衝了過來,緊緊握住他手中的劍柄。
白熙望著自己忠心的幕僚,手緊緊握住承遠劍,朗聲道,「當初父皇賜我承遠劍,我以為他是讓我繼承太宗,承前定遠,沒想到父皇竟然只是給了我一個水月鏡花的希望,現在用事實無情的擊碎——」
「殿下,活著才有希望啊!你這樣完全是送死!」
「鄧肯!」白熙一聲怒喝,「現在我就不是在等死麼?如果帝都賞花宴有機會翻盤,為什麼做不得?」承遠劍架在忠臣的脖子上,鋒利的刀刃劃出一道血絲,鄧肯寸步不讓。
「殿下,西戎去了便去了,勝了也就是您的威望。再說了,石昌平能信的麼?何函能信的麼?殿下手中的人馬都信不得,如何反的?」
「石昌平和何函都是有抱負之人,我許之以利,動之以情,他們已經完全忠心與我了!」白熙說出這樣的話來,連自己也不信,但是又能如何?出了帝都,便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石昌平和何函都有抱負,可是將殿下舉報出來的功勞也不小啊——他們不需要承擔任何的風險,高官厚祿就來了,這些殿下沒有想過麼?」鄧肯聲淚俱下,白熙也是痛苦非常,他現在還能怎麼做?雖然得到軍部的支持,可是手中無兵。他素來有大抱負,原本指望著因為太子和沁妃的事情能夠一舉扭轉局勢,可是景龍帝卻絲毫不在意一般,太子還是太子,沁妃還是沁妃,竟然連那胎兒都沒有打掉,父皇那樣偏袒,如何還能夠讓他冷靜下來。
銀簾一響,白熙眉頭輕輕一皺,將承遠劍收回劍鞘,卻看見洛河風塵僕僕的衝了進來,侍衛攔都攔不住,臉色蒼白,掩飾不住疲累,氣喘不止。他髮絲和衣飾都比較凌亂,顯然是倉促之間策馬狂奔而來的。「洛河,你怎麼來了?」白熙對於這個弟弟還是極為信任的,但此時,他也不想多過連累洛家,寄望自己出事之後還能靠著洛家的影響力將洛嫻還有白弘保住。
洛河也懶得行禮,直接從案幾上拿起茶壺灌了下去,起伏的胸膛才平靜一陣,洛河恢復往日那淡淡的神情,「聽說哥哥想在帝都賞花宴上做點事情了!」
白熙臉色一變,神色一冷,「你從何處得知?」
洛河也不顧白熙刀子一般的眼神,將跪在地上的鄧肯扶起,「石昌平今晚上連夜到我那裡去了,他倒是個忠心人物,把哥哥想做的事情抖了出來!」
「忠心?」白熙冷冷一笑,「這麼大的事情都敢說,還忠心麼?」
洛河也不正面回答,直視白熙的眼睛,「哥哥以為洛河是外人?」
白熙心有愧疚,垂下頭去,「弟弟自然不是外人,可是這種事情與弟弟瓜葛越少越好。」
「哥哥,你說,怎麼計劃的吧?」
旁邊的鄧肯臉色一變。沒想到來了個更加瘋狂的,連忙大呼,「洛公子,你不能陪著殿下一起瘋啊——現在只有你能勸的了殿下,你怎麼也糊塗了呢?」
白熙將鄧肯一把推開,「石昌平是帝都西門統領,他的軍隊殺到皇宮只需一炷香的時間,何函是賞花宴護衛的副統領,裡應外合,定然能夠一舉而成!」
洛河冷笑一聲,「先不說何函到底有多忠心,光是哥哥這計劃便是錯漏百出。石昌平殺的快,可是禁衛軍救援的會慢麼?帝都賞花宴上貴族中高手如雲,只要稍微有些死忠之人,便可以讓陛下從容退走,到時候哥哥還有的活命麼?」
白熙痛苦非常,抱住自己的腦袋,聲音幾乎在嗚咽,「帝都賞花宴上有不少是我的朋友兄弟,我舉事了他們自然會助我!」
「連我和衛政都不會在那時候助你,你能指望別人麼?」洛河幾乎要指著鼻子罵了,腳都跳起來,「哥哥僅僅因為陛下一個小小的決定就失去原有心態,不平衡了,這又是何苦呢?太子他犯了這樣的事,若是陛下還讓他繼承國祚,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哥哥不想著這次出征西戎是真正掌握軍隊的時機,卻想著帝都這一畝三分地,真是糊塗!」
「可是我還能怎麼做?從來都沒有皇子出了帝都回來過!從來都沒有!」白熙幾乎聲嘶力竭,有些絕望。
「從來沒有就代表永遠不會有麼?」洛河衝過去大膽的扶住白熙的肩膀,「哥哥,若是你這次動作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成功,弟弟我都會赴湯蹈火,但是這完全就是送死啊!」
「送死又怎樣?出去帶兵,不出五年就會被找理由除去,只是遲早的問題!」
「五年,五年會有多大的變化你想過沒有?」
「現在這個局面,還能有什麼變化?只要父皇不薨,我就永遠翻不了身!」
洛河直直盯著白熙的眼睛,手上額上青筋暴起,「哥哥相信我不?」
「自然是相信的!」
「今天我當著鄧肯大人的面發誓:哥哥你答應陛下出帝都,我可以讓你三年之內就回來!」
洛河的話擲地有聲,一股強大的自信將白熙和鄧肯都要感染。
「關予,哥哥你也知道,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我只能說愛情使人瘋狂;而小政現在也許是有些不懂事,但是他一旦認定了的事情,所能夠發揮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這個相信哥哥你也能看的出來;龐資也許現在看起來助力不大,但是財可通天,只要掌握著龐家的錢財,帝位至少就拿下一半了!」
「可是岳父(洛升),姨父(衛遠橋)他們可從來都沒有表過態的!」
「他們是沒有,他們也拒絕我們表態,但是哥哥你需要麼?你需要的不是別人的支持,而是自己的力量,這麼淺的道理,哥哥怎麼就不明白呢?」
「只有自己的拳頭才是硬道理啊——我們就是你的拳頭,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除非你認為我們幾個不配!」
白熙怎麼可能認為他們不配。洛河見他已經動搖,再接再厲道,「哥哥和我們四個就是五指,只要能夠握拳,什麼都能擊破的!所需要的就是哥哥的自信而已!」
「嗯!」白熙冷靜了一下,望著現在冷靜的有些可怕的洛河,鄭重點頭——洛河就是那種,莫名其妙就讓你無比信任的人。
洛河也不多話,拉住鄧肯便轉身,「我會幫哥哥爭取到應得的一切的——哥哥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出征之前多多陪陪姐姐還有弘兒,再有就是,按照我們的計劃,將秦妃秦重從各自的困境中拉出來!」
「弟弟——」白熙望著那堅定無比的背影,想要追去,卻覺得稍稍有些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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