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帝都,天下之重,世界之中,東靠險關,北倚群山,南控中原,西擁關中富庶之地,既有地利之便,加之城高牆厚,易守難攻,又有京軍五部分據要衝,北塞、隴西邊軍亦可迅速援來,可謂是固若金湯。
風華帝國一直強盛,從未讓北方滄浪國叩關而入過,不過魔族歷史上卻有幾次攻到帝都以西,卻也只能望城興歎,無可奈何,每每只能劫掠一番便匆匆退走。
衛政再次見了這巍峨聳立的古都,竟然有些呼吸急促。無論在夢中見過幾回,也不及親自踏上這土地,生出一種近鄉情怯之感來。
林冰因不想去定國公府,早就下了馬車回到曾經的公寓,衛政也不攔她,曲南凱也沒有假意挽留。定國公府離西城門還有段距離,帝都早有西貴東富之稱,這一路下來都是閉戶高門,亭台樓閣如山般綿延不絕,街道上卻鮮有人跡,衛政閒的無聊拿著那些大戶人家的石獅子數來數去,幾乎就要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轉過一條深黑的巷子,轱轆轆的車馬在一處角門停下。
那些迎出門的下人丫鬟早已換過,衛政不識得幾人。他蕩漾起笑容,「嗨!美眉們好!」
那些丫鬟都是紅臉,頗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衛政,卻囁嚅著似乎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和行禮,最後勉強叫聲「少爺」,合起來的聲音卻都不如一隻蚊子。
衛政攤攤手,也不說什麼,便有一個丫鬟站上前來,引他進去。定國公府比之從前又大了不少,衛政看著那假山潭水,綠樹花枝,竟生出茫然之感,而沿路遇著些衛政識得的婆子,都是垂手而立,躬身行禮,衛政少時雖然頑劣,但對下人們卻極好,非常能討得府中的老人喜愛。衛政隨意和幾個打了招呼,竟還能熱情的喚出她們的名字,倒是讓那些婆子受寵若驚。
衛政走的隨意,溫文爾雅,常掛有淡淡笑容,新人看了都是好奇,總覺這少爺和別的少爺有所不同,看他走路儀態沒有一點像是個豪門公子。舊人看了都是驚訝,覺得這少爺變化太大,卻也說不出變化在哪,九年前的他也經常這般出入府上。
行到內院,便又有老嬤子和丫鬟上前,履如步雲,顰顰生風。
衛政對於這裡便熟悉多了,於畫堂之中站定,尋了個地方大剌剌坐了下來,那些丫鬟嬤嬤不敢多說,衛政坐了老會,總覺得渾身不自在,索性將腳放在几上,乘著疲累,偏著腦袋睡了過去。丫鬟們都是驚訝捂著嘴巴,早就聽聞這少爺放蕩不羈,卻也沒料想到會這般不知禮數。正要提醒,卻聽迴廊裡傳來沉沉的腳步聲,畫堂內的氣溫頓時低了八度,丫鬟們被這迫力逼得很不安,垂著腦袋,手不知該怎麼放。
定國公衛遠橋生來一張國字臉,兩撇劍眉,幾縷鬍鬚,雖身著便服,卻自露威勢。一個丫鬟慌忙拍拍衛政肩膀,叫醒了他。
「定國公好!」衛政雖然將几上的腳收回,卻並不起身。
衛遠橋冷視一眼,「回來了?」
「回來了!」
「還走不?」
「不清楚!」
衛遠橋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扔到衛政手邊几上,「你外公來的!」
衛政手指輕輕一彈,那信封自動裂開,薄薄的紙片露出一角,衛政卻不拿出,瞥了一眼,神情也無甚變化,只是淡淡的道了聲,「老爹好!」
衛遠橋展顏一笑,有如暖陽化冰,「這些年在前線過的如何?」
「還成,吃得下,睡得著。」
「你應該知道陛下給你的賜婚吧?」
「知道,但是我不喜歡!」
「因為那林上校?」
衛政也不否認,淡淡道,「我不介意多幾個妻子,但是賜婚的那個,頂多只能放在家裡做花瓶二房!」
這句話一出口,畫堂裡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些丫鬟覺得非常辛苦,冷汗涔涔,卻不敢輕挪腳步。
半晌之後,衛遠橋才冷冷道:「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敢這樣說麼?」
「沒什麼不知道的,反正就是某個大戶小姐,對定國公你穩定權勢有些幫助,對方家裡也極其願意抱住您這條大腿,所以一拍即和,我說的不錯吧?」
衛政譏諷意味十足,丫鬟們也不知道這少爺有什麼魔力,竟然在口舌上將定國公逼到這般地步。衛遠橋似乎料到一般,冷哼一聲,「你想抗旨?」
「陛下那邊我自己會說!」
「那倒要看看陛下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我只是想說,外公到底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冷風簌簌灌入,衛政額前的劉海稍稍飄起,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眼角。
衛遠橋似乎有些生氣,臉上有青筋暴起,過了良久,才似乎平靜下來,冷笑道,「那蘇家小姐有何不好?貌美溫柔、知書達禮,且家世不凡,在帝都也不可多得……」
「打住!」衛政恢復那懶懶的笑容,「我只是要我想要的!」
「混賬!」定國公隨手一揚,手下椅子竟然瞬間碎裂,「這麼多年還沒長進!」
「對不起,這已經是我人生的巔峰!」
「那就看我父子誰鬥得過誰!」定國公拂袖而去,只留下滿屋瞋目結舌的丫鬟嬤嬤。
衛政也不理他,正要起身回房,卻聽迴廊裡傳來清脆的「哥哥,哥哥」,一陣幽雅清芳的香味隨風而來,讓他睡意全消。
衛政側頭望去,只見嬌弱弱的少女踏著碎步跑來,眉如山黛,眼含秋波,身上裙裾微搖,金鐺微亂,跑到畫堂之中,還輕輕拍著自己胸脯,喘不過氣來,「哥哥?」
衛政看見糖葫蘆小妹,心情愉快,「寧兒?」
「哥哥能回來,真是太好了!」衛寧兒也不管丫鬟嬤嬤們看著,哭著就撲到衛政懷中,死死揪住他胸前衣服,眼淚就這般浸潤下去,「我好想你……」
衛政撫著她的小腦袋,「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