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陪伴千年,不若剎那間的遇見。明明當初是這樣陪伴著心愛的人,一起遊玩、一起嬉戲、一起歡笑、一起悲傷……到最後另一個人出現之時,這一切美好的事物統統消失了,心愛的人跟隨那個人離去,他們只不過是剎那間的相遇罷了,比起自己曾經與心愛的人相知、相識、相守……根本算不上什麼。可是喜歡這個東西,有的時候就是說不清了。
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人不相信一見鍾情,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奇妙的事情呢。只看了一眼就會喜歡,只看了一眼就深深印刻在心裡,只看了一眼就可以為對方赴湯蹈火,這不是很奇怪嗎?
其實,這並不奇怪的。
人類,本來就是很奇妙的存在啊。他們曾經也像天落鳳凰一樣是天界的聖潔之物,只是貪戀了地面上的美好景色,所以降落下來,濺得滿身是泥。於是,有了自私、有了罪惡、有些慾念、有些寂寞。
天落鳳凰也有一次將自己墮落成普通的存在,想要陪伴林曉白一起慢慢到老。可是林曉白說,她要保護長蘭國,她要拯救長蘭伽羅,她必須得到天落鳳凰的力量,不是普通存在的力量,而是那只屬於聖獸,只屬於天神的力量。於是,它再次幻化成美麗的鳳凰,圍繞在她身邊,與她的肩頭融為一體……
當長蘭伽羅輕輕抱住懷裡的林曉白,將那滴銀白色的眼淚落在她額間的時候,彷彿記憶的匣子被瞬間打開了,她看到了那一片美麗光芒後的悲傷、寂寞、孤單。她看到了它駐守千年萬年億年……她看到了它從深海之底孕育出來,她看到了它展開翅膀在空中飛翔,她看到了它化成人形走在柔軟的草地上,她看到了它一代又一代的守護中朝國的皇帝,她看到了它美麗的眼瞳仰望的世界,她看到了它……最後站在這個地方,抱著她,身體逐漸逐漸的消失,逐漸逐漸的破碎……
如你所願……
主人,如你所願……
抓著長蘭伽羅衣襟的手已經伸了回來,她站在那裡,情不自禁的摀住了嘴。她想哭,她想大聲的哭喊出來!可是她不能夠這個樣子,她不能夠這個樣子!她必須忍著,必須忍著的……如果現在哭,長蘭伽羅會更難受,他應該也知道吧,他應該也知道的!知道天落鳳凰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全部……換回了他的命!!!!
眼淚止不住的「唰唰唰」一個勁的往下流,林曉白已經站不住腳了,她蹲下來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雙膝,哭聲隱埋在腳下,只有那溫和寬闊的大地才可以聽得見,但是只有這樣也足夠了。
當長蘭伽羅和她一起從洞穴裡出來的時候,天早已經一片漆黑了,連天空中的星辰也看不見,只有那隱約在雲層裡的月亮還透露著餘光。長蘭伽羅一言不發,他看著她蹲在地面哭,看著她恍恍惚惚的站起來,看著她抬起頭望著天空,看著她最後幽幽淡淡的轉回了頭。
他不知道在那一天倒在她面前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知道……有一個人,帶著一道溫暖的光芒將他從死神那裡挽救上來,最後那個人……帶著孤單、悲傷、絕望……從他的身邊離開,從那個洞穴離開……最後,化成了灰燼。
「南方那一片天空,以後是不是會沒有星星呢?」林曉白忽然輕輕柔柔的呵出了一句,像是回憶,又像是悼念:「它一直是守護南方的。」
長蘭伽羅回應了她:「星星永遠在天上,他們不會消失的。」
「星星不會消失,它是不是也不會消失?也許,它又回到海洋裡,重新生長了。再過一百年、再過一千年、再過一萬年,它又可以振翅高飛了。伽羅哥哥,你說對不對?」林曉白很認真的回頭看著他。
他淡淡的閉上了眼睛,纖細而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摀住胸口,那裡強有力的跳動,正是它給予的生命:「嗯。」
「伽羅哥哥,本來……我打算將你送到長蘭國的冥殿山安葬的,等將你安葬了之後再去皇宮調查你中『七傷』的事情。我知道你什麼都不願意說,無論那個傷了你的人真的是不是長蘭伽佑,抑或是其他人,我都打算好好的替你報仇,好好的教訓他們。哪怕是讓我手上沾滿鮮血,我也無所謂!那個時候我只擔心你,真是又氣又急,恨不得立刻將那些人碎屍萬段,恨不得立刻用劍刺穿他們的胸口。但是那個時候我只能先救你,只能先想著救你。後來你真的死了,我帶著你逃往長蘭國,一定要將你安葬在那兒,不想要你流落在外面。可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林曉白的睫毛微微顫動:「我卻什麼也不想了……那個傷害你的人也好,還是中朝國那幫將你立為男妃的臣子們也好……我都不怨了。」
其實,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天落鳳凰的命去換長蘭伽羅的命。
那個時候,她只是想要奪回他的遺體,只是想要將他安葬回長蘭國而已。她以為,他們得到了天落鳳凰就會放了她,就會把長蘭伽羅還給她的。
她以為,聖獸是無往不勝,無所不能的……
她以為,它永遠不會死的……
如果,她只是假設如果。如果那個時候她知道天落鳳凰要用自己的命去重新喚醒長蘭伽羅,她一定會阻止,一定會阻止!當初……明明答應了,會保護它。當初,明明答應了,一定一定會保護它。
「音音,我們走吧,這個地方不能久留,洞穴裡的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而且也許在這周圍還有什麼埋伏。」長蘭伽羅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已經這樣暗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嗯。」林曉白淡淡的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