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藏川不知道楊柳青的供詞。
不然的話他大可將所有也推到楊柳青身上,這便叫做串供。
只是,我想,以柳藏川的為人,就是早已知道,恐怕也是不屑這樣,也不肯會這樣做的。
他好像並不如楊柳青有心計,也不如楊柳青決絕。
雖然他一心求死,但我總感覺,他的人生之中,仍舊有一絲希望,一點期盼,所以他無法做到如楊柳青一般,完完全全,一刀斬斷自己的後路。
我在想,那個能牽動柳藏川的東西,是什麼
面對白玉堂,我決定採取迂迴戰術。
「是柳藏川托你來打探楊柳青消息的嗎?」
「是他所托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玉堂瞪著我,並不回答。
我心頭一動,看樣子柳藏川對他說過些什麼,我想想也知道,比如不要將他們之間的事情告訴我之類
於是,我變幻策略。
他的提問我並不回答,反而同他東拉西扯。
說了一會兒,見時候差不多,獵物已經慢慢放鬆了警惕,我便隨隨意意掀開一頁:「小白,柳藏川除了讓你詢問楊柳青的下落,還問了什麼其他的不曾?」
這溫水裡的青蛙渾然不知危險來到。
白玉堂眼望著我的動作,便也隨隨便便,脫口而出:「也沒有什麼其他,只是」
唉,真乖啊
乖得我很想伸手撫摸他的頭頂讚歎兩句好個乖寶。
方才直接問他,像是被戳中尾巴一樣要跳起來,如今我換一個方式來問,他倒是乖乖地就招了。
我強忍著笑:「看樣子柳公子也並未完全相信小白你埃」
白玉堂問他:「小歡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柳兄並不是完全相信我?」
忽然之間他反應過來:「啊你你!」
我含笑看著他:「我什麼我換了我,對你這樣的性格也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何況柳藏川身上背負著你我所想像不到的東西,更為沉重,他怎會輕易對你說呢,這樣簡單的道理。」
白玉堂臉上忽然露出含恨的表情來,雙眼定定瞪著我,帶一點點被設計後的不甘:「你又不是他,怎麼會知道他的心中想什麼,更何況,五爺是什麼性格?天生光明磊落,當然不像你。」他哼哼著,很不服的樣子。
我伸手掩住嘴輕輕一笑:「是是是,你光明磊落,我就胸懷奸詐。」
白玉堂努著嘴,似乎很不高興。
我不曉得他什麼個性,我都自我檢討了,好歹他乘勝追擊或者表示反對我更高興,如此表情,是什麼意思。
我便又問:「那你探聽到楊柳青的消息後,可回去跟柳藏川說了嗎?」
白玉堂瞥了我兩眼,說:「你又想幹什麼?」
啊,又被懷疑了。
我輕輕咳嗽:「咳咳,不要這樣嘛,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絕對沒有其他想法。」
白玉堂說道:「我知道柳兄對那個楊柳青很是關懷,我怕若是他得知了楊柳青生死危在旦夕,心神慌亂之下,對他的身體康覆沒有什麼好處。」
「小白真是聰明啊,聰明。」我讚歎。
白玉堂狐疑的雙眼看我:「你是真的誇我還是在譏諷我?」
我昏厥過去。舉一反三也不是這樣的。看樣子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有了巨大的轉變。已經變成了奸詐的讓他處處提防那類型了。
無可奈何笑著搖搖頭。
白玉堂卻繼續追問:「你說啊,說埃」
我沒有辦法,只好誠懇回答:「當然是」
白玉堂蹙起雙眉,嚴肅看著我,似期待回答。
「當然是」我繼續慢慢說道:「你心中所想的那一類。」
白玉堂哈哈大笑:「我說你是在誇獎我吧。」
我窘然。
白玉堂伸手拍我肩頭:「算你識相。」
我實在無計可施,只好歎上一聲:「我說小白你真是具有旁人無法企及的自信心埃」
白玉堂瞪我:「什麼意思?」
我笑說道:「當然是好事情的意思。」
「嗯,五爺就知道是如此的。」他笑起來,雙眼一瞇,露出雪白牙齒,單純的笑容明媚燦爛,多好的青春,讓人羨慕。
這是片刻的溫柔時光。
同他的相處,總會偶爾有這樣的時光閃現出來,讓人動容,讓人無法忘卻。
門邊上有人慢慢走了進來。
光芒隨著身影浮動變幻。
而這人剛進門,驀地看到我身邊站著的白玉堂,便緩緩停了腳步,有站在門邊的勢頭。這人正是清雅,面無表情,雙眼定定看著我,跟我身邊之人。
我急忙起身:「清雅,快過來。」伸手向他招呼。
「你在忙,我就不打擾了。」他低聲說,轉過身想離開。
「沒有忙埃」我繞過桌邊向他跑過去,拉住他的袖子讓他停祝
「歡歡啊,」白玉堂在身後,略陰陽怪氣說道:「我瞧你倒真的很忙,又要忙著查案,又要忙著應付上級,又要忙著套人話,還要忙著哄難纏的小孩。」
他鼻子裡一哼:「五爺很替你累心埃」
說著,竟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我方才坐著的椅子上,在我的位子上,一臉愜意,隨意翻看我方才看到卷宗。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他卻恍若未覺。
清雅聽了這話,頭一轉,雙眉微皺,似乎隱隱動怒,卻又不開聲,手臂一拉,將袖子從我的手中掙脫出來,轉頭向外就走。
「清雅!」我著急起來,跟著他衝了出去。
後面白玉堂嘖嘖有聲,繼續傳來,「我說吧,小歡子,我看,你忙的這幾件事裡最難辦的恐怕就是現在,哼哼。五爺愛莫能助,你就自求多福吧。」
真是個幸災樂禍的傢伙,而且還很好挑撥離間,大概是恨我方才套他的話,所以找機會要報復我吧。
我才不理會這道行尚淺的小狐狸,見清雅頭也不回向前走,便衝上前去,張開雙臂將他攔祝
「你跟著我做什麼?」清雅陰沉著臉,說道,「你不是很忙麼?我很難纏,你就不要再浪費你的時間了。」
哎呀呀,本來他很乖,沒想到被白玉堂這樣一挑撥,竟真的犯了壞脾氣,唉,青春期的小孩,真難搞。
「那是白玉堂所說的話,他的話你也信?他那人總是會胡言亂語的,你若是將他每一句話都當真,一定會氣到死。」
我一邊說,一邊看清雅的反應,見他面色稍微有所緩和,便繼續加緊攻勢,添油加醋說道:「我啊,就經常被他氣到半死,偏偏他又愛胡來,往往一意孤行,害人不淺我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被害得,唉,好疼,好疼」
伸手揉著腰間,皺眉出呻吟的聲音。
本來沒有那麼疼得,只不過為了博取同情,也顧不得了。
清雅這小白兔本來側著臉故意不看我,忽然聽我這般聲色俱佳表演,便被打動,回過頭來,問道:「你怎麼了?」
「好疼,好疼,不過沒什麼,只是些皮外傷,死不了的。」我搖頭歎息,做隱忍狀。
「你到底是怎麼了?」清雅輕輕跺腳,走到我的身邊,扶住我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我,「是被傷到哪裡了嗎?」
看他真的擔心起來,我才一笑,說道「不生氣了?」
清雅一怔,旋即皺眉說:「你你捉弄我?」我急忙正色說道:「我怎麼會捉弄你呢?的確是受傷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展大人,只不過,也沒那麼嚴重,可是你要是不理會我的話,恐怕這傷會越來越重。」
清雅問道:「又不是我傷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說道:「你如不理會我,我心裡不樂,精神不好,恢復的就差,也許會留下後遺症也說不定。」
清雅聽我說完,整個人怔怔的看著我,似乎在分辨我說的是真是假,又有幾分道理,過了一會兒,他說道:「你……我先前分明聽你跟他說話,十分親熱,你還叫他…小白,他叫你小歡子,歡歡……哼!」臉上露出一絲憎惡來,「真的是他害你受傷嗎?」
將事情簡略對清雅說了一遍,少年的好奇心才得以滿足,點點頭說道:「先前也是他將你劫走,還害得你雙目失明,如今又害得你遍體鱗傷,這人簡直是你的命中剋星,姐姐,以後你不要跟他有太多交集。」
這這這,這也算是趁機「挑撥」嗎?
雖然他所說的是事實,但是命中剋星這個說法未免驚悚,我不敢苟同他,但是面對著執拗又脆弱的少年,我又怎可當面反對,免得他情緒再度激烈,只好順著他說,嚴肅的:「你說得對,我目前只是為了浮羽先生的案子,所以需要他的配合,若是浮羽先生早些尋回來他們自也會離去的。」
清雅安靜不語,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那這件案子有頭緒了嗎?」
我搖頭:「暫時還無,不過,我有托小侯爺幫忙,將汴京城細細搜索,想必那賊人遲早都會呆不住露出馬腳的。」
「希望如此。」清雅雙眸看著我,淡淡的說。
我微微一笑:「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幾時起來的?喝藥了不曾?吃飯了不曾?」
清雅略略低頭,臉色稍微不自在,說道:「你怎麼只問我?你自己呢?你要先照看好了自己,這樣我才安心。」
咦,他的聲音很低很輕,略帶溫柔,關切之意掩都掩不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