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到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唐蘆兒的身份及命運
    ()雨絲伴著風斜斜飛來,油紙傘不怎麼管用,沒多會,她的膝蓋以下的褲腿就被雨水打濕了,褲腳和鞋子也因踩在那草地上的關係,濕得更徹底,孟三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呵,我的好妹了,哥倒忘了,之前該讓你換雙靴子的。」

    「沒啥。」唐蘆兒不在意地道了一句,腳上雖有點冷,身上也有些冷,但這些都比過她心裡的緊張,還有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對於那即將揭曉的事,她既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她現在只是唐蘆兒,但卻不敢保證,當孟三跟她說了一切後,她還能不能只是唐蘆兒了。

    這段時間來,她已隱隱察覺出,這個身體原本的身份必是不會簡單。唐老太原來不但會武功,而且還敢闖王府行竅,還有,孟三和上官鈺看著也像是早有淵源。而且自從香洲回來後,她就感覺孟三和原本的主人,也定是認識的……人以群分,若她以前只是普通的平頭老百姓,如何會認識他們這樣的人?

    三年來,孟三和唐老太沒有對她說過一個字,而現在,忽然要告訴她,那定是在她身上將要發生什麼事了。

    孟三抬頭看了看佈滿灰雲的天,再往前放眼望去,只見天和地都被那漫天漫地的銀絲連在一起,然風不定,故那細細的雨絲時而往左,時而往右,時而不嘩的散開,然後迎面撲來。

    即便唐蘆兒身上穿著是皮襖,但走了這麼久,還是不免打了個寒噤。

    一直沉默的孟三似被她這一聲動響拉回神思,然後才發覺兩人似已走了好長一段路,回頭一看,只見大大小小的丘陵起起伏伏,已然看不到身後的帳篷了。他又抬眼看了看那天,再看了看周圍,便指著左邊那一處天然生成的巨石笑道:「丫頭覺得冷了,來,咱去那底下避一避。」

    秋雨寒涼,四野寂靜,兩人走到這巨石下面,尋了一處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後,孟三就歎了一聲:「當年,你來我家時,也是秋天,也是這麼個天氣。」

    唐蘆兒轉過頭,睜著一雙大眼睛瞅著孟三,神情有些怔忡,她猜得果然沒錯,他和她原本就是認識的。

    瞧著這丫頭還是這麼傻愣愣的看著自己,孟三便笑道:「已經三年多了,丫頭就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唐蘆兒一愣,然後就有些心虛地垂下眼,默默的搖了搖頭。

    孟三大掌在她下垂的腦袋上拍了拍:「既然想不起來,怎麼又露出這副怯怯的表情來了,倒讓我以為你想起了什麼。」

    「怯怯?」唐蘆兒頂著他的手抬起頭,面上帶著幾分疑惑,「我以前,很怕你嗎?」

    「也不算是怕。」孟三放下手想了想,才道,「那會你對誰都那樣,總一個人默默待著,常常是好幾天都沒一句話,任人怎麼哄都不開口。」孟三說到這,便看了唐蘆兒一眼,歎了一聲,「你娘將你抱到我家時,你才兩歲,肉呼呼的一團,就這麼小的一點。」孟三說著還拿手比劃了一下,然後笑道:「而我那會已經十一歲了,看到你這個小不點,倒是挺喜歡的,只是你卻打小就不愛說話,一直長到十二歲也還那樣,就只拿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瞅著人看,無論是誰,只要跟你靠得太近了,你就都會怯生生地躲開。」

    唐蘆兒更加愣怔,好久,才問了一句:「我娘是誰,把我抱到你家做什麼?」

    孟三歎道:「你娘是齊州以西,北漠地區白月城的梅殿主白梅,你原本的名字叫白薇。」

    「白薇,我……是跟我娘姓的?」唐蘆兒詫異,「白月城是個城鎮麼,殿主又是什麼意思?」

    「白月城是北漠的中心城,其城內還有一座巨大的宮殿,名為白月主城,不過也習慣被人稱為白月城。」孟三說到這,停了一會,就看著唐蘆道,「北齊被大景收入版圖內,改名為齊州之前,北漠的白月主城就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說白月城是個城鎮,倒不如說是北漠的一個教派更貼切些。白月城是北漠人的信仰所在,北漠權力和地位最高的人便是白月城的城主,而城主以下是殿主,殿主下面是弟子,弟子往下還有眾多奴僕。除此外,北漠地區的人,幾乎全是白月城的信徒。」

    唐蘆兒只覺得心裡突的一下,喃喃道:「教派……」

    孟三點了點頭,:「其實不止北漠地區,就是齊州,也有很多人是白月城的信徒,甚至包括一些官員和一些地位極高的人。」

    看著唐蘆兒還是一臉懵懂的表情,孟三忽然歎了口氣,接著道:「你娘是現任白月城城主,白玥的女兒,當年你娘和你爹成親後,並未入住唐家,而是繼續留在白月城內,不久,城主就選定你娘為白月城下一任繼承人,並將白月城信物交與你娘,然後就開始了長時間的閉關,然而也正因為城主的忽然閉關,使得城主的兒子,亦是你舅舅白蘇開始對你娘出手。你娘可能是知道逃不過白蘇的毒手,於是早早做了準備,就是因為如此,你才會被送到我家。」

    孟三說到這,就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來到我家兩年後,你娘便過世了,我們誰也沒告訴你,可你卻好似自己就知道了。從那以後,你就更回寡言,有時候看起來,就像個瓷娃娃一般。」

    「你家跟我娘是什麼關係?我娘為何要將我送到你家?還有我爹呢?」唐蘆兒有些茫然的問道。

    「我家是齊州那邊,延續了數百年歷經兩朝而不倒的孟氏大族,我父親亦是齊州都司指揮使。」孟三看了唐蘆兒一眼,面上露出幾分黯然,「你爹是位不出世的高人,外號玄機子,也是我的恩師,你娘和師父之間的事,我不甚清楚,只知道你剛出生沒多久,師父他就離開了北漠,不知所蹤。」

    「那我是怎麼到的星棋島這邊?」

    「你娘過世後,你舅舅一直就在尋找你的下落,因為當年白月城的信物,你娘已經交給了你。若拿不到白月城的信物,誰都坐不上城主之位。」孟三說著就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原本我家將你護得好好的,哪知卻被自家人出賣了,我大伯跟外人勾結來對付我父親,而白蘇也因此打聽到了你的消息。那一年,你剛滿十二,我父親受冤入獄,我不得已,就帶著你往南逃,欲找師父求救。卻不想一直逃到興海那後,卻還是被我大伯的人給截住了,當時你和我就在前往柳州的船上……」孟三說到這,眼圈微微有些紅了,他歎了口氣,就摸著唐蘆兒的腦袋道,「他們人太多,又殺得我措手不及,眼見就要到柳州了,我卻沒法護你到最後,竟眼睜睜地看著你落了海,雖我馬上就跟著跳了下去,可卻怎麼都找不到你,丫頭,我那時,真是絕望極了!」

    那個充滿血腥,既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濃夜,咆哮怒吼的大海,劇烈搖晃的船隻,自閉的少女落海時那聲被海濤湮沒的「三哥哥」,讓那個頻臨絕望的少年整個崩潰。

    不知為何,唐蘆兒忽的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良久,她才悶聲問道:「後來呢?」

    「後來,是丫頭福大命大,竟被海浪給送到島上,還恰巧被師叔給撿到了。」孟三面上露出個欣慰的笑,「師叔就是唐奶奶,她是最先收到我求救的消息,師叔本是要幫我去找師父的,不想卻先碰上了你。」

    唐蘆兒詫異的睜圓了眼,孟三笑道:「我接到師叔的消息後,慌忙趕過去,在島上看到你時,真有些不敢相信!」

    他還記得,當時看到這丫頭時,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流淚,就連他父親受冤入獄,他都不曾掉過淚,被人千里追殺,也不曾叫過一聲苦,卻在幾乎萬念俱灰時,忽然看到那個在他手裡丟失的小姑娘,竟好好坐在門口的板凳上,依舊帶著一臉懵懂的表情,睜著一雙大眼睛在那發呆。他還記得,當時是早上,清晨的陽光溫柔的落下,將她面上的肌膚照得幾近透明。

    當時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若非唐老太忽然出現,將他這個「圖謀不軌」的陌生男子趕走,他當時定是跑過去抱起她了。

    後來他才知道,她自醒來後,就已忘了一切。

    「雖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你剛醒來的那段時間,跟在我家那會還是挺像的,老是一整日一整日的坐著發呆,剛剛瞧著我時,眼裡也是有那種怯意,只是也比以前多了幾分好奇。後來,我瞧著你越來越開朗,越來越活潑,我便想,其實你能忘了那些事也好,忘了那些事,能換得這些開心,也是不錯的,而且你忘了那些事後,也不再像以前那親,對誰都小心避開,還能跟我親近了,我真的挺高興的。」孟三說著就摟著她的肩膀道:「丫頭,我是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的,我真的很想讓你一直像現在這樣,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

    「可是,他們那邊的人找過來了是嗎?」唐蘆兒抬起眼,輕輕道了一句,她已差不多明白,除了這樣的原因,找不出別的理由了。

    她沒想到的是,她這個身體,以前曾發生過那樣的事,看著孟三眼裡對她毫不掩飾的疼寵,她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心裡既是感動又是難過,為那個已經不在的白薇,為孟三,為一直以來毫無保留的關心著她的那些人。

    沒有人知道,白薇其實已經死了,在她落海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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