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丫頭,又去給你奶奶買藥?」她一上船,那姓陳的船老大就親切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是,陳大叔吃早飯了嗎,我這有奶奶剛烙好的烙餅,還熱乎著呢。」唐蘆兒手裡拿著那串糖葫蘆,一邊交上船費,一邊笑著道了一句。
「不用不用,大叔早吃過了,丫頭趕緊過去坐好,別只顧著吃,小心晃摔了啊。」船老大爽朗一笑,就招手朝旁邊喊了一嗓子,示意準備開拔。
不多時,船就開了,唐蘆兒進了船艙,剛咬了一口糖葫蘆,就瞧著對面有個三四歲大的孩子正眨巴著眼瞅著她,她一笑,便把那串糖葫蘆遞過去。孩子的父母不好意思接,她嘿嘿一樂,逗著那孩子說了幾句話,完後就將那串糖葫蘆塞到孩子手裡。
跟同船的人閒聊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後,唐蘆兒覺得有些悶了,便起身出了船艙,站在船頭伸了伸懶腰,然後兩手交握著擱在腦後,微仰著頭,看著那一望無際的大海。鹹鹹的海風往她臉上吹,沒一會,就將她面上的淺笑吹散了。
自來這邊沒多久,她就知道唐老太身體不大好,每天都要需要喝兩杯用十多種藥材泡製的藥酒,久而久之,唐老太倒成了釀酒能手。只是那些藥材雖都不便宜,但效果卻不怎麼好,近這一年,唐老太已暈倒過三次,這怪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而那藥酒也快壓不住了。
她知道唐老太為何這麼急著給她找婆家,一是她確實年紀到了,二是唐老太清楚自個的身體不行了。而且唐老太原也不是這島上的原住民,雖未明說過,但她心裡清楚,唐老太是準備等她嫁人後,就自己離開星棋島,且很可能再不回來。所以她不敢隨隨便便就嫁人,怎麼也得再拖個兩三年,起碼得確認唐老太身體無事後再說,反正她也不急,而且這天大地大,何處不是家……
星棋島和柳州就隔著一道窄窄的星棋海峽,小船穿過這海峽一般只需一個半時辰,若是逆風,也就兩個時辰的功夫,大船則更快些。
清晨出發,差不多中午時分,船就在柳州碼頭靠岸了。
出了船艙抬眼望去,柳州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碼頭上停靠著幾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有貨船有漁船,不遠處還停著數艘極其氣派的畫舫。其最惹人眼的是建在入海三丈,高約兩丈,用花崗岩砌成的高台之上,名為「最風流」的畫舫。只見那上頭的亭台樓閣,宛若天宮瑤殿,稱得上是柳州第一畫舫。若是晚上過來,便可見這裡燈火通明,脂香粉艷,絲竹悅耳,完全是柳州富貴繁華的一個縮影。
唐蘆兒上了岸,瞧著時間不早了,也不多做停留,略環顧了一下這港口的熱鬧之景,便直接往畫廊走去。約小半個時辰後,她便到了平安街,只是還未走到風雅畫廊,就看到那畫廊鄰邊的一家大酒樓門口正一串接一串地放著鞭炮,辟里啪啦的爆竹聲讓人耳朵一陣陣發麻。往旁一問才知,那家酒樓兩多月前易手,翻修了一個多月後今日重新開張,巧又碰上一大富商在裡頭包場請客,所以這就弄得極熱鬧,估計這鞭炮得放上好一會。
唐蘆兒捂著耳朵進了風雅畫廊,找著裡頭的夥計,原該是直接交了畫,拿了銀子就走的。只是她這個月的畫因唐老太的病,跟之前說好的量不符,少了三張,所以店裡的夥計也不好做主,便讓她到後院去找老闆自個說去。唐蘆兒有些歉意地點了點頭,就熟門熟路地繞道後院。
估計又得被壓價錢了,她無奈一笑,算了,反正正好口渴,進去討杯茶喝也不錯,剛剛在路上吃了張烙餅,差點沒噎著。只是進了後院,卻發現今兒這庭院裡的丫鬟一個都沒瞧見,她遲疑了一會,滿臉疑惑地走到後院正屋門口,不料這會忽然聽見一個嬌媚中帶著幾分譏誚的聲音,從那虛掩的門裡傳了出來:「外頭男人千千萬,老娘就愛天天換。」
「你——」
「讓你佔便宜那是老娘樂意,你可別真當自己是顆蔥,以為上了老娘的床就能管到老娘頭上來。」
「好,好你個喬飛飛,你給我記住了!」
喬飛飛的聲音忽而多了幾分呻吟,隨即就嬌笑起來:「好狠的心,還真捨得出手……」
屋內似有風聲呼嘯,唐蘆兒大囧,糟了,她好像碰上不該碰的事,難怪這院子裡的丫鬟都不見了呢。她當機立斷就往後一退,打算也找個地方躲起來先,免得一會有人從裡頭出來碰上了尷尬。
只是才剛轉身,還不待走上兩步,那門就猛的一下從里拉開。唐蘆兒反射性地一回頭,即看見一個滿臉陰霾的男子從裡頭走了出來,兩人不可避免地打了個照面,唐蘆兒知道躲不了了,只得低下頭讓到一邊。
趙品良不想外頭竟有人,即陰寒著眼打量了唐蘆兒一眼,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果然,那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遷怒之意,唐蘆兒心道今天真是不利出門,怎麼就被抓了個正著,這下什麼解釋都沒用了。她硬著頭皮抬起臉,訕訕一笑,然後就微側了側耳朵大聲道:「公子不好意思,我這耳朵自小就不太好,那外頭又放著爆竹,公子您剛剛問什麼?我沒聽清!」
趙品良面上的神色更差了,一張俊容甚至有些扭曲起來,連個小丫頭都敢奚落她,簡直是找死!
氣壓有些低,唐蘆兒心裡暗自叫苦,大哥,我都給你台階下了,你不過是略抬一抬腳的事,怎麼就那麼難。
「既然耳朵不好,那要了有何用!」趙品良說著就要抬手,唐蘆兒心頭一凜,兩腿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只是這會喬飛飛卻從屋裡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只見她一手扶著門,一手輕甩著繫在腰上的金色流蘇,一雙媚眼在那男子身上瞟了一眼,完後才看向唐蘆兒道:「小丫頭,進來吧。」她說著,玉手一勾,就將唐蘆兒給拉了進去,然後啪地門一關,就將趙品良給擋在外頭。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遠去後,唐蘆兒總算是鬆了口氣,剛剛那男人的表情那麼不善,要不是喬老闆及時出來,還不知他打算做什麼呢。
「嚇到了。」喬飛飛柳腰輕擺,走到榻上軟軟地坐了下去,睃了唐蘆兒一眼。
「嘿嘿……」唐蘆兒裝傻地一笑,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好,她真不是故意偷聽的,誰知會那麼巧。
「他可是從京來的貴公子,你出去後可得小心別遇上哦,瞧你這小細胳膊,還不抵人家一根手指頭,一掰就折了。」喬飛飛瞧著唐蘆兒惡意的一笑,她是個很矛盾的女人,面上看著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紀,性格時好時壞,容貌也不算絕色。仔細看的話,眼睛不夠大,鼻子不夠挺,嘴唇不夠豐滿,但莫名的,她那張臉,和她身上的氣質,卻極吸引男人。十個男人看到她,少說也有八個得心頭蕩漾的。
唐蘆兒苦笑:「多謝喬老闆提醒。」
喬飛飛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唐蘆兒一眼,不知為何,這小姑娘,總讓她有點捉摸不透的感覺。看著有些小聰明,嘴巴挺會說話,面上也總掛著笑,身上活力十足,還會一手不錯的西洋畫技。按說,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會這點東西不算稀奇,唯一點讓她覺得有意思的是,這小姑娘,總在不經意間透著一股懶懶散散的神態,眼裡也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從容。
唐蘆兒知道喬飛飛在打量她,她只當沒看到,將畫筒取下後,把裡頭十二幅油畫拿出來擱在喬飛飛跟前道:「您看看,這都是照您的要求畫的。」
喬飛飛從唐蘆兒身上收回目光,瞧了幾眼那些畫,正想挑毛病呢,只是翻了翻,她嘴角頓時翹了翹,然後抬起眼道:「怎麼比原先說的少了三幅?」
唐蘆兒一看喬飛飛這興奮的目光,就知道這摳神又找到一個能壓價搾取的理由了,心裡憤恨,資本家啊資本家,每個毛孔裡都留著勞動人民的血液!
「我奶奶病了幾日,我嚇壞了,家裡沒別人,大夫又不好請,藥也不好抓,我一邊看著奶奶,一邊給熬藥。可能奶奶確實是年紀大了,即便我在床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兩夜,藥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奶奶卻總不見好,我只好又請了別的大夫,大夫說……」唐蘆兒一口氣說了半天,越說眼睛越紅,說得她這孝心唯天地可表,唯日月可鑒!誰若是不同情不理解,那就是冷血無情豬狗不如!
喬飛飛聽完後直接樂了:「好了好了,你這理由也夠大,百善孝為先,算了,我就發一次善心,這次不壓你的價。不過這次的錢卻不能付你,等你把下次的畫拿來,並將這次的三幅都補上,我再一塊付你銀子。」
果然是資本家,一點都不吃虧的,不佔便宜不舒服,拐著彎地拖欠工資,太可恨了!唐蘆兒心裡詛咒了一遍,面上卻帶著笑保證道:「那也好,您放心,不就三幅畫的事麼,我下個月指定給你補上。」
喬飛飛點了點頭,唐蘆兒想著該去藥店那取藥了,便將畫筒收拾好道:「那我就先走了,您休息。」
「上次說的春色美人圖,你不打算繼續畫了,那等畫一張的價可頂這種四張呢。」唐蘆兒走之前,喬飛飛笑瞇瞇地誘惑了一句。唐蘆兒一聽這個立馬苦笑:「沒辦法,我奶奶說那是春\宮圖,那次發現後差點沒扒了我的皮,現在正是嚴打時期,我可不敢頂風作案。嘿嘿,不過您等著,等我奶奶的嚴打風吹過後,我偷摸給你畫,到時一塊送過來。」
喬飛飛撲哧一笑:「行,我等你,記得,衣服畫得越少越好,我絕不跟你壓價。」
「曉得曉得。」唐蘆兒瞭解的眨了眨眼,完後便出去了。
「有趣的小丫頭。」唐蘆兒走後,喬飛飛在屋裡翻著那些色彩艷麗油畫,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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