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府府台,江知府坐在下首,林瑞坐在上首,他的身邊立著照常是那葉不凡,江知府的兒子江戎生還不夠資格坐下來,恭敬的站在他父親身邊。江戎生偷偷的打量坐在上首的這位天皇貴胄,那俊朗的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親近,有人說這位三皇子是最不得志的王子,也有人說這位三皇子是皇室之中最有才能的皇子,比他兩位兄長不知高明多少,還有人說三皇子性格懦弱,與世無爭,是一個老好人……這些完全相反的評論在大齊的上上下下不知被人評論過多少,誰也不知道這位三皇子的真正面目是怎樣,更為他增添了一份神秘色彩,但從自己的生性耿直的父親大人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江戎生感覺,這位三皇子並不像外界傳聞,是一個生性懦弱的皇子,就憑他身邊站著的那位神色淡然的葉統領,江戎生聽他的未婚妻提過,說是他青鳳門中一位碩果僅存的長老葉不凡,青鳳門的門主青鳳沁上通天文陰陽,下知地理百家,而她的手下,還有師妹天虹一劍青鸞,青鸞早在十年之前就是江湖第一的劍術高手,雖久不聞世事,但聽說已然出山,受門主之令幫助這位三皇子,如今青鳳門傾巢而出,為助這位默默無聞的三皇子出盡全力,還有什麼會說這位三皇子資質平凡?
江戎生想,難怪自己的父親一聽到三皇子略微提起那本《琴聲古韻》的書,就急匆匆的送了過去,也不管自己滿肚子的不高興,這本書,可是佳儀看中的……最初的初衷,不就是為了佳儀的聘禮嗎?連禮單都已經呈上去了,還把書名放在最前面,如今卻沒有了書,這樣失禮的事,以嚴謹著稱的父親大人從來都不會做的,可這一次,當江戎生囁囁的說起,父親只是意味深長的笑笑:「我們不送,殿下也拿得到的,你放心吧,我們送了,母家說不定高興得很呢……「江澤林又看了看兒子,道:」你以為,讓你和母家結親,真的因為他們是第一姓?母家小姐,真的喜歡那些書?」
這一番話,讓江戎生聽得雲山霧罩,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林瑞坐在上首,望了望江知府,他很明白,江知府所求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從來沒有給他一個准話,他的一番作為,讓他感到很可笑,為了向他表示忠心,竟千方百計與母家結親,彩禮賠了不少吧,要與大齊第一望族母家結親,即使是一個旁系,那彌補門第之差的『陪門財』可能把這個一向清廉的知府都掏空了吧,看了看桌上幾樣點心,林瑞就知道,他現在可身無斜財了。自作自受,林瑞暗想,我的親事,幾時輪到你來操心了,聽說母鳳沁與母佳儀為手帕之交,竟想出這樣的辦法來,只為了讓那母鳳沁不在二哥與自己之間搖擺,讓她盡快向父母請求,讓皇上下旨,與自己成婚,林瑞又暗罵,這個老匹夫,明知道自己對那隻鳳凰不感興趣,竟然從她那裡著手,想要達到即成事實,自己好不容易設法把母鳳沁的視線轉向宣王,倒讓這老匹夫一攪,差點功虧一簣……
但林瑞卻不能明著罵這老狐狸一頓,老狐狸竭盡全力,都只是為了讓自己多一點外力幫助,讓自己在與宣王的爭鬥中不會那麼被動,但像林瑞這麼驕傲的人,又怎麼會憑借助一門親事來達到目的,他寧願相信自己的實力,他想,他可不願意仰人鼻息過日子,即使是暫時的也不行……江知府指了指桌上的小點心道:「殿下,您看,這是朗月府的特產,油酥起絲,是用十種鮮果裹以麵粉,用極清的瓜仁油炸成,可口無比,您看,您來了,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林瑞笑了笑,道:「江知府一片盛情,本王又怎麼不領情呢,只不過這點心似乎少了一點……」江知府往他桌上一看,不由得老臉一紅,三皇子的盤子早就空了,他連忙吩咐:「這些下人們,真是的,快點端上點兒……」丫環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什麼也沒說,自去張羅。過了好一陣子,才又端上了幾碟點心,在這期間江知府如坐針氈,滿腹的才華與詩書都吐不出來,想要開口勸勸三皇子與母府聯姻,可那點心的事沒有著落,心裡邊有事兒,也沒了心思勸,因為他知道,如今的知府衙門,可謂一清二白,這種高級點心,一小碟兒就得數幾兩銀子,他本來就買了幾碟擺擺樣子,心想三皇子什麼沒吃過,吃幾塊也就算了,必誤不了事兒去,哪裡想到,還未入正題呢,三皇子幾口就吃完了,這這這,這得多少銀子啊,以前還好辦,可這次,為了兒子的親事,江知府可謂是窮得巴鍋了……
眼看著丫環們又上了幾碟兒,他奇怪得很,心想,這府內還有銀子嗎?想走出去問問,可三皇子含笑望著他,他脫不開身,只好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可憐的滿腹經綸的老好人老知識份子,老清官被一文錢給憋死了,活該,林瑞心中又暗罵,拿起桌上的點心,又是幾口給吃完了,吃完以後,再道:「江知府,您這下人確實不怎麼樣,也不知道添點兒的……」林瑞又指了指盤子,江知府的老臉簡直可以熱得烤紅薯了,可沒辦法,只好又把丫環們罵了一通,當然,那聯姻的事記都沒記起來提。終於,林瑞吃飽了,站起身來,道:「江知府,您這地兒可真是山傑地靈,小點心特別好吃,雖然上得慢了點兒(聽到這話,江知府的老臉又紅了),我今天可大飽了口福啊,本王先去行宮了……」江知府現在只想著送走這位胃口極大的皇子,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哪裡還想得到勸說三皇子聯姻的事,忙連連行禮,恭送他離府。江知府回轉身來,問:「你們從哪裡拿的點心?」一個小丫環望了望老爺的神色,囁囁稟告:「大人,這點心,不是我們府裡頭的……」江知府大驚:「怎麼,們還跑出去賒帳?」心想,這下子臉可丟到姥姥家去了,知府衙門賒賬,還是賒幾碟點心,這種事兒,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大丫環道:「我們照您的吩咐去拿點心,可那點心早就沒了,原想叫夫人想想辦法,到了夫人那兒,夫人也沒辦法,正想著把首飾當了呢,就有人稟告,說就第一樓拿了點心過來,說是有人訂了,給了錢了的……」江知府呆怔半晌,想想今天府上情形,原來,自己的動向早在三皇子的計算之中,連自己坐如針氈的情形,三皇子必定看得很清楚,讓自己留了一份顏面,又不讓自己開口多言,這樣的主子,江知府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腹誹,但他徹底明白,三皇子不是一個能讓人隨便左右的人,用了幾盤點心,四兩拔千斤,讓自己的滿腹言論一字兒都吐不出來,這樣的主兒,以後還是少插手他的私生活為好……
前門又有人稟告:「大人,有人送了千兩黃金過來,來人帶話,說是這批銀子要用在實處……」江知府苦笑,點了點頭,有些垂頭喪氣,又有些心中歡喜,事情雖未成功,但是,卻得到了三皇子的認同,以後,自己可就是三皇子陣營之中的人了。他強打精神道:「把這批黃金入庫,誰也不准動,災年用來賑災吧……」江戎生看到父親臉上那喜憂參半的神色,不敢多問,自去吩咐下人們去辦,遲疑半晌,道:「爹爹,娘親的手飾用得差不多了……」江知府正色道:「用得差不多了也不准動這批黃金……」江戎生只好噤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