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在關羽大軍的猛烈攻擊下,傷亡慘重的濮陽守軍開城投降。
濮陽易手之後,北伐軍便控制住了中原東西往來的最後一條要衝,就此完成了對曹操治下東線諸州郡的分割,構築起一條始於梁郡,向北延伸至濟陰郡,最後在東郡的濮陽城收尾的分割線。含括青州、兗州、豫州在內、共十二個郡的曹操治地,被齊中間一砍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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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濮陽淪陷的消息,曹操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隨手將傳遞信報的簡書丟到一旁的桌案上。
這一切,本就在曹操的預料之中————濮陽城裡只有寥寥的數千兵馬,根本就不可能擋住關羽大軍的進襲。從一開始,濮陽城就是曹操計劃中的一顆棄子,一個誘餌。
能夠堅持三日,這顆棄子已經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見曹操衝自己點點頭,賈詡會意,繼續就軍情進展進行著分析:
「……夏侯征東的五萬大軍業已越過考城,目下正在直撲定陶。定陶駐有敵軍不下近萬人,其中有4、5000人是兩日前剛剛由濮陽方向南下而來,看來關羽對丞相的意圖已有所察覺。城中守將徐盛,頗有膽略,通曉兵法,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攻打定陶,怕是要費上些工夫。山陽郡方向,照時間曹征南三萬大軍應該已經抵達成武。成武只有數千敵軍把守,守將為呂范之子呂據。以曹征南的大軍,不出意外數日內應該可以拿下成武。
如果定陶與成武都被拿下,關羽南退之路就將被斷絕。我東、西兩路大軍,隨後便可成鉗形之勢,一步一步壓縮其空間。
河北的五萬大軍正在朝官渡和白馬津方向進軍,一應船隻業已調配妥當,十日之內。這五萬大軍便可加入戰場。
如此一來,我方就可以集結十三萬大軍,對關羽的五萬兵馬形成圍剿之勢。關羽退路被斷,糧草無以補給,必難久持。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其唯一的退路,就只能是借助錦帆水軍撤退。若他真那樣做,又更給了我軍破敵的機會……」
「錦帆水軍有什麼動靜麼?」曹操臉上並沒有什麼喜色。他凝視著懸掛在屏風上的地圖,蹙眉問道。
「暫時還沒有……」賈詡搖了搖頭,「上一次得到的消息,錦帆水軍仍然停駐於黃河濟南、樂安一帶水域。那是在四天前的事。詡已命細作密切留意錦帆水軍動靜,如果甘寧當真有什麼大動靜,必會有消息回報。」
錦帆水軍地實力極為強橫,他們雖然不直接登岸攻城略地,但其對河流水域的控制,卻讓人頭疼到極點。曹操一直都在擔心錦帆水軍會沿黃河西進,控制官渡、白馬津、延津等渡河要衝。一旦真出現這種局面。河南、河北的往來就可能徹底地斷絕。屆時莫要說調動兵馬、運輸糧草輜重,連傳遞個消息或許都將無法實現。
開戰之初,由於天氣尚寒。黃河有多個河段被冰封。憑著這上天的垂幸,曹操暫時還不需擔心錦帆水軍的威脅。但隨著冬去春來,天氣日漸變暖,黃河解凍,這天然的障礙頓時也就存在了。
除了在一些河道要衝設置障礙,以阻擋錦帆水軍的西進之外,曹操還讓賈詡以十二分的警惕留意著甘寧地一舉一動。
「這裡面有些奇怪……」曹操低聲喃語道。
賈詡知道曹操所說的「奇怪」指的是什麼————黃河既然已經解凍,關羽完全可以命令甘寧水軍全線西進,封鎖黃河南北往來,讓河南的各州郡無法得到來自河北的援助。尤其是在眼下大戰進入白熱化的關鍵時刻。關羽不調水軍西進支援作戰,確實不太正常。
「丞相是認為關羽有所陰謀?」荀攸接口問道。
「雲長雖然武勳卓著,但並不工於智計。不過,為其參謀軍機的諸葛亮,卻是個深富機智的人物,不可小覷絲毫。」曹操搖了搖頭。
「丞相莫非是認為……關羽、諸葛亮是故意不調水軍西進?」滿寵似有所悟。
「有這可能!」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曹彰詫異地接口問道。
「雲長或許是準備以自己為餌,引誘河北兵馬南下,引誘曹某放棄防禦,轉而與劉備決一死戰……」曹操從地圖上移開目光。眺望著廳外地景觀,輕歎著說道,「一戰定乾坤!」
「什麼?」曹彰面色大變,失聲說道,「他們居然有這樣地陰謀……」
「這不是陰謀……」曹操看著英武非凡的三子,笑了笑說道,「若真如我所料,應該算是個陽謀。雲長熟知曹某脾性,那諸葛亮狡詐異常,他們知道曹某不甘心死守直至敗亡,知道曹某急欲一場大勝來穩定人心軍心,就故意設下了這個以身為餌的圈套。雲長他等不怕曹某看穿他們地圈套,因為,縱然看穿了,曹某還是得去冒這個險。」
「也好……哈哈哈……」曹操豪邁地大笑起來,「就跟雲長賭上這一賭————若是雲長先死在曹某手中,此戰便尚有可為,與劉玄德也還有得一爭,那就算是曹某賭贏了;若是曹某先死在雲長手中,就算是將二十多年的基業和曹某這條命,全都輸給了劉玄德。」
「丞相(父相)……」荀攸、曹彰等人很詫異著曹操的這番話,想要請他三思而行————明明知道很可能是圈套,還要硬往上湊,是否太過不明智?
曹操一抬手,阻止了眾人勸諫。
唯一未有所舉動的,就是賈詡。因為他知道,曹操並沒有犯傻,甚至可以說是清醒得令人吃驚————曹操已經沒有任何退縮的餘地,哪怕是再退上一步,中原就會淪為劉備的囊中之物,河北也將隨之土崩瓦解。
曹操拖不起了,更退不起了!賈詡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必須決戰,決一死戰!
就算面前真是個圈套,如果利用得當,同樣能夠轉化為一個極好的戰機。這裡面,除了努力籌劃,精心準備之外,還需要點運氣。看上天在這最緊要的關頭,到底是垂青於誰?……
「嗚~嗚~!」
急促的號角聲劃破天宇,帶著無邊無盡的殺意,直衝浩瀚蒼穹。
五萬騎、步軍排成一個又一個整齊而密集地方陣,一直綿延到地平線的盡頭。塵土飛揚,低空中似乎籠罩著一層「灰霧」甚至將陽光都遮蔽了起來。
一面面深藍色的旌旗在風中勁舞,激打出「啪啪」的聲響。
視線內,是人的海洋,是旌旗的海洋,是刀槍劍戟的海洋。面對這暗潮洶湧、殺機隱藏的「汪洋」定陶城在風中顫慄著,哭號著……
立義將軍徐盛站在城樓上,雙手撐著冰冷的城牆,孔武有力地身軀動也不動,如磐石一般穩固,眼中除了興奮,還是興奮————這場可能關係到北伐最終勝負,關係天下一統的大決戰,真正的序曲就將在定陶城展開。
「徐將軍,夏侯惇遣使叩城,大概是想說降……」都尉陶恪急匆匆地走上城樓,行禮後向徐盛稟報道。
「放進來!砍下頭!扔回去!」徐盛頭也不轉,用了九個字作為答覆。
「諾!」
旁人或許還聽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陶恪是徐盛的老部下了。
吊橋放下,城門開啟,使者入城。
「我奉夏侯征東之命……啊…你們要做什麼,做什麼……」曹軍使者早已想好幾套說辭,正準備開口遊說,卻愕然發現數名彪形軍漢「不懷好意」地逼了上來,頓時慌了神。
使者本是一名軍中主記,哪裡是這些軍士的對手,三下五去二,整個人就被摁在了地上。更讓他驚恐的是,一名軍漢居然將手中環首刀高高舉了起來。
難道,難道,難道……
「兩軍交戰,不殺來使,不殺來使,不殺……」被嚇得屁滾尿流的使者忙不迭地呼喊,卻喊不住那無情落下的大刀。
鮮血激噴,人頭飛起。
陶恪提起血淋淋的人頭,走到關樓上,奮力朝城外一扔。人頭在空中飛行了七、八十步遠,又如皮球一般,在地上滾動了十餘步才最終停了下來。
「啐~!」陶恪沖城下狠狠地吐了一口,隨即肆意地狂笑起來。
夏侯惇面色鐵青地將手中的人頭扔了出去,眼中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噴射出來。
「請准許末將出戰,末將必攻下定陶,以徐盛狗賊的首級獻於將軍帳下……」
「末將願出戰……」
一個個憤怒的將領爭先恐後地請命出戰。
「急什麼急?不要中了徐賊的激將計……」第一個冷靜下來的,反倒是夏侯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