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一百七十四章(上)
    成都的易手,劉瑰、張松等人被斬被擒,以及吳懿、孟達、楊休一路的降伏……這一連串驚人的變故,讓那些原本附從於劉瑰的川中官員徹底失去了希望。

    不過,幸好在開戰之初,天子的討逆詔書上便已言明——除劉瑰、張松等十餘首惡者,其餘附逆之人只要及時幡然悔悟,便可不究其罪責。而且張任、嚴顏也聯名書告川中數十萬百姓,表示了與天子御詔同樣的意思。

    有了這雙重保證,這些官員便有了生了希望,雖然心中依然忐忑,但最終還是相繼選擇了請罪歸降。至我抵達成都十天時,多半的郡縣官吏皆已上書表示了棄逆歸附之意。

    戰事大局基本已定後,確立何人為西川之主,日後西川的治政方向,如何處理西川與廬江朝廷的關係,以及最為實際的問題——原先被劉瑰、張松把持的軍政權力,如何進行分配?

    這一系列問題,相繼地擺在了眾人面前。圍繞這些問題,成都城中暗流激湧……

    在這十天的時間裡,川中文武已經進行了三次大規模的議事,商議討論西川的未來。

    從第一次議事開始,一眾川中官員就呈現出明顯的對立傾向。

    不出所料,彭漾是竭力反對大哥入主西川,他力主由劉璋年僅十歲的幼子劉闡承繼父志,出任益州刺史,主掌川中軍政大權。不得不承認,彭漾所找的理由很有技巧性——子承父業,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常情,這樣的建議確實能夠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鳴。但若仔細一想,年僅十歲的劉闡至少還得有六年才能及冠,目下根本還無法履行起一州刺史的職責。而且,從我這些日的觀察來看。劉闡地資質相當平庸,去年以來家中所遭遇的一系列劇變,更給這個少年的心理造成了很大地陰影。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怯弱畏人。

    如此一來,若是由劉闡繼刺史位,川中的實際權力勢必將旁落到那些輔臣手中。彭漾這一手,既可以冠冕堂皇地將大哥排除在西川之外,又能夠為自己攫取權力營造出機會。

    他甚至還有意無意地利用川人的保守排外心理,試圖挑惹起川中文武對大哥的排斥情緒。

    不過,他顯然忘了一個眾所周知的道理——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更淺顯些說。也就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與我軍已有良好關係的武將派不說,就以西川的士人而言,他們或許保守排外。但卻不缺乏省時度勢的眼光和頭腦——依靠青州、徐州、兗州、豫州、荊州、涼州與漢中,某種程度上說,我軍其實已經完成了對曹方的包圍。無論在土地還是人口上,大哥都已穩穩壓制住曹操。歷經二十餘年群雄割據混戰的大漢社稷,又走到由分裂到統一的緊要關頭。一旦大哥擊敗曹操。為了完成社稷一統,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出現一個「獨立王國」般地西川存在。以十二州一部的人力、物力,討平區區一個西川可以說是輕鬆之極。

    能看到這一點的川中士人不在少數,權衡利弊之後,他們自然會有一個較為理智的選擇。

    這從身為川中士人之首的黃權、王累的模稜態度就能看出一二來。

    而我,雖然受邀參與議事,但只是靜坐一旁,充當著一個旁觀者的角色。

    還未到我直接插手的時機。

    就在這第十天,張任回到成都,同時帶回了孟達的人頭。

    狡猾有如狐狼的孟達。雖然心思費盡,最終還是未能逃脫張任這個老練獵人之手。

    張任一回到成都,就立即痛斥士人們只知爭權奪利,卻將劉璋的大祭一事忘卻的一乾二淨。

    劉璋遇害身亡已經一年有餘。由於正處戰事之中,張任等人沒有能力,劉瑰一黨沒有放在心上,本該隆重大辦的劉璋週年大祭竟被耽擱了下來。如今局勢安定,正應該盡快補辦。並將劉璋的骸骨由江州搬遷到成都來,與其父兄劉焉、劉瑁安葬在一處。

    或許是沒有想到。或許是刻意忽略,一眾川中官員確實將這麼一件重要的事情置之腦外了。直到張任這一發火,才真正引起了眾人地注意。

    緊急準備了三天後,以張任、嚴顏、黃權為首的川中文武官員,在劉璋的衣冠塚前舉行了隆重的大祭儀式。

    祭品中,除了必要的三牲外,更為引人關注的則是以張肅、張松兄弟為首的十二名謀叛首惡之人及劉瑰、孟達兩顆首級。

    返回成都之後,為能盡快穩定川中人心,張任曾主動當著川中群臣的面發誓——再次重申不會追究附逆地文武官員的罪責。不過,這裡面卻並不包括張松等十二名首惡之人。

    早早得知張任會在大祭時以張松等人的性命祭祀劉璋在天之靈,一眾川中官員雖然心有慼慼、暗自感歎,但卻沒有出現什麼恐慌。

    主持大祭的人選,照理自該是身份越尊貴越好。以職位爵位論,如今身在西川的文官武將,無出我之右者,而且我還有著天子和大哥代表的這一層身份。

    當嚴顏代張任向我提出主持大祭的懇求時,我未加思索地應允了下來——這本來就一個極好的收攏人心的機會。

    不過,在大祭儀式上,實際所要我做的事情並不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項就是誦讀祭文。

    當我以極其洪亮的聲音誦讀完祭文後,祭祀儀式上最大的看點終於來臨——活祭!

    當張松、張肅一眾十二人被兵卒押解至劉璋的衣冠塚前時,他們明瞭了自己的命運。

    有兩人當場嚇得暈死過去,更有三人下身失禁,尿液沿著衣袍滴落下來,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攤水窪。其餘幾人也個個面色蒼白,渾身顫抖。目光呆滯。

    唯一稍顯得正常些的人,就是張松。他原本還曾想獻計求存,並向呂蒙表達了這個意願。呂蒙當時雖然詐做應允。其後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時間稍久,以張松的智慧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從他此刻地表現看來,他已經認命了,甚至顯得有些無所顧忌。

    「張任,你自以為是劉璋麾下頭號摯臣,但若不是你莽撞行事,劉璋何致遭此劫難?黃權、王累,你等若當真如自詡一般忠貞。為何不慷慨成仁,反而甘投於劉鎮南(劉瑰)?最後又再倒戈,分明是兩面三刀之極!彭漾。你這絕世佞臣,當日劉璋以你狂妄無德棄你不用,你常常亢罵劉璋;劉鎮南寬厚為懷,重你任你,你卻不識知遇之恩。以你德行。三年之內必遭橫死!……」張松肆無忌憚地對川中重臣一一點名,破口大罵。

    張任、嚴顏面色冷淡,完全當張松是死人一般;黃權同樣面色平淡,他是喜怒不形於色。相形之下,彭漾卻是滿臉鐵青之色,雖然克制著自己的行動,但那對噴火的眼眸似乎要將張松吞噬下去。

    當屠刀臨頭地那一刻,張松仰天長歎:「吾有經綸之才,恨無縱橫天下之日,惜哉。惜哉……」

    刀片揮舞,滿腔熱血自斷頸處激噴如泉,十二顆人頭如滾地葫蘆一般跌落塵埃之中。

    大祭儀式之後,尋了個機會,我將張任、嚴顏、黃權、王累共邀於一處,就西川的未來進行一次開誠佈公的商談。

    從抵達成都之日起,我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向黃權、王累等人做出了表態。近半個月的時間,他們自己也該有了成熟的決定。

    面對身為川中文武之首的這四人。我再沒有做什麼掩飾,很坦誠地表明了將西川收入大哥麾下的意思。

    張任和嚴顏沉默而未置可否。不過。以張任地耿直性情,沒有立即惱怒翻臉,其實已能表明他的一些態度。

    稍後,還是黃權先開了口。他首先詢問了能否讓劉闡繼任益州刺史。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反問經過一年多的戰亂後,西川最需要地是什麼?

    答案其實很簡單——人心的安定,民生的恢復。如果讓一個無法實際理事的少年主掌西川,隨之而來的權力鬥爭將無可避免。

    沉吟了片刻後,黃權再次詢問我對西川有何打算。

    想了想,我很坦然地告訴黃權,及張任、嚴顏、王累,近幾年內將由川人出任益州刺史,時間稍長或許會換其他的方地官員接任,但川中士人的權益絕對不會受損。其他的方的官員可以到川中為官,川中官員同樣也可以到其他州郡出任刺史、郡守,朝中肯定也會有川中才華卓異之士出任要職。

    為了打消黃權等人的顧慮,我很簡單地列舉了一個現成的例子。最近幾年,荊、揚兩州的官員交叉為官的現象已經相當普遍,這既促進了治政清廉,同時也沒有損及兩州士人的利益。

    思索了許久之後,張任、黃權等四人最終接納了我的主張,同意歸附。

    兩日後,張任、嚴顏、黃權、王累等五十餘名川中文武官員聯名上表,奏請大哥巡撫西川八郡,以安川中民心。

    十日後,襄陽飛鴿傳書至成都。天子追諡前宗正卿、益州刺史、蜀公劉璋為豐恐王,追增司空銜。以劉璋幼子劉闡承蜀公爵。

    同時,詔告天下——「大將軍、大司馬、楚公劉備,代天(天子)巡撫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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