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一百七十二章(上)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成都城頭時,守城的軍卒緊繃得神經終於鬆了鬆弦,發自內心的出了口氣。

    整整一夜,呂蒙軍的攻城幾乎就沒有停止過,每隔半個時辰就要來上一次,每次攻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讓人根本不敢有半點放鬆。

    要知道,在前幾夜,呂蒙也是用這種虛虛實實的攻城來麻痺守軍的意志,而後利用兩次真正的攻擊,居然將東城的護城河給填平了五、六段。

    失去了護城河的阻擋,守軍將不得不面臨呂蒙軍直接登城攻擊的威脅。

    心生膽寒的劉瑰嚴令守軍必須整夜戒備,不能再給敵軍任何的機會。這一決定,雖然確實讓呂蒙無機可乘,但卻給軍卒的生理心理卻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一夜的戒備下來,身體的疲勞還是其次,心理上的巨大負擔才是最為要命的。以新兵為主的守城軍,就在敵己兩方的雙重施壓下,心理一步一步地走向崩潰的邊緣。

    眼見換崗在即,無數疲極的守卒抱著兵器癱坐在女牆下,雖然倦意極濃,佈滿血絲的眼睛卻怎麼也合不起來。

    「撲通撲通」軍卒們與自己的同伴交換著目光,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劇烈的心跳。

    「都起來,都站起來……」一名軍司馬大聲呵斥著癱坐的軍卒,但應者寥寥。

    劉瑰也同樣一夜未眠。

    採納了彭漾的計策之後,劉瑰扭轉被動局勢的心情變得越來越迫切,他甚至親自經手徵召府兵家僕成軍一事。

    或許是同樣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壓力,成都城內的文武官員、士族大戶顯得異常配合,紛紛派出了府中精壯供劉瑰差遣。一夜之間,居然就集結起了一萬五千人。

    有了人手,最大的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劉焉、劉璋父子在西川經營二十年,糧草輜重軍械什麼的絲毫不缺乏。

    到了清晨時,一支武裝完畢的大軍便已出現在劉瑰跟前。雖然這支大軍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參差不齊,但比之臨時徵召的百姓肯定是要強上許多的。

    兵員問題解決後。劉瑰又急招張松、彭漾、泠苞等人商議計劃地具體細節。

    呂蒙正在帳內分析各路斥候細作傳回的情報,關平突然進入帥帳中。

    「定國,怎麼了?」看關平神色急切。呂蒙略顯詫異地詢問道。

    「子明,你最好出來看看,成都城裡好像有些不對勁……」

    「哦∼∼?」呂蒙丟下手中地情報絹書,起身隨關平朝帳外走去。不緊不慢地問道,「到底怎麼了?」

    「今天一大早,飛軍斥候傳回消息,說有好幾批敵軍細作在天將亮的時候從搭繩索從城上溜下來,隨後這些細作就一直在南城和西城方向探查。」一邊走,關平一邊回道,「我感覺情況有些不對,讓斥候先不要打草驚蛇。

    剛才在巡視的時候,我又發現城上守軍似乎有些異乎尋常地混亂。」

    轉頭看向呂蒙。關平猜測著說道:「子明.你說劉瑰會不會有什麼大動靜?」

    「這倒是有點意思。先過去看看再說……」呂蒙饒有興致地笑了笑,腳下加快了步伐。

    「你看這裡……」

    「你看那裡……」

    為了不引起守軍的注意,關平只引呂蒙在東、北兩城稍微轉了轉,將他自己認為有問題的地方簡單地指了幾處。

    從城樓上收回目光時。呂蒙嘴角處已經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回到帥帳中,關平沖呂蒙詢問道:「子明,你猜劉瑰想幹什麼?」

    「定國你怎麼看?」呂蒙不答反問。

    「劉瑰這廝想溜!」略一思索,關平肯定地說道。

    「往哪裡溜?」

    「西向鍵為郡,南向朱提、牂牁(zangke)諸郡,這幾郡地勢險惡,易守難攻。」關平想了想,回道。」亦或是尋機去會合孟達、楊懷兩軍。」

    「沒有那麼簡單!」呂蒙笑了笑,輕輕擺手說道。」蜀郡是整個西川最為富庶的地方,成都在蜀郡中又是最為富庶的。經劉焉、劉璋兩代,成都城中囤聚的財貨錢糧、兵刃器械,恐怕會多到令人瞠目的地步。

    依照目前的戰局,劉瑰如果失去了成都,失去了成都城中的錢糧支撐,莫說反攻,就連自保都沒有可能。就算他能夠逃到、朱提、牂牁,或者是會合了孟達、楊懷,最後肯定也撐不下去。

    難道他還指望在溜的時候,能把城裡的錢糧輜重帶走不成?」

    關平擰眉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

    「再者,鍵為、朱提、牂牁諸郡或毗鄰南中,或就深處南中,如今南中蠻部自相攻殺,局勢之混亂不下蜀中。劉瑰當真敢去麼?」頓了頓,呂蒙繼續說道。

    「子明,你到底怎麼看的?」

    「雖不知道劉瑰究竟想搞什麼把戲,但既然他想玩計謀,咱們也不要讓人家失望!」呂蒙噙著玩味的笑容,輕嘿說道。

    一看到呂蒙這副表情,關平就知道對方的「玩性」已經上來了,笑罵道:「別把火玩過頭,劉瑰雖然沒什麼,張松可不是一般人物。」

    「大略上視敵如鴻毛之輕,戰術上視敵為重山大岳!」呂蒙收斂笑容,正色說道,「將軍當年教導的這一至理名言,我始終銘記在心。

    定國放心——就算是再如何微弱的敵人,我也不會有半點大意的!」

    看了看呂蒙,關平突然搖頭笑道:「子明,現在我不得不再次驚歎三叔看人的精準。

    記得當年你也曾經只知道用蠻力作戰,三叔讓龐軍師教導你我兵法謀略的時候,你還挺不樂意。

    當時誰能想到。你對玩弄計策居然這麼有天賦。」

    呂蒙摸了摸鼻子,對關平這七分認真、三分玩笑的話語顯得有些無可奈何。不過隨即還是笑了起來:「只能算是沒讓將軍失望吧,呵呵……」

    入夜之後,呂蒙與劉瑰似乎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攻守兩軍都沒有什麼大動作,成都城內外陷入一片出奇的寧靜之中。只有城上城下通明的***,證明了在這裡正有兩支兵馬在對峙。

    戌時剛過,緊緊關閉的成都南門突然洞開。城內早已整裝待發地川軍蜂擁而出,也不顧去攻擊敵軍,只是朝南面疾進。

    約撤出一萬來人後,城門又重新關閉了起來……

    成都城內突來的大動靜立時引起了呂蒙軍地注意,很快就有斥候將成都守軍大出,南向撤退的消息稟報給了呂蒙。

    帥帳內將領雲集。

    「難道劉瑰真的準備南逃?」確認了敵情後,連早有心理準備地關平都產生了懷疑。

    出城南逃的敵軍超過一萬人,斥候甚至還發現有許多文官隨同出逃。

    眾所周知,成都城裡只有不到一萬五千守軍。撤出一萬多人,剩下的幾千人肯定是不足以守住城池。再加上文官的隨行出逃,唯一能夠做出地解釋就是——劉瑰真的是準備逃跑了!

    這時,圍繞是追擊劉瑰還是立即攻城,帳內諸將展開了爭論。

    高沛、卓膺等降將提議先行攻城,穩妥地拿下成都。沙摩柯等將領則是力主追擊劉瑰——成都守軍有限。拿不拿下只是時間問題。如果放走劉瑰,平川之戰很可能就會拖得長久;相反若是能夠即行追擊,擒斬劉瑰、張松等人,就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徹底了結西川戰事。

    就在爭論之際,呂蒙突然開始下令。

    「高沛、卓膺二位將軍,你二人各引兩千軍埋伏於我軍東營左右兩翼,聽得訊號,便一齊殺出。」

    「定國。你引本部飛軍2000人埋伏於……」

    「……」

    聽完呂蒙一連串的命令後,眾將疑惑更生——呂蒙根本是擺出一副設伏誘敵的架勢。卻對外逃的劉瑰軍採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就不知道他到底準備伏擊誰了?

    難道他是認為外逃的劉瑰軍會回頭一擊?

    「呂將軍,若是被劉瑰外逃成功,該當如何?」高沛謹慎地詢問道。雖然改換門庭不久,但高沛已能將立場分得清清楚楚了。

    「逃與不逃,也沒有什麼分別!」呂蒙平淡地說道,「都去聽令行事吧!」

    「諾!」眾將只能無奈地領命離去。

    關平留在了最後,看再無旁人,疑惑地對呂蒙問道:「子明,你仍然認為這是劉瑰的詭計麼?」

    「嗯!」雖然眉頭深蹙,呂蒙還是點了點頭。

    見呂蒙堅持,關平也不再多說什麼,點頭後轉身離去。

    不過,連呂蒙也沒有料到的異變,就在萬餘川軍出城半個時辰後,突然發生了。

    成都城火光沖天,殺聲四起。

    繼而,直面呂蒙軍大營地東城門,居然……自己打開了!

    數騎快馬出城直衝向呂蒙軍的營寨。

    成都城內,已經亂成一片。

    本應已經出城劉瑰,此時卻在數百親兵的護衛下,狼狽地衝過一隊川軍的阻攔,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城內奔突。

    到處都見穿著同樣衣甲的川軍相互廝殺纏鬥,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劉瑰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正在準備與出城的萬餘人馬前後夾擊呂蒙,沒想到變起肘腋,城裡居然先亂起來了。

    忽然間,劉瑰一行迎頭撞上了同樣在奔突地張松。

    「永年,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在統領那兩萬人馬麼,怎麼會這樣?」劉瑰震愕地沖張松大喊道。

    「黃權、王累……黃權、王累、龐義、費詩他們全反了。他們的府兵全反了!我們中計了,彭漾那狗賊,跟黃權、王累是一夥的,他們用這條詭計騙出我們的兵馬,又把自己的府兵集結起來,就是為了造反!」張松面色鐵青,氣急敗壞地叱罵道。

    「什麼?什麼黃權、王累反了……什麼彭漾……」劉瑰一時間還沒能反應過來,茫然地詢問道。

    張松焦急無比地把話重複了一遍,終於勉強讓劉瑰弄明白過來。

    「這幫死賤種,我非殺了他們不可!」劉瑰氣沖牛斗,怒不可遏地狂吼道。如果黃權、王累、彭漾等人在眼前,估計他能將這幾人生吞下去。

    「得快把泠苞的人馬召回來,否則成都肯定保不住了!」無瑕聽劉瑰發火,張松急切地勸諫道。

    「對,對,對……」劉瑰恍然大悟,連聲喝令道,「派人出城,召泠苞回來!」

    「嗚∼嗚∼!」激昂的牛角戰號沖天而起,如同一道閃電,撕破了夜幕。隨即而來的,是震天地喊殺聲。

    沿著洞開的東城門,呂蒙軍如潮水一般地湧入成都城中。

    自這一刻,成都地大局已經無可逆轉。

    看到成都方向的沖天火光,領軍詐撤的泠苞以為呂蒙沒有追擊自己,而是選擇了攻城,忙按照第二套應變計劃,領軍急轉掉頭,直奔城東的呂蒙軍大營而去。

    距離呂蒙軍營還有兩、三里路時,泠苞突然覺得成都城有些不對勁。

    然而,不及他細想,異變已生。

    關平和沙摩柯各領無當、無前飛軍中的一部,自左右兩翼殺出,將泠苞軍攔腰截為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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