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一百七十章(下)
    大廳內內傳出一陣陣憤怒的咆哮聲。

    「劍閣、涪城、綿竹……有這麼多城關險要,居然讓荊州軍攻到雒城,幾萬兵馬難道都是擺設不成?」劉瑰氣極攻心,失態地吼叫道,「吳懿、馬漢、劉晙他們,是不是已經投降了劉備?」

    兩盞茶的工夫,劉瑰除了怒罵守軍無能,就是喝問為何荊州軍能夠攻到雒城,甚至還懷疑起吳懿等將是否已經背叛,而真正有意義的問題——如何拒敵,卻一句也沒有涉及。

    這樣失態的表現,不要說黃權、王累等人心中暗暗冷笑嘲諷,就連張松也看不過去,出聲提醒道:「為今最要緊的,還是商議如何退敵……」

    「敵情不明,也不知有多少敵軍,由何人統領,空談退敵,又有何用?」劉瑰連張松的臉面也不顧,大聲呵斥道。

    張松面色一滯,忍耐住自己的性子,繼續進諫道:「且不管敵軍有多少人,當務之急是要守住雒城。增兵雒城一事,耽誤不得片刻!」

    「成都城內也只有不到兩萬兵馬,再派出一部增援雒城,豈不是要讓成都形同虛設?」劉瑰連連搖頭,反駁道,「成都城堅壁厚,但要堅守,不懼敵軍來攻。

    以我之見,還是急招各路兵馬回援,以破敵軍!」

    聽了劉瑰這話,張松面色微變,連連苦諫,希望對方能打消這個消極無比的應戰策略。努力了許久,張松才讓劉瑰鬆了些口——距離較近些的孟達軍將被招回成都拒敵,而劉瑰也應允派出5000人增援雒城。

    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口,但黃權卻知道張松的提議無疑是正確的——一旦雒城告失,想要守住成都並不是劉瑰想像的那麼簡單。

    誠然,成都有堅城高壁,更有近兩萬駐軍。但由於多年未遭遇戰火洗禮。成都的士民對戰爭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相當脆弱。

    此外,劉瑰對西川的掌控本來就不穩固,又有劉備方的細作不時地煽風點火,也就是依靠最近戰事上地「順利」,才不至於引發出騷亂。但所謂的戰事順利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笑話,黃權敢肯定,到明天一早,荊州軍即將兵臨城下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城,到時成都勢必亂成一鍋沸粥。在民心、軍心極度不穩的情況下。想依托成都的堅城展開防禦。無異於癡人說夢。

    所以,正如張松所言,最明智的應急之策就是不惜代價增援固守雒城,拒敵於成都之外。

    不過,黃權自然是不會去提醒劉瑰的。

    散議之後。王累直接登上了黃權的車轅,隨其一同來到主簿府。

    進到書房後,黃權揮退了僕婢,與王累對面坐下。

    「公衡,沒想到還真被你猜對了。這裡面果真另有玄機……」王累大為興奮地說道。

    黃權先是點點頭,隨即神色複雜地說道:「可是,荊州大軍究竟是如何來到得雒城?不說劍閣天險,就是涪城、綿竹也不是那麼容易攻克的。更奇怪的是,此前竟一直沒有消息,居然直到荊州大軍將至雒城時。才被發覺。士連不覺得這其中大有蹊蹺麼?」

    王累沉吟片刻,猜測著說道:「莫非吳懿、馬漢等人當真投靠了荊州大軍?」

    「這似乎也不大可能!」黃權微微搖頭,「且不說馬漢、劉晙都是劉瑰地心腹,就以吳子遠來說,他與廬江朝廷並無交結,家眷老小又都在成都,而且扼劍閣天險防守無憂,怎麼會輕易地改弦更張?」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荊州大軍是飛進來的?」王累愕然地說道。」皆稱征西大將軍張飛用兵如神,難不成他真有鬼神之能?」

    黃權沒有回答。起身到房內的書桌上翻來找去,尋到了一張地圖,攤放在几案上。

    王累拿過一盞油燈,放置在地圖之上。

    仔細地在地圖上搜尋著,黃權眉頭深深蹙起,許久之後,才帶著幾分不確定說道:「士連,你看荊州軍會否走的是這條路……」

    王累愣了愣,半晌才會過意來,詫異地說道:「這是……陰平棧道??!!

    這不可能!陰平棧道行走難比登天,莫過軍伍,就是山中獵戶也無法安然渡過。況且,陰平棧道已經有十來年沒有修繕過,是否還有都成問題,連地圖上都沒有這條路。」

    「這倒也是!」黃權緩緩點頭,略顯失望地說道,「700餘里的陰平棧道,就算能通過,至少也得有一個月,時間上也不夠。難道張飛真有神鬼之能?」

    近一個月戰事上的平庸表現,令身為西征大軍主帥的張飛的用兵才能,大遭西川文武的懷疑,劉瑰、張松等人更是肆無忌憚地嘲諷詬病,直稱所謂的「威震華夏」不過是浪得虛名。黃權、王累等人也逐漸由希望變失望、無望……

    誰料曾想,所有人都被欺騙了。在三路大軍寸步難進地偽裝下,一支奇兵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攻到雒城。令人震驚之餘,更多出無數敬畏!

    「此事只需劉瑰、張松等賊操心便可,我等不必費心思索。」王累突然轉沉默為興奮,「公衡,此事於我等是極大的良機。

    城內人心大亂已無可避免,正可乘亂行事,聯同忠摯之士,一舉誅除劉瑰、張松等賊,為季玉公血仇,復我益州朗朗乾坤。」

    黃權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出黃權的預料,荊州大軍行將兵臨城下的消息,幾乎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全城。

    整個成都城,就如同炸開的大鍋一般。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瀾下,各式各樣地謠言四處傳播。甚至有傳言稱,征西大將軍張飛是天神下凡,以六丁六甲之術運兵入川。

    劉瑰一派的官員士族猶如末日降臨一般奔走哀號。其餘官員則是惶惑中帶著幾分期待。關係密切的官員們相互拜訪,商議如何應對這一突來的巨變。

    守城軍卒則更多的是驚恐。在先前地一年多裡,大量的精銳川軍士兵折損於西川的內戰之中。劉瑰現有地兵馬,有近一半的新近徵召地,莫說上戰場,就是必要的操練都欠缺。

    僅餘的精銳軍卒都已被吳懿、孟達、楊懷帶上了前線,作為大後方的成都,駐守軍卒中竟有八成是新兵。誰能料到,大後方居然會變成前線?

    幾個月前還是普通百姓。這些新兵怎敢面對那些有如神兵天降地敵軍?當校尉卓膺奉命挑選5000兵馬增援雒城時。被選中的軍卒簡直如喪考妣。

    百姓的反應最為直接——關門閉戶,深藏家中。

    ……

    昨日還熱熱鬧鬧的成都街市,變得空空蕩蕩,人跡難尋……

    劍閣

    「娘的!呂蒙這混蛋……」吳懿雙目紅赤,一拳捶在桌案上。完全失去了往日地冷靜,失態地怒吼道。

    廳下,一眾部將噤若寒蟬,誰也不敢接口。

    由於荊州軍對劍閣的攻勢從未停止過,吳懿起先並未發現什麼異常。直到一連半月沒有得到江油的糧草補給時,他才生起疑惑來。連派了幾批信使都杳無音訊後,吳懿派遣了千餘軍卒回返,這才發覺了敵軍的驚天陰謀。

    一支敵軍奇兵居然翻越陰平道攻進了蜀中腹地,虧自己還得意於將劍閣守衛得滴水不漏,得悉消息的吳懿差點吐出血來。

    到了這光景。繼續固守劍閣已經再無半點意義。憤怒過後,吳懿迅速做出了決定。

    「傳令……」

    是夜,吳懿留百餘軍卒虛張聲勢以迷惑敵軍,自己則率領僅餘的7000軍卒星夜兼程趕赴江油。

    翌日清晨,代呂蒙執掌大軍的偏將軍凌統敏銳地察覺到敵軍關隘的異常,稍做試探後,立即揮大軍展開猛烈攻擊,半個時辰迫使守軍開關投降。

    問明情況之後。凌統即留1000軍卒扼守劍閣,自己則統率大軍朝川中腹地挺進。

    夕陽西垂。天色將昏。晚風吹拂起片片塵土,席捲而來。風中,隱隱約約帶著一股血腥氣息。

    在數倍之敵的包圍下,一支殘破的敗旅正在最後的困獸之鬥。

    督軍校尉卓膺以手中長槍撐地,不停地喘著粗氣。一支深插大腿的弩箭讓卓膺基本喪失了行動能力,腰間一道深幾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地流淌著鮮血,頭盔早已丟失不見,鬢髮散亂地披落在面頰上。

    在卓膺的身旁,僅餘不足500名軍卒,而且個個惶惑不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卓膺眼神迷離茫然,簡直不願想起一個時辰前所遭遇的伏擊戰。狡猾的敵人早已預料到會有援軍前來,在雒城與成都之間,尋了一個看似不可能設伏的地點,精心安排了一個埋伏,成功地打了卓膺一個措手不及。

    更讓卓膺心驚的是,設伏的敵軍僅只3000餘人,甚至比不上卓膺的援軍。但就是這3000餘敵軍,在短短的兩盞茶時間內,將5000川軍完全擊潰,過半兵卒當場棄械投降,其餘人則四散奔突。

    想起那些敵軍猛如狂獅、動如疾電地攻擊,卓膺直感覺自己不寒而慄。

    這時,在外包圍的敵軍讓出一條道路,一名衣甲破損嚴重、卻仍自威風凜凜的敵將策騎橫刀立於陣前,昂然沖卓膺喝道:「帶著一幫新兵,能堅持到這模樣,你做的算不錯了!

    我呂蒙以大漢平南將軍之身,准你歸降!」

    「准你歸降!」呂蒙這番近似狂妄的話語,在卓膺聽來卻是再正常不過了。

    有如此絕悍的勁旅,有如此精妙的用兵,呂蒙自有狂妄的本錢。這已非狂妄,而是發自內心的自豪自信。

    正是憑借這份自豪自信,荊、揚軍團才能橫掃大江南北。

    「呼……」抬頭看了看血色的西天,卓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片刻後,他將手中長槍摔落一旁,雙膝跪地,心甘情願地伏下頭來。

    「啪∼!」卓膺身後跪成了一片。

    在心驚膽顫中度過難熬的一夜,廣漢太守費觀早早地起身,離開郡守府前往四城巡視。

    還未抵達東城時,費觀便聽得一片喧嘩之聲,心中生疑,急忙趕到城樓上。在城兵的指引下,費觀看到原本應該是駐守成都的督軍校尉卓膺正引數千川軍,與敵將呂蒙並騎立於城外。

    「卓校尉,你何故降敵?」費觀心下駭然,卻又無法相信,大聲沖城外呼喊道。

    「劉瑰勾結奸賊曹操,弒殺蜀公(劉璋),更引曹軍禍害我川中子民。這等奸佞,人人得而誅之,我投張征西大軍,正是順應天子之詔,何來降敵一說?」卓膺雖然面色有些難看,但聲音卻相當洪亮,「費太守與高將軍都是川中忠摯之士,為何不應天子之詔,順川中萬民之心,起兵共討奸佞?」

    費觀雖然有心反駁,但看了看城外的情形,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

    停頓了片刻,費觀略顯艱難地問道:「你可是奉命前來增援雒城的?」

    「正是。」卓膺點了點頭,「我領了一萬人,皆已歸順呂蒙將軍麾下。」

    城樓上一片嘩然,守卒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絕望之色。

    費觀發怔了片刻,緩緩轉過身,恰好迎上了守將高沛的目光。

    高沛的面龐上,同樣滿是失望、悲觀。

    一個時辰後,費觀、高沛開城出降。

    雒城,成都北面的最後一道門戶,正式落入呂蒙之手。

    消息傳回,成都的恐慌升級。許多士族官員秘密遣使出城,試圖聯絡呂蒙大軍約為內應,城內百姓也出現了外流的人潮。

    劉瑰雖然下令閉城戒嚴,但對城中的混亂卻是於事無補。

    與孟達「僵持」到第32天,包括知道我計劃的張任、嚴顏在內,川軍甚至是荊州軍中的許多將領都紛紛向我請求——發動真真正正的進攻。

    僵持,對人的耐心是一個極大的考驗。更令人難以接受的,卻是孟達那小人得志的張狂辱罵。他曾三次遣使送信給我,以極盡戲謔的言語嘲諷我浪得虛名。

    我看了倒沒覺得什麼,陳到、向寵這些部將卻是險些將肺氣炸,三番兩次請戰。

    同樣「陷入僵持」的黃忠軍也遭遇了類似的情況。

    就在這一天,一羽飛鴿落在我軍的大營——呂蒙偷渡陰平成功,業已攻克江油、涪城、綿竹,正在朝雒城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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