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第四卷 潛龍出淵震九 第一百六十七章(下)
    涼州刺史府

    偌大的議事廳內,僅只有馬岱和司馬懿兩人。

    「仲達,你打算怎麼做?」垂下手中的絹書,馬岱抬頭看向司馬懿,鄭重地詢問道。

    司馬懿雙目微閉,表情凝重,卻沒有做出回應。

    有關父親司馬防辭世的消息,司馬懿並沒有隱瞞馬岱。他非常清楚,這樣重要的事情並不是想就能隱瞞過去的。馬岱雖然談不上智計出眾,但行事仔細沉穩,肯定能夠發現一些異常的跡象。

    隱瞞,最容易產生隔閡矛盾。與其如此,還不如坦誠相告。

    不過,縱然以司馬懿的天縱智計,面對父親亡故這樣的傳聞,還是無法做到置若罔聞。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這世上最讓人痛心的事!」見司馬懿默然不語,馬岱歎了口氣說道,「要不先派人去河東探探路,看情況究竟如何?」

    以己度人,馬岱對司馬懿倒是有幾分身同感受的意思。

    司馬懿依然沉默。

    馬岱站起身,走到司馬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勸說道:「仲達,你先回府歇息,我安排人去河東……」

    「馬將軍,不必了……」司馬懿一抬手,搖了搖頭說道。

    馬岱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司馬懿。

    「呵∼∼!」長長地呼了口氣。司馬懿抬起頭,臉上帶著相當勉強的笑容。低聲說道:「這裡面很可能有圈套……」

    「圈套?」馬岱略顯詫異地詢問道,「什麼圈套?」

    「不瞞馬將軍……」司馬懿將近些日有人打探自己的事情對馬岱做了一番敘述,「偏偏在這個時候,居然傳來家父辭世的消息,未免有些巧合。懿懷疑,曹操業已識破了懿並未死去,甚至推斷出懿身在西涼。故而想以家父辭世的消息,引誘懿暴露形跡。」

    馬岱劍眉微挑。不解地說道:「曹操怎會識破仲達之事?」

    「涼州雖已被馬將軍所掌。但畢竟時日尚短,不免有魚龍混雜。曹操細作若是有心,未必不能察覺到懿的存在。假使其中有人曾見過懿,或是聽聞過懿的往事,有所發現自然也就不奇怪了!」司馬懿克制住自己心緒的浮動,為馬岱分析道,「此外,涼州官員中。或許也藏有曹操內應之人。」

    「恩……」馬岱點點頭,沉吟著說道。」如果曹操當真對仲達的身份有所懷疑,以司馬老大人來設一個陷阱,也不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仲達雖然不宜親往,卻可以派遣幾名細作暗中查探。將情況搞清楚更好些!」

    「也不行!」司馬懿仍然搖頭,「如果這真是一個圈套,曹操必然會對河東嚴加盯查。

    不需要懿親自前往。只要我方加派了細作,其實就能證實曹操的猜測。若非是懿。誰會對家父辭世一事如此關切?」

    「……」馬岱微愣,一時無語。但仔細思索之後,他知道司馬懿的顧慮完全是在理地。

    一旦所派的細作被曹方察覺,司馬懿身在西涼之事就等於是不打自招。

    「仲達莫非就準備什麼也不做?」馬岱佩服司馬懿在如此情形下依然能保持冷靜,但同時也產生了一絲疑惑。

    「……」思索了片刻後,司馬懿緩緩說道,「有一個辦法,應該可以確認家父辭世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什麼辦法?」

    「以細作聯絡荊州,瞭解荊州那裡有無得到家父的辭世的消息。如果此事是真,荊州乃至揚州應該都會有所耳聞;若此事為假,則曹操必然是針對涼州散佈的流言,荊州那裡該當是一無所知。」

    「雖然可行,但也得費上些時日……」馬岱定睛注視著司馬懿,略一沉吟,還是問了出來,「仲達,如若司馬老大人當真亡故,你待如何?」

    司馬懿雙目微微閉起,以掩飾眼中的痛苦之色:「……除遙祭外,別無他途。」

    頓了頓,司馬懿悵然說道:「若懿貿然返鄉,家父或在或故,皆不會原諒我這不孝之子。

    歸去何益?歸去何益……」

    對司馬氏這樣的世家大族而言,在這樣的亂世裡,一人數人的生死根本算不得什麼,最緊要是維持家族地存繼。司馬懿很清楚這一點,更明白自己在劉備麾下的每一功每一績,都是在為司馬家的未來添磚加瓦。而其長兄司馬朗及幾個弟弟為曹操效力,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

    當今天下的歸屬,早成非劉即曹之局,而這裡,又以劉備的希望更大。在家族無法投向劉備的情況下,司馬懿其實就承載著族中的希望。

    如果現在司馬懿當真返回河東,無論是生死未知的司馬防,還是司馬家的其他人,肯定是惱怒大於喜悅。

    對司馬懿的話,馬岱似懂非懂,但他也沒有深究,轉移了一個話題說道:「主公似乎準備對西川用兵了,將軍已經回到襄陽。咱們需不需要出兵策應?」

    「西川地勢險要,道路崎嶇艱難,並不適合騎兵作戰,鐵騎派不上用場。論步卒,荊州軍的精銳更勝涼州。」司馬懿強打起精神,分析道,「近段時間,涼州還是以休養生息為妙。主公也應該是這個意思!」

    「恩……」馬岱點了點頭,並沒有感到不快。

    由於韓遂、閻行舉族都被夷滅。血仇已報大半地馬岱,性情中的急躁成分又消去了幾分。另一個仇敵曹操依然存在。但馬岱已不著急,在他看來,能將曹操一天一天地逼入絕境,反而更有雪仇的快意。

    張任一趕到襄陽,只稍做休息,便提出請求——商議進擊叛逆劉瑰的事宜。

    能夠體諒他急切的心情,我也沒有做什麼推諉。

    站在一個巨大的益州地形沙盤旁,張任與另一名川將張翼興趣濃厚地指指點點。渾然將我這個主人忘卻在一旁。

    這時代的人。連使用的地圖都相當粗糙,對沙盤這種直觀的作戰臨摹工具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位於丹陽的揚州軍械坊,是能夠製作軍用沙盤地唯一機構。正因為保密得當,到目前為止,沙盤依然是我軍特有地。

    張任、張翼第一次見到沙盤,驚訝自是難免。

    「張征西,貴方先前索要的大量蜀中地圖。就是為了做這個東西麼?」終於停止了欣賞沙盤,張任轉身向我詢問道。

    張任的體型樣貌與一般的蜀人大有不同。蜀人身材偏矮。面寬而鼻塌,但張任的身材頎長,偏瘦的身體裡蘊藏了無窮的力量,國字形的面龐充滿了陽剛之氣,雙目精光內蘊。

    傳聞中,張任地武藝為蜀中翹楚,並不是虛言。僅就我的判斷。他的身手雖然比不上趙雲、黃忠,卻要超過關平、文聘。差不多能夠與魏延相當。

    擁有上佳的身手,統軍一流,不乏智計,張任可以說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將才,甚至是帥才。他另一個讓人欣賞的地方,就在於那近似於「愚」的忠誠心。

    歷史上,即使明知劉璋敗局已定,被生擒的張任卻依然拒絕了大哥的勸降,毫不猶豫地慨然赴死。

    縱觀前後三國,能做到這一點地,僅只二人,一是張任,一是呂布麾下那位大名鼎鼎的「陷陣營」統領高順。

    當然,人無完人,張任身上也不乏缺點,最為突出地就是他那過於保守(主要指排外)倔強的性格。

    不過,近來這方面已經有所好轉了,他這一次能應邀到襄陽來,就是一大證明。

    「不錯!」我走到張任跟前,笑著問道,「文越以為此物如何?」

    「山川樹林、溝渠棧道、城池關隘,一目瞭然。於行軍作戰,簡直功用無窮!」張任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彎下腰,伸手摸了摸沙盤,張任很疑惑地問道:「張征西,此物究竟是如何製作而成,居然凝而不散。」

    「這是由我揚州軍械坊所制,我亦不知如何做成!」笑了笑,我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

    「哦∼!」張任有些遺憾地應了一聲。

    「文越若是喜歡,我倒是可以贈送一個小些的給你!」

    「當真?!!!」張任眼睛一亮,當即拱手微施一禮,「如此多謝張征西了!」

    分賓主入座後,雙方很快進入正題。

    「……十日內,天子討劉瑰、張松、孟達等獠的詔書即可到達襄陽。屆時,可先以詔書著定劉瑰等獠的亂臣賊子身份,並號令蜀中官員士民響應王師,共討叛逆!」說到這裡,我正色對張任說道,「文越,若想早平叛亂,恢復蜀中安寧,少生傷亡,你必須按下雷霆憤怒之心,寬對附從叛逆之士民。若追究過甚,則必然引起恐慌,徒增賊勢,而加大平叛的難度!」

    「……」張任略一沉吟,正色緩緩說道,「張征西放心,任並非只知徒逞武勇之人。除首惡外,附從者只要不抗拒到底,都不追究!」

    「嗯!」我點點頭,「如此一來,助賊者必微。」

    指著沙盤,我繼續說道:「此次進擊,我意兵分三路,同時推進。

    第一路……

    第二路……

    第三路……」

    「三路齊進,雖然有利分敵,但蜀中地形過於險要,許多地方甚至只需一、兩千人,就可抵擋過萬大軍。」聽完我的計劃後,張任探身指著沙盤上一處,「便如葭萌關這一路,雖然看似距成都不遠,但其間卻先後有劍閣、綿竹之險。只要扼住其中一處,呂平南的兩萬大軍恐怕就是進退不得!」

    對張任的質疑,我未置可否——張任自然不知道,在原先的歷史上,他死後約50年,曾有一人對劍閣天險來了一次反利用,麻痺住守軍,最終完成破蜀的奇功。

    而這人,正是我如今的義子,也是唯一的親傳弟子——鄧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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