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隨風急走的朵朵浮雲,點綴在湛藍色的天空上。將及正午的太陽,肆意地炫耀著自己的光芒,烘烤著乾燥的涼州大地。
冀城四門緊閉,城頭上,除卻幾面在風中無助飄搖的旗幟外,甚至連守城士卒都難見到幾個。
東城外的平原上,一萬兩千餘鐵騎列成六個方陣,如山如林,一路綿延三、四里下去。黃綠相兼的土地襯托著他們絳紅色的戰袍,顯得分外扎眼。
距離城牆兩百五十步左右,一面巨大的聱旗在獵獵狂風中勁舞,不時發出啪啦啦的聲響。旗下,韓遂策馬而立,眺望著前方的城池。在他的身旁,十數名手持輕皮盾的親衛騎兵寸步不離地護衛著。兩百五十步,其實已是一般弓箭的最大射程,在這樣的距離下,箭矢已基本不具備殺傷力,但這些親衛卻絲毫不敢懈怠。
上萬雙眼睛的盯注下,一名身材頎長的青衣文士出現在了冀城城樓上。
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後,韓遂不顧親衛的勸諫,策馬前馳而去,直到距離一百五十步時才停了下來。
抬起頭,與那青衣文士對視了片刻後,韓遂揚聲招呼道:「數月未見,文師向來可好?」青衣文士正是漢陽太守蘇則蘇文師。聽了韓遂的招呼,蘇則反應並不強烈,只是緩緩點了點頭:「勞韓公牽掛了!」見蘇則連對自己的稱呼都發生了變化,韓遂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惱意,但臉上卻依舊是一副溫和表情,微笑說道:「三月前,我接天子之命,率大軍南下助王師抗擊叛逆。並於近日大破賊酋張飛。文師可知,天子於涼州將士之功大為欣喜,親犒三軍將士,並特敕免除涼州三年稅賦,真乃天恩浩蕩啊!
得此厚賞,我日夜兼程攜軍急返,正是欲將此大喜之事告之我涼州士民。」「確是天恩浩蕩,蘇則在此恭賀韓公了!」蘇則表情依舊平淡。
只是微微拱了拱手,以示賀意。
韓遂本來想用這番謊話試探一下蘇則,如果有可能就直接誘勸其開城歸降。然而,蘇則這異乎尋常的漠然反應,卻讓韓遂有老鼠拉龜、無從下手的感覺。
照道理講,在曹方的嚴密封鎖下,中原戰場的消息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傳到西涼這裡。在不瞭解實際的情況下,初聽到韓遂「得勝而回」的消息,蘇則怎麼也該表現出一些異常來:他若是相信————「得勝」之下,大軍士氣如虹。上演「王者歸來」地韓遂一舉掃平涼州之亂。
完全在情理之中。如果「明智」一點,蘇則就該立時出城相迎……如果他不相信,那怎麼也該出言反駁。至少不應是眼前這副冷淡的模樣。」究竟怎麼回事?難道城中潛伏著馬岱的大軍?」一面觀察著蘇則的神情舉止,韓遂一面暗自忖度著。
事實上,當韓遂引軍趕到冀城,並發現預料中的馬岱軍並沒有出現時,曾經派遣斥候將城池四周仔細勘察了一番。確認沒有發現大隊兵馬進出城池的痕跡後,韓遂才放心地開始嘗試勸降蘇則。
思索了片刻後,韓遂還是決定單刀直入:「回師到扶風郡時,我聽聞馬家殘逆潛回涼州作亂,惹起無數生靈塗炭,想必文師也知此事!
如今。我正有意引大軍擊滅馬逆,復涼州一方安寧。我亦知馬逆殘暴嗜殺,強行脅迫無數涼州士紳鄉老與其一同作亂。
這裡,我以涼州刺史名義擔保,除馬逆外,不追究任何人之罪失。
不知文師可願助我一同平定西疆之亂?」這一番話,其實正是韓遂換了一種方式,向蘇則做出的不追究其曾經投降馬岱一事的承諾。
蘇則地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但卻顯得有些痛苦。他沒有回應韓遂,只是搖了搖頭。
沒有漏過這絲變化,韓遂敏銳地把握住了什麼,懇切地詢問道:「文師有何不妥之處,不妨直言。若實在為難,韓某也不會強求!」蘇則的嘴唇輕微地顫動了幾下,雙目緊閉片刻後,略顯艱難地回道:「先賢雖曾有言,忠孝相觸,則以忠以先。然蘇則終非聖賢,還請韓公見諒!」蘇則的話雖然很隱晦,但韓遂還是很快領會了內中的意思————蘇則是涼州有名的孝子,如果他的老父老母受到了威脅,他自己也就只能對馬岱伏首聽命了。
這樣的解釋正在情理之中,韓遂相信自己的猜測。而且,蘇則也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
瞭解了原因後,韓遂非但不失望,反而生出更大的信心————只要蘇則不是真心投靠馬岱,就有機會將其說服。」文師有此苦衷,韓某身同感受!不怪你,不怪你……」感慨地歎了口氣後,韓遂悵然說道:「只可憐我涼州三十萬子民,終將無寧日矣。天不仁,地不仁,人亦不仁……」蘇則面色再變,整個人似木偶一般楞立……韓遂瞥見蘇則地表情變化,已知這幾句話正中對方地要害蘇則向來胸懷大志,以濟世救民為己任。在其擔任郡縣主官期間,都以體恤民情,愛惜民力而著稱。以涼州三十萬百姓為突破口,正是說服蘇則最好的辦法。
知道蘇則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韓遂也不再做催促,只是靜靜地盯望著對方。這種事情急不來,施加地壓力太大,反而容易引起反彈情緒。一旦蘇則決意閉門死守,韓遂還真拿冀城沒有什麼辦法。更要命的是,馬岱目前的動向不明。雖然斥候正在對冀城周圍進行搜索,暫時還沒有異常情況的回報,但韓遂心中始終還是感覺有些不寧。
而要想以最小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冀城。最好的辦法莫過勸誘蘇則歸降。
半盞茶的工夫後,蘇則默然轉身,緩緩朝城下走去。
韓遂心中一涼,正以為勸降要失敗了,卻突然發現蘇則又停下了腳步,回身艱難地說道:「韓公……請容蘇則再考慮一二……」
望著蘇則消失地背影,韓遂表情雖然平淡,內心卻湧出一股狂喜。所謂「考慮一二」。不正說明蘇則已經動搖了……
當韓遂輕快地馳回主陣時,早已等待得心焦似火馬玩、程銀等人立即策馬迎了過來。
「主公,蘇則那叛賊是不是不肯開城?」性急的馬玩第一個開口詢問道,「就知道那混蛋不知好歹,乾脆攻城吧!」
由於距離較遠,馬玩等人並沒有能聽清韓遂和蘇則地對話,他們只看到蘇則最後轉身離開,很自然地認為勸降沒能獲得成功。
「主公,究竟怎麼樣了?」看韓遂沒有什麼沮喪無奈的表情,成宜疑惑地說道。
「再等些時候。就可見分曉了……」韓遂淡淡一笑回道。
聽出韓遂話裡十足的信心。程銀微愕地說道「,主公,難道蘇則答應開城歸降了?」
「他道還要再考慮一二。才能給我確切答覆……」
「還要考慮一二?」聽了韓遂的話,馬玩當即置疑道,「主公,這定然是蘇則的緩兵之計。他想拖延時間,以等候馬岱來援。」
「照道理講,以蘇則的為人,應該不會做出扯謊拖延時間地事情來……」成宜躊躇著說道。
「在這種時候,誰也不能輕易相信,我以為元雄的說的也有道理!」李堪表示了對馬玩地,「怎麼也得防著蘇則用緩兵計!」
「我願意相信文師……」韓遂轉頭看了看遠處風中顫慄的城池。自信地笑道,「當然,即便是緩兵計,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啊~~?」程銀等人困惑不解地看向韓遂,渾然不知他話中的意思。
「文鋒,斥候有無發現異常?」韓遂沒有立即做出回答,反而向成宜問道。
「斥候業已探查了冀城方圓20里以內,沒有發現異常。末將已命他們將搜索範圍擴大到30里!」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韓遂點點頭。」就算文師確實在用緩兵計,馬岱一時半刻來不了,我大軍正有充足的準備時間。
料想馬岱一旦得訊,必會輕騎急進而來。等他趕到冀城時,人馬定會呈現出疲態。屆時我大軍以逸待勞,正可乘機一舉將其擊潰。」
頓了頓,韓遂冷笑說道:「馬岱這小子,只不過是乘我不在西涼,才能勾結那幫反覆無常的羌狗興風作浪起來。
要倒要看看,大敗一場之後,羌狗們還會不會再跟馬岱『齊心協力』?」
說到『齊心協力』四字時,韓遂特意加重了語氣,顯示出了無比的不屑。
見韓遂早已有了兩手準備,成宜、程銀等人也放下了心,不再多說什麼。
「傳令,全軍就地休整!」韓遂翻身下馬,拍了拍手,下令道,「咱們就邊休息邊等!」。
一個時辰後,蘇則沒有回訊,但冀城內外也沒有什麼異常動靜。
馬玩、李堪這些急性子按捺不住,怒氣沖沖地向韓遂請命攻城,至少也要威嚇一下蘇則,迫使其盡快做出決定。
思索了片刻後,韓遂最終還是否決了攻城的提議。無可奈何之下,馬玩、李堪也只能怏怏地離去。
午未之交地日頭最為毒辣,冀城城外樹木稀疏地平原無法提供有效的遮陰納涼之所。席地而坐的鐵騎士兵們個個揮汗如雨,解開如蒸籠一般地衣甲,一些實在沒辦法的騎兵躲在了戰馬的腹下。
「都把衣甲穿好,萬一城裡的兵馬衝殺出來,你們都想找死啊!」三三兩兩的人群中,不時響起基層軍官的呵斥聲。
「這到底打得什麼仗?」等巡查的軍官離去後,一名年輕騎卒向周圍的同伴抱怨道,「冀城裡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敵人。是敵人,就打啊;不是敵人。怎麼也該讓我們進城吧。現在這算什麼?熱死人地天,讓人在外面曬?」
這些最底層的士卒不知道韓遂到底打地什麼心思,韓遂也不可能將自己的計劃告之他們。這麼一來,不可避免地就會造成一些負面影響————士兵們已經不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麼了,心中一片茫然。
「聲音小點,別讓人聽到了!」一名中年騎卒低聲告誡道,「要是主公知道剛才這話,你就死定了。」
年輕騎卒身體一顫。左右張望了一下,趕緊把嘴閉了起來。
「老宋,你打了十幾年仗,你說說,這仗咱們還能打得贏嗎?」另一名騎卒低聲向先前的中年騎兵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麼多年,好像還沒打過這樣的仗……」老宋苦笑說道,「家裡婆娘和兩個大小子沒事就好了。」
「老宋家不是在金城麼,聽說那裡被馬……奪了……」
「囁……,老宋捶著自己的腿,歎了口氣。
連續趕了近十天路,而且每日路程超過百里。無論對人或是戰馬地體力都是相當嚴峻的考驗。而涼州的驚天劇變。更是讓一眾鐵騎士兵心中惶惑不安。
拚死拚活了為了什麼,還不是家裡人能過上些安生日子麼?可是如今,居然連老家都丟了……。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蘇則依然沒有回訊。此時,連韓遂自己都再抱什麼幻想。
就算再怎麼思考,整整兩個時辰還不夠用麼?到現在,蘇則居然一點回音都沒有,就連韓遂派人到城下詢問,他也未曾露面,只是有一名聲稱是蘇則親兵地人回話,道「太守大人仍在考慮」云云……
「考慮個屁!」馬玩暴怒地喝罵道,「這叛賊根本就沒心投降,還是拖延時間。主公。攻城吧……」
韓遂面色微青,他沒有想到向來耿直的蘇則居然會以謊話相欺,更為自己受騙而惱怒。如果麾下大軍是器械配備完善的步軍,韓遂會毫不猶豫下令攻城。然而,可惜的是,他只有一萬兩千名騎兵。
「主公,元雄說的不錯。蘇則肯定以緩兵計等待馬岱的救援!」程銀接口說道,「乘著馬岱還沒到,咱們不妨攻一攻。冀城的守備力量似乎並不強。說不定能逼迫守兵開城。」
「文鋒,元雄,你們各領本部鐵騎,環繞冀城奔馳,盡量把聲勢搞大。」一拍大腿,韓遂沉聲下令道,「再尋數十名大嗓門地士卒去喊話……」
「諾!」。
狂勁地號角穿雲裂空,如閃電劃破長空,如轟雷憾動天地。
「轟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4000餘鐵騎如同奔騰洶湧的狂潮,席捲一切。大地在鐵蹄地踐踏下無助地呻吟,城池在勢不可擋的狂潮下變得弱不禁風。
城頭的守卒驚慌失色,甚至不敢眺望城外的情形,索性就躲入扶牆後。
「開城生,頑抗死!」奔馳中的騎兵突然暴喝出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六個字。
「再不開城,老子殺光城裡的人!」馬玩策馬挺刀指向城池,嗜血地喝罵道。
但很快,他的喝罵中止了。城樓上突然出現的身影,讓他險些楞立當場。
非但馬玩,連成宜,甚至是留守主陣的程銀、李堪等人都面色大克
出現在城頭的,正是馬玩、成宜、程銀等將地家人。不多不少,一家一位————馬玩的父親,成宜、程銀的長子,李堪的三弟……
比較奇怪的是,韓遂的家人並未出現。
「蘇則,我要剮了你!」紅了眼的馬玩破口大罵道。
然而,所謂的「剮」,也只能停留在口頭上。被推出來的,基本都是這些西涼將領最至親地家人,他們不可能不顧忌。
於是乎,聲勢駭人的「嚇城」行動中途夭折……
望著一眾垂頭喪氣的部將,韓遂幾乎要將手中的令旗捏斷————蘇則的這一招實在惡毒,幾乎是兵不血刃地瓦解軍中將領的鬥志。同時,這也無可非議地證明了,他已經死心塌地投靠了馬岱。
面對這近在眼前地冀城。努力了四個時辰,最終很可能還是一場白功。
這仗,還能打下去麼?
韓遂感覺自己心中的陰雲似乎變得越來越濃厚————馬岱,你到底想做什麼?難道就是為了拖延四個時辰的時間麼?
「當然不是!」馬岱沒有用言語來回答,用的是行動。
就在韓遂心生退意之時,數騎驚慌失色的斥候飛馳而至,帶來了發現大隊騎軍正在接近的噩耗。
戰?撤?是憑「以逸待勞」的優勢爭取擊潰敵軍,還是保持實力、放棄西涼?
兩難!
在韓遂的左右躊躇中。馬岱趕到了。
「仲達地計策果然成功了!」只片刻的工夫,經驗豐富的馬岱就看「穿」了韓遂的大軍,以四個字對其做出了評價,「外強中乾!」
眼前的這支鐵騎,已經完全失去了汝南初戰之時的銳氣與鋒芒。軍卒動作遲緩而略顯慌亂————這不僅僅是出於生理的原因,更由心理上的影響。所列成陣形也只能說徒有其表。
「天神阿爸木比塔在上,保佑你的子孫吧!」馬岱拉下獅頭盔下的鬼面,天狼槍高舉過頭,聲震長空地狂吼道。
「天神阿爸木比塔在上,保佑你地子孫吧!」一萬三千餘羌騎兵齊呢呢地舉起手中武器。形成一片刀山槍林。狂暴地呼應著馬岱。
一踢戰馬,馬岱策馬躍出主陣,長槍直指韓遂所在。厲聲狂喝道:「韓老狗,可敢與我一戰!」
韓遂面色鐵青,恨恨地盯望著馬岱,卻不敢開口應戰。很顯然,馬岱邀地單戰,韓遂自家人知自家事,怎麼會答應這場主帥之戰?
到了這一刻,韓遂才徹底地拋去了撤退的念頭。事實上,現在就算想撤,也已經撤不了了。
「誰敢與我一戰!」見韓遂不回應。馬岱繼續狂傲地挑戰道。
馬岱一人一騎突在陣前連番邀戰,彷彿要一人挑戰敵方全軍的狂放表現,使得羌騎兵們地士氣颶升至頂點!羌人最重勇士,最敬勇士,當年的馬超能得到「神威天將軍」的赫赫名聲,正是因為其無可抵擋的悍勇。今日的馬岱,正如那復活的西疆戰神。
「神威天將軍!」
「神威天將軍!」
一萬餘羌騎完全是自發地齊聲狂吼起來,為馬岱助陣。
與羌騎兵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韓遂的鐵騎兵們心神劇顫。士氣呈直線下降趨勢————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戲劇性了。先是氣勢洶洶地殺到冀城,隨後卻是長達兩個半時辰「莫名其妙」的枯等:搞什麼「環馳逼降」,而後卻又放棄……
鐵騎兵們腦子一片混亂,實在經不起折騰了。身體和心理地疲勞,一齊湧了上來。而此刻,面對馬岱囂張的邀戰,己方將領的無所回應,就成了士氣狂洩的直接導火索。
「老子要宰了你!」終於,馬玩按捺不住心中的暴怒,飛馬出陣,直取馬岱而去。
「元雄……」韓遂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見有人出戰,馬岱狂嘯一聲,策馬如電一般迎了上去。
五個回合後,天狼長槍從馬玩的後腰貫入,槍尖自肩胛骨穿出一尺多長。儘管如此,他仍然還活著,然而卻是生不如死。隨著天狼槍緩緩豎起,馬玩還在鮮血淋漓地抽搐掙扎,就一支被鐵簽刺穿的山雞。
馬岱用一隻手擎著貫穿馬玩的長槍,另一隻手自由地操縱著韁繩,示威一般放緩了速度,在兩軍陣前奔馳著。
所有的韓遂鐵騎士兵都呆呆地望著他,只覺腳底一股股地涼氣上泛。
「神威天將軍~~!」羌騎兵再次發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
「這一仗,已經打不下去了……」對比了雙方兵卒的士氣後,韓遂得出了一個悲哀的結論。
本應是以逸待勞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心態全然失衡地韓遂思維已變得遲鈍。怎麼也想不出這其中的原因。
馬岱仍在邀戰,但卻沒有人再敢應戰。
猛地一把甩掉槍身上的馬玩屍體,馬岱舉槍虛刺向天。
主陣中的狂風沙狂嘯連連,龐大的羌騎陣列出現了驚人的變化————兩部羌騎脫離了主陣,一左一右地朝奔馳了開去。
韓遂眼睛一緊,並沒有因為兩部羌騎的離去而欣喜,因為他知道,這正是羌人展開攻擊的前奏。如同獵食地狼群一般。一部負責正面驅趕,其餘的負責獵殺。那兩部離去的羌騎,正是為了去充當獵殺者的角色。
然而,韓遂此刻卻不能下達撤退的命令。一旦現在撤了,在無法擺脫馬岱的情況下,撤退很可能變成徹頭徹尾的潰敗。
韓遂沒有行動,馬岱卻也不著急進攻,到後來居然讓那7、8000羌騎兵下馬休息了起來。
然而,饒是如此,韓遂也不敢進攻。羌人是馬上民族。他們能夠在你無法想像的時間內上馬完成戰鬥的準備。相比之下。韓遂的鐵騎們卻不敢效仿對手下馬休息,他們沒有羌人那能耐……
風越來越大,天漸漸地黑了。
奇怪地僵持狀態仍在繼續著。所不同地是。羌人居然開始生篝火,烘烤起肉食來:而韓遂軍卻只能保持著戒備狀態,他們不但要留意正面的馬岱,更要提防分散開來的兩部羌騎。
涼州地夏日,晝炎夜寒。晚風中的涼意越來越盛。身體、精神的雙重疲憊折磨著韓遂軍中的每一個人。
「咱們的形勢明明很好,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李堪一拳捶在腿上,憤懣地說道,「馬岱那混蛋到底施了什麼妖術?」
「主公,還是撤吧!」成宜沉聲向韓遂勸諫道,「末將來殿後擋住馬岱。主公先撤回扶風。然後再想辦法奪回涼州。」他的話裡,已經有了交代遺言的意思。
韓遂流露出一絲苦笑:「有那麼容易撤麼?一旦撤了,還真能回得了西涼麼?」
看著在火把光輝下,顯得無比蒼涼的韓遂面容,幾位重將腦中幾乎反映出的同樣的內容————韓遂老了,大名鼎鼎地黃河九曲真的老了!
連撤不撤他都無法做出決斷了,
就在這時,敵人的號角很突兀地響起,瞬間打破了夜色的安寧。隨之而起的,是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馬岱的進攻開始了!三個方向的全面進攻。
號角聲迅速演化成刀槍碰撞的鏗鏘之聲和撕心裂肺地慘叫聲……
到天明時。激烈的戰鬥暫時告了一段落。
依靠成宜的死戰阻擋,韓遂很幸運地脫出了羌騎的圍殺。跟隨在他身旁的騎軍已經不足3000。其餘的人,不是戰死、被俘,就是在撤退中失散了。
然而,韓遂此刻已經顧不到這些,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往扶風郡,先保住自己的姓名。
馬岱絕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韓遂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除了幾次短暫的休息外,他甚至不敢多做片刻的停留,一路奔逃,過望垣縣,穿上郭縣。直到越過臨渭縣時,才稍稍放下心來。
再有6、70里,就能進入扶風郡。到那時,差不多也就安全了!
尋了一片樹林,韓遂引軍入林休整。安排好斥候後,韓遂席地而坐,悲哀地張望著殘餘的騎卒。
13000騎,只剩下了不到3000。馬玩、張橫戰死,成宜、程銀不知生死,仍然跟隨在身邊的重將只有李堪一人。
這一戰,絕對是完敗。可悲的是,失敗的原因居然還是沒能理會出來。
騎卒們利用剩餘的糧食生火造飯,一些人甚至沒等到熟就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接過親衛奉上的飯食,韓遂正待食用,卻突然被什麼聲音吸引住了。
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連地面都開始顫動起來。
馬蹄聲,而且是來自東面的馬蹄聲!馬岱絕不可能超到前面去,那這支騎軍到底是誰的?
急匆匆地上馬騎行到林外,韓遂發現那支騎軍已經相當接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對方的旌旗。
「六月驚雷???!!!」看清旗幟後,韓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聲喊道。
將捆縛嚴實的韓遂仍到馬岱跟前,六月驚雷大笑道:「總算沒有讓你失望,人給你逮來了,除了少了幾根寒毛,什麼都沒缺!」
「好兄弟,謝謝了!」馬岱一捶自己的胸口,感激地說道。
六月驚雷爽朗地一笑,也一捶自己的胸口。
「韓老狗,沒料到有今天吧!」一把揪住韓遂的頭髮,猛地後扯,馬岱冷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