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無數戰馬在平原上奔騰,大地在鐵蹄的踐踏下,無助地顫抖著,嗚咽著。飛蹄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由於始終無法尋覓到攻擊的良機,韓遂的面色很快變得陰沉起來————在兩萬鐵騎的進逼下,換了個人似的的馬岱不出所料地選擇了避戰。但可氣的是,他雖然避戰,卻不肯放棄糾纏,1300餘騎始終游曳在韓遂大軍的右翼約4、500步的地方。
4、500步,正好是騎軍從啟動到進入完全衝鋒狀態所需要的距離。
馬岱就以這種方式保持著對韓遂的威脅。
尾隨在後的風騎軍,也施行著與馬岱幾乎相同的戰術————纏,而不戰。7000餘騎一分為二,從左、右兩面鉗制著韓遂鐵騎的後軍。
更讓韓遂惱火的是,已被視為囊中之物的那一萬五千荊州步軍,面對鐵騎大軍的環馳威脅,居然紋絲不亂,並相當靈活地調整著防禦方向。由於有馬岱、趙雲在側後的威脅,韓遂也不敢輕易地下令總攻。
「主公,不能再拖了,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天色就會完全暗下來,(註:此時已經是初夏的中後期,白天變長,日落後還會有較長時間天色才會徹底黑下來)天一黑,再想聚殲張飛這一部兵馬,就會很麻煩了。」閻行急馳過來,衝著韓遂的耳朵,大聲喊道,「主公,是戰是退,早做決斷啊!」
到了這一刻,閻行才完全體會到了韓遂先前為何要驚歎張飛的用兵能力————他將麾下軍力一分為三,尤其是讓兩部騎軍環馳在鐵騎大軍側後的戰術,簡直是令人深惡痛絕到了極點。若此刻張飛是將所有兵力聚在一處。恐怕兩萬鐵騎大軍早就踏過去了。
韓遂轉頭看了看已臨近地平線的夕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照目前的狀況,一旦發起強攻,就算最終能將張飛擊潰,鐵騎的損失也絕不會小,這是韓遂極不願意看到的。但此刻如果放棄攻擊,不好向曹操交代倒是其次,更為關鍵的是。韓曹聯軍將會徹底喪失突襲地機會。
要知道,為籌劃眼前這次不算非常成功的突襲,曹操已經幾易計劃。最後還是利用汝南的叛軍,才勉強達成了目標。一旦失去這次戰機,有所防備的張飛就很可能會轉而採取穩妥戰術與韓曹聯軍糾纏。而糧草缺乏的聯軍最怕的也就是這種情況。
突然間,韓遂面呈決然之色,厲聲對閻行說道:「彥明,傳令,大軍即刻停止環馳,就以現在的扇狀陣型。猛攻張飛的步軍。我倒要看看。他能防住幾面?」
「諾~!」閻行洪聲應命,但隨即,他又疑惑地詢問道。」主公,側、後兩面地敵騎軍如何應付呢?」
「不用應付!」韓遂冷聲說道,「擊潰了張飛,他們也就不需要應付了。不想張飛潰敗,肯定就得救援,到時他們自己就會把頭伸到我軍鐵騎的馬蹄下。傳令……」
閻行高呼一聲,飛馳而去……
西涼鐵騎的馳而不擊,讓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大軍頻繁轉換拒馬陣的防禦方向,雖能有效威懾韓遂,令其有所顧忌。但勢必會對我軍士卒的戰心鬥志產生負面影響。
與此同時,隨著隊列不斷的展開,韓遂的兩萬鐵騎幾乎已經將我軍「包圍」了一半。如果他就以這樣的架勢發起攻擊,我軍地防守面太廣,難免會有顧此失彼地危險。一旦某部士卒被擊潰,很可能會導致連鎖的反應。
怕什麼,果然就來什麼……
蒼涼而雄渾的戰角、羌笛聲,驀然變得更加嘹亮。
環馳地鐵騎大軍剛一開始減速,我就知道了韓遂的意圖所在。
最嚴峻的考驗。已經橫列在了我面前————此戰若失,我自己安然脫困或許並不在話下,但跟隨我的這數萬將士必會血染黃沙,大哥的北伐大計也很可能就此擱置……
無論如何,這一戰,我…………不能敗!
「急速傳令風騎軍和鐵騎,繼續保持與韓遂軍500步距離,未得我令,不得擅自出擊!」厲聲下達了命令後,我從馬側提起了蛇矛,抬頭直直地盯著前方呈扇狀的敵騎軍。
不片刻的工夫,韓遂鐵騎的奔馳已完全停止。黑壓壓一片的騎兵掉轉了方向,目標直指我這一萬五千步軍。
攻擊,已經在即了……
我猛聚一口氣,縱聲暴喝道:「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
狂暴的怒喝,如一道霹靂劃破天空,緊接著是驚雷轟然炸響,天與地瞬間色變……
韓遂正待揮旗下令進攻,卻被這驟起地「霹靂」驚得心神一顫,令旗險些脫手。
不遠處,閻行握刀的右手猛地一緊,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肅然而立、擇人欲嗜的西涼騎軍也因這聲「霹靂」出現了細微的慌亂。
這足可令人氣血翻騰的「霹靂」……當真是由人喝出的麼??
「張飛……」韓遂不自禁地長吸了一口氣,失聲輕喃道……
「不動~~如山!」
就在我有意拖長的「火」字餘音未消時,嚴陣以待的一萬五千步卒齊聲狂吼了起來。
此刻,除了這戰意盎然的戰鬥誓言外,天地之間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韓遂,若你地鐵騎是一往無前的洪流,那我麾下這些將士就是九仞之重的大山。看看究竟是洪流衝垮大山,還是大山阻擋洪流……
我眼中已被狂熱的戰意所充斥,單手持矛,平舉直指向前:「擂鼓,鳴號!」……
聽及同袍那鬥氣干雲的戰鬥誓言,風騎軍和馬岱鐵騎的騎兵們,個個熱血澎湃,不消趙雲和馬岱起頭。聲同一人地狂吼呼應起來:「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進攻!」擔心己軍的氣勢會被進一步壓制,韓遂不敢再猶豫,手中的帥旗猛地下揮。」殺!」閻行第一個躍馬出列,大刀奮力向前虛斬一擊。只一瞬間,無數戰馬驟然起動。龐大地戰爭怪獸,吼叫著,咆哮著,惡狠狠地撲向了自己的獵物。
兩萬鐵騎鋪天蓋地。像潮水一般呼嘯馳過平原,大地劇烈地顫抖著!
距離迅速接近……
600步!
500步!
400步!
至350步時,站車而立、居高遠視的向寵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踏弩手,標尺七,方位不變,開弦~~!」
千餘席地而坐的踏弩兵,雙手緊扣弩矢弓弦,蹬踏弩身的雙腿猛地發力,將勁力十足的「蹶張弩」拉至滿月狀。
「射!」向寵的右手重重地下壓。
「蓬~~!」清脆整齊地空氣震動聲中,千餘支長度遠超一般箭支的弩矢脫弦而出。
「嗾~~!」銳利的箭頭撕破了空氣。弩矢所形成的陰雲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隨即狠狠地朝疾速衝鋒中的鐵騎覆蓋了下去。
如血的殘陽中。一抹抹鮮血激飛而出……
「撲通~!」「撲通~!」「撲通~!」
數十名鐵騎士兵驚愕地看著穿透自己胸膛、心臟的碩長弩箭,不甘心地墜落馬下。被一擊而斃的戰馬控制不住前衝的勢頭,在空中翻滾著身軀。隨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鐵騎實在太多了,空間顯得太小了!
後繼地鐵騎根本顧不上死傷地同伴,挺舉刀槍,縱馬繼續狂馳。
此刻就算想停,也停不下來了。稍有停頓,就可能被後面的鐵騎撞飛……
距離近至200步時,其餘的弓弩手也開始了射擊。
不斷有騎士落馬,不斷有戰馬撲地,但龐大鐵騎洪流地衝勢絲毫不減。
弓弩手勉強地完成了第四輪射擊,真正慘烈的短兵相接……
開始了!……
有那麼一刻。戰場似乎變得奇跡般的寂靜。戰馬奔騰的轟鳴聲,雙方士兵的吼叫聲,長箭的呼嘯聲,戰鼓聲,牛角號聲,全部消失了,歸於一片沉寂寂靜之後,是最猛烈的撞擊。
耳中除了撞擊聲,別無其他。
驚天巨浪撞擊在堅硬如鐵的磐石上。發出持續不斷震耳欲聾的巨響。
最前排的拒馬長槍頂住了第一排鐵騎地衝擊後,面對繼而接二連三的衝擊,終於支撐不住。
也不知從那一段開始,成片成片的士兵被撞飛,他們的身軀在空中飛舞,如同狂風中的落葉,無力而無助。
不過,其餘的荊州步卒並未因此而畏懼,一旦缺口出現,立即就有人勇猛地補上。他們頑強地堅持著,奮力死戰,拚命維持著陣勢,不讓敵騎衝垮自己。他們全神貫注,瞪大了眼睛,狂吼著,用盡一切辦法,奮力阻擊敵人。衝上去,再衝上去,阻擊,再阻擊……
前面的士兵被鐵騎無情地踐踏了,後面的士兵毫不猶豫地填上去。
傾力一戰,至死不休!
傷亡再大,鬥志不減,軍魂不散!……
「沖,衝垮敵軍!」韓遂策馬飛馳,親自衝鋒,手中不住前揮,聲嘶力竭地狂吼著。
鐵騎士兵就像狂放的河水,暴虐地洪峰,兇猛地撞擊著對手的陣勢。
「殺!」接戰不到兩盞茶的工夫,閻行全身上下已被染成殷紅,如同從血河中洗過一般。他如同狂暴的魔神,肆意地衝殺著,努力地想要撕破那可惡的阻擋。
又一名荊州軍都尉被斬落馬下,閻行按捺不住心中的暴虐之氣,厲聲狂嘯起來。
「狗頭,鬼叫什麼,給老子去死!」凌統雙目盡赤地縱馬衝向閻行,刀如迅雷斜斬而下。
「鐺~~!」尖銳的撞擊聲後,凌統連人帶馬退卻了一步,但隨即又瘋狂地攻了上去。
閻行身體一震,眼中爆發出熾熱的光芒…………
「殺!」我奮盡全力,矛作刀勢,力劈華山一般重重斬出。
蛇矛過處,一名鐵騎連人帶馬從中間被劈成了兩瓣。如爆炸般激飛的血肉,將一名後繼而來的鐵騎「淋」得滿臉滿身。
不及那名騎兵有任何反應,蛇矛勁駭人的一記平斬,已將他攔腰斬成上下兩截。
這已是在這短短時間內,由我親自擊殺的第二十名敵騎。巨大的聱旗,醒目的衣甲模樣,讓我成了敵方鐵騎攻擊的重點……
「傳令!」抹了一把臉上被濺到的血跡,我轉身厲聲喝令道:「傳令,風騎軍和鐵騎即刻參戰。告訴他們,不用顧忌我這裡,全力韓遂的側後!」
韓遂的鐵騎已跟我軍全面接鋒,不需要再等待了!可以全力一戰了!
成王敗寇,就看今朝!
「殺!」幾乎在同時,趙雲和馬岱運槍前指,厲聲狂吼道。
激昂的號角聲中,兩部騎軍緩緩啟動,加速,加速,再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