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退,不要退……」李典聲嘶力竭地狂吼著,試圖阻止麾下士卒的敗退。然而,他的努力最終還是成了徒勞的白費————潰退已無可扭轉。
「將軍,快走……」眼見敵軍潮水般地狂湧上來,十數名親兵七手八腳地拖著李典的戰馬,急忙向北面方向退卻下去。
最後一息,功虧一簣!只要能再拖上少許時間,這場戰事的必定會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模樣。
可恨啊……
憤憤不甘地扭頭沖身後看了看,李典終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聲……
「傳令,大軍停止追擊!」
「就地結拒馬陣,準備迎擊敵騎軍!」
「傳令,鐵騎和風騎軍自行調整軍列,保持對敵騎軍的鉗擊之勢!」
勒住烏騅,我將蛇矛奮力插入身邊泥土中,轉頭對號角兵厲聲喝令道。
雄渾的號角迅速沖天而起。
「子峻(書友皇家豆漿客串)你到鐵騎那邊去,命令馬岱務必保持克制,聽令行事!」揮手將親兵隊長張渭招至身旁,我急聲吩咐道,「你告訴他「有命在,才有報仇的機會: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張渭也是涿郡人,是跟隨「我」近二十年的老弟兄,在他身上有著燕趙男兒那典型的爽朗利落。
「諾!」沒有半分多餘的言語動作,他立刻策馬飛馳而去。
伴隨著轟隆馬蹄聲的迅速接近,混雜於其中的蒼涼羌笛聲已經很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羌笛,加上如此龐大的騎兵集群。不用想,我也能猜出這支突然介入汝南戰場地騎軍究竟來自何方。
一騎快馬從西面疾馳而至,馬上騎士不及行禮就急聲說道:「將軍,趙統領傳訊————來襲的敵騎軍是韓遂的涼州鐵騎,人數約在兩萬騎上下!」
兩萬騎!!聽到這一數字,我雖然面色未變,但右手卻不自禁地緊握成拳,眼睛猛地一緊。
果然是韓遂!這混蛋居然在這最為關鍵的時刻。介入進了我軍和曹操之間的戰事。虧得大哥還曾派遣使者不遠千里趕赴西涼,向韓遂知會我軍此次的北伐之戰,而他也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但不會協助曹操,還會適當時候出兵攻打雍州,以策應我軍北伐。
距得到其回訊僅僅一月多時間,這混蛋就將自己的信誓吞到了肚子裡。
黃河九曲,好一個「黃河九曲」的韓文約。
不過,此刻在我心中,比起對韓遂背信地憤怒。我更加困惑的是這兩萬西涼鐵騎是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趕到了汝南戰場。畢竟。
韓遂的反覆無信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以我而言,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對其降低過戒心。但他居然能夠完完全全地瞞過我軍耳目,從涼州趕到豫州戰場……
現在我最為擔心的,不是那多達兩萬騎的韓遂鐵騎,而是右翼的馬岱。馬氏一族盡毀於韓遂之手、一百三十餘口的血仇,在馬岱兄弟與韓遂之間劃上了一條不可填埋的天塹深淵。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幾年來,馬岱兄弟心中仇恨的怒火非但沒有有絲毫地減弱,反而越燃越旺。在此刻,我也不敢保證馬岱會不會因為見著韓遂而將怒火徹底地爆發出來。萬一他按捺不住而違令強行出擊,情況就會變得異常惡劣。
以1300騎對20000騎。一旦陷進去,必敗無疑,屆時恐怕除了馬岱和龐德,再沒有人能夠全身而退。
而一旦馬岱被陷,我究竟救還是不救?
救,則只能放棄穩守戰術,不得不與韓遂打一場硬碰硬地野戰。
就算我再怎麼自信,也不可能憑借不到一萬五千人的步卒和八千餘騎軍,在平原上擊敗兩萬西涼鐵騎。
不救。損失一支強悍的戰力不說,我軍地右翼也將完全暴露在敵騎軍的眼前。此外,我也無法向全軍將士作一個交代————見死不救……
現在,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馬岱能夠保持住冷靜,否則一切都將成為懸疑!……
「嗚~嗚~!」
南面的戰角聲與北面羌笛聲混雜在一起,激昂的戰意不住地升騰著,很快就充斥在天地間。
戰場上,呈現出異常奇特的一幕————最北面,鐵流般的西涼騎軍在空曠的平原上飛奔,戰馬奔騰的巨大轟鳴聲震耳欲聾,磅礡的氣勢令天地色變。
最南面,荊州軍步卒迅速地收攏隊列,緊湊的拒馬陣正在逐漸形成之中。
被夾在中間地,是發足狂奔的李典敗軍。鬥志已散的軍卒根本留意不到後面的荊州軍已經停止了追擊,只知道埋頭狂奔,李典聲嘶力竭地想要約束住部下,但他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轟鳴聲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在東、西兩面,肅然靜立的風騎軍和馬岱鐵騎,更為戰場憑添幾分奇異的氛圍……
不片刻,北潰的李典軍與奔騰地鐵騎狂潮迎上。
距離已近在咫尺,鐵騎狂潮卻沒有早點減速的意思。眼見自己即將被吞滅,不少李典軍的士卒絕望地楞立在原地,更有人舉起手中刀槍,準備進行徒勞的「抵抗」
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最當先的數千騎如同憑空撞上一堵牆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內停下了衝鋒。若僅是一騎做出這急停的動作,應該說並不算太難的事情,騎術稍高的人就能做到。但數千騎同時急停,而且彼此不衝撞分毫,這樣的場景就足以驚歎不已了。
急停的數千騎如同中流擊水的磐石,將後繼地洪流生生地分成兩半。更多數量的鐵騎自動地分左右兩面,繞過停下的數千騎和楞立當場的李典敗軍。呼嘯著繼續向前奔馳。
「領軍的是誰?」一名體型彪悍,渾身上下散溢著狂野殺意的青甲將領厲聲衝前方的曹軍步卒喝問道。
「是我!」李典分開人群,策馬迎了上來。青甲將領傲然地打量著李典,看對方模樣狼狽,不禁流露出一絲不屑之意。
李典冷眼與青甲將領對視,沒有絲毫的慚怯。
片刻後,青甲將領稍覺詫異地收起了不屑地眼神,沉聲問道:「荊州軍有多少人。領軍的是誰?」
「步卒約15000,騎軍約9000,領軍的是張飛!」李典乾脆利落地回道。
瞥了一眼李典身後剩餘的士兵,青甲將領稍稍放緩聲音說道:「帶你的人繞開我們涼州鐵騎撤出去,張飛由我們來解決!」
李典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只會阻礙鐵騎的攻擊,只問了一句話:「丞相大人的兵馬到哪裡了?」
「距這裡大概還有60里!」
李典點了點頭,回首大喊一聲,領著剩餘士卒朝北面繼續退卻下去。
「我,閻行!」望著李典遠去的背影,青甲將領突然高喊道。
「李典!」片刻後。李典的聲音遙遙地傳來……
與荊州軍步卒的軍陣相距800步左右時。急吹而起地羌笛聲,止住了鐵騎狂潮地衝鋒勢頭。
大地的呻吟顫抖,在一瞬間停止了。
20000鐵騎密佈在遼闊的平原上。一眼不見盡頭,黑壓壓地一片,似覆蓋天地的烏雲,似浩瀚無垠的海疆。
馬蹄轟鳴的餘音,仍然迴盪在天際之間。
方圓不足20里的土地上,居然聚集近三萬騎軍和一萬五千餘(包括李典的敗軍)步卒,另有上萬「百姓兵」正倉皇地向各個方向逃竄。
空曠的原野,立時擁擠起來,空氣似乎也變得異常壓抑。
西垂的太陽,拋下紅黃色的光芒。將剛剛經歷過一場血腥廝殺的大地映襯得別樣鮮艷————血一般地鮮艷……
沙黃色的大聱下,頂盔束甲的鎮西將軍韓遂舉目遠眺著前方的荊州軍陣,神色顯得有些沉重。
「主公,進攻吧!」驍將程銀洪聲向韓遂請命道。
韓遂搖了搖頭,右手的帥旗輕輕垂下,左手捋著頷下的長髯,如狐狼般深邃的眼眸裡透出些複雜的意思。
閻行策馬飛馳而至:「主公,李典的人已經退出去了!」
「彥明,你看看對面!」韓遂對李典地消息並不在意。左手抬起指向前方。
「拒馬陣!」看了幾眼,閻行不禁愕然出聲,「張飛才將李典擊潰不久,怎麼會這麼快列得起陣來?!」
「對了,主公……」閻行突然想起了什麼,「在左右兩翼各有張飛的一支騎軍,對我軍形成了鉗制。左翼的約有7000餘騎,似乎就是劉備麾下那支很有名的風騎軍。右翼是馬家的殘逆,不到1500騎。」
「絲~~」韓遂微微倒吸了一口氣,眉頭深深地蹙起,「難怪連曹操都會敗在張飛手下,此人的用兵可稱天下罕有。在這樣的地形上,絕對不會有人敢於跟我涼州鐵騎正面交鋒。張飛肯定沒有料到我軍會來,否則他不會出現在這裡。」
「……就是說,他也是剛剛才察覺我軍到來的?」閻行想到了什麼,眼現驚疑之色地說道。
「不錯!」韓遂點點頭,「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能果斷地讓騎軍撤出戰鬥,分佈於左右兩翼震懾我軍。步卒擊潰李典後,又能放棄追擊,果斷列陣。如此迅速的反應,如此正確的應對,確實令人驚歎。」
「若非必要,真的很不想這樣的對手交手啊……」歎了口氣,韓遂沉聲說道。
「正面攻擊,一時間恐怕衝垮張飛的主陣,到時要是被左右翼的敵騎軍抄了側後,這一戰就難打了!」閻行很快看出了問題的所在,「主公,怎麼辦?」
「還好,壽成兄的幾位世侄也在,否則此戰還真不好辦了……」韓遂突然淡淡地一笑,「希望仲華(馬岱)他們的性子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