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更時分,月已西垂,夜星寥落。
初春之夜,寒意正濃,一堆堆燃燒的篝火旁,無數士卒懷抱兵器,背靠背坐地而睡。夜色中,間或會響起一兩聲戰馬的嘶鳴聲,卻也有一種別樣的安寧意味。
趙雲捧著一張地圖,就著火光仔細地察看著什麼,時不時地流露出思索的表情。
有人輕手輕腳地走到趙雲身後,將一件裘皮被風搭在了他的身上。
「是阿正啊!」趙雲回過頭,看靖楚來人,輕聲說道,「什麼回來的?」
「剛剛回來!」學著趙雲,趙正壓低聲音,不願打擾到那些熟睡的士卒,「統領,你也休息一會吧!」
「不妨事!」趙雲擺了擺手,隨即頗顯關切地詢問道,「阿影怎樣了?」
「內傷很重,不過已經找大夫開了藥。我留下趙重照顧阿影,自己先趕回來了!」趙正、趙重都是趙雲的族弟,也是經歷河北的戰亂後趙雲族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倖存者。
「如果不是子雲(夏鴻)相救,阿影很難逃過一劫。這一次,阿影實在太冒失,以他的武藝,現在根本不是許褚的對手。就算是我,也不敢說必勝許褚!」趙雲歎了口氣,痛惜地說道。
「統領不是勝過許褚一次麼?」趙正略顯詫異地說道。
「那也是險勝。多日不見,許褚的身手似乎又有了精進,再與他一戰,勝負難料……」趙雲的眼神突然變的凌厲起來,「但既然他傷了阿影,我就不會跟他善罷甘休!」
站起身,趙雲舒展了一下腰身,拍了拍趙正的肩膀說道,「阿正,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一下,我再到各處轉轉!」
知道勸不住趙雲,而且自己也確實累了,趙正點了點頭後舉步離去。
取下身上的裘皮被風放在一旁,趙雲壓低腳步,行走在熟睡的士卒中間。
偶爾有轉醒的士卒想要起身行禮,都被趙雲抬手制止住了。
看完士兵後,趙雲又來到停駐馬匹的地方。察看戰馬地飼喂情況。
走了一圈下來,已是臨近三更時分。打了一個哈欠,趙雲正待找個地方小憩片刻,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黑暗中傳來。
知道必有什麼要緊事情發生,趙雲打起精神,急步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騎斥候疾馳而至,恰好迎上趙雲。馬上騎兵飛身而下,單膝跪地行禮道:「統領,緊急軍情,曹軍動了……」
「你現在就將這消息通報給黃忠將軍請他即刻整頓兵馬,準備」聽那斥候將軍情巢報完畢後,趙雲劍眉微揚。思索片刻後,當機立斷地命令道。
「諾!」斥候再次上馬,飛馳而去。
「吹號,休息中止,全軍準備出擊……」
「殺!」漫天的喊殺聲中,一群一群的風騎兵呼嘯而來,呼嘯而去,鋒利無比的戰刀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曹軍士兵排列著密集的陣形。頑強而堅決地承受著一撥又一撥的衝擊和砍殺。他們就像矗立在河岸邊地堅石,任由奔騰的河水沖刷撞擊,我自巋然不動。
慘烈的搏殺,在風騎軍從旁側截住曹軍的那一刻時正式展開。
出乎預料,且戰且退的曹軍,抵抗意志簡直堅韌到驚人的地步。風騎軍一次次的衝擊,居然楞是無法將他們擊潰。
衝殺了一陣後,趙雲便感覺出不對勁————眼前地這支意志堅韌的曹軍,根本就不像是在準備撒退,彷彿就是為了與風騎軍拚死一戰。
而且……
「統領。不對勁……」張益策馬飛馳而至,大聲對趙雲說道,「這裡的曹軍全是步卒,沒有看到曹軍的騎兵。我剛碰到了子雲(夏鴻),他也說沒看到曹軍騎兵……」
被張益說中心中的另一個疑惑,趙雲面色微變,略一思索後急聲說道:「上當了,是金蟬脫殼地把戲!曹操肯定是以步軍撒退為餌引誘我軍追擊,他自己跟騎軍從另一條路撤了……」
「什麼?」張益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這裡的步軍不下一萬五千人,曹操就捨得這樣丟掉了!」
「曹操行事一向果決,沒什麼是他放不下的……」趙雲皺眉說道,「而且騎軍先撒了,對這些曹軍步卒其實也是一種解脫。他們如果實在扛不住,可以向西遁入山中……」
「統領,下面怎麼辦?」
趙雲勒馬朝四周的殺戮戰場看了看,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德方,召集第一曲跟我追曹操,雖然未必能追上,但總得試一試!讓曹操這麼快退回宛城,對將軍的大計頗為不利!」
「統領,天色太暗,恐怕不是那麼好追!」一旁的親兵隊長趙正提醒道。
「這個沒有問題,追蹤是瘋狼的拿手好戲,再黑的天也難不住他地鼻子!只要有他,一定能尋到曹操地撒退路線……」張益接口說道。
「就這麼辦!」趙雲知道時間緊急,不容遲疑,當即決斷道,「德方,你快點召集第一曲,再把狼鋒兄弟找來。」
「統領,這裡怎麼辦?」張益撥馬便要離開,但忽有回首問道。
「這裡就交給漢升兄和二、三曲了!」
「嗚~~嗚~!」高亢的號角聲猛烈地響起,直衝濃黑無根的夜空……。
一支騎軍朝北面方向快速行進著。
正如趙雲所猜測的一般,曹操正是將兵馬一分為二,以步軍撤退為餌引誘敵軍注意,進而掩護騎軍的撒退。
為防行動被察覺,曹操特地命每一騎都在馬蹄上包裹了布巾,以消除蹄聲。同時,騎軍撒退時,也不點火把。直到撤出有十多里路後,才燃起了少許火把以便能快速行軍。
一面縱馬疾馳。曹操忍不住回首朝西南方向看了幾眼,雖然在夜色中根本不可能看到什麼東西。
「丞相放心,樂進將軍乃是我軍上將,身經百戰,而且這裡又是我方腹地,樂將軍即便支撐不住,全身而退應該不成問題。」馳行在側的賈詡,藉著火光看靖了曹操的表情和動作。知道曹操擔憂的是什麼,出聲安慰道,「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趕回宛城,設法化解張飛的連環詭計!」
「呵~~!」曹操略顯憤感地歎了口氣,不無惆悵地說道,「若非是去年地澇災、瘟疫使我兗豫等五州糧食絕收。此戰何至於會落到如此境地?難道說,連上天也偏幫劉備?」
「丞相,詡以為此事非關天命,只在人為!」賈訊一邊打馬,一邊轉頭說道。「去年荊、揚兩州同樣也遭澇疫天災,只因劉備治下準備充分,應對及時得當,才能將損失減少到最低。若我方也能事先做好這些準備,也完全可以避免損失。
所謂天命,終究是虛無縹緲之事,丞相完全不必介懷!」
事實上,自去年十月起。中原、河北各州郡就一直流傳著一些言論————道曹操倒行逆施。違天行事,以至於惹得天怒人怨。連續地洪潘、瘟疫,就是上天為懲罰曹操而降下的災難。只要曹操掌權一日,上天的怒氣就不會消散,日後必然還會有更大的天災降臨。若是想要免遭天災禍害之苦,唯有推翻曹操。
這些謠言若是放在平時,曹操根本就不屑一顧。但偏偏確實剛發生了天災,而且明顯劉備與曹操治下的損失情況相差懸殊,這無形之中使得謠言的可信度大增。尤其是倍受天災之苦的百姓,更是對此深信不疑。民間對曹操的不滿情緒是與日俱增。若不能在短時間內採取措施來緩和民心,大面積地反叛作亂恐怕是再所難免了。
而這,也正是曹操急於解決這場戰事的原因之一。
然而,到目前為止的戰事進展,卻無情地證明了一條道理——
欲速則不達!
曹操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目前的戰事雖不太順利,但只要西南那邊事起,戰局必將會出現轉機!」
聽賈詡提到「西南那邊事起」,曹操精神略振,沉聲問道,「文和,西南的事情進展的如何了?」
「這幾日雖然沒有得到消息,但按照先前的計劃,事發也就在這幾日了!」賈詡正在稟報,卻不妨行進地騎軍後隊突然傳來喧嘩之聲。
「怎麼回事?」曹操隱隱感覺事情不妙,急聲詢問道。
「丞相……」曹真策馬飛馳而至,面色略顯焦急地說道,「後面傳來馬蹄聲,很可能是風騎軍追上來了,末將已派斥候前去打探。」
「居然來得這麼快?」曹操微微一怔,「這麼黑的天,趙雲是怎麼尋上來的?」儘管曹軍騎兵點了十幾支火把,但這微弱的火光根本傳不出多遠。五里之外恐怕就看不到了,而曹軍騎兵是在馳出近十五里後才點燃的火把。
「丞相,來敵不知有多少,為保安全,悠還是帶一部分人先撤,末將領軍擋住追兵!」曹真急切地勸諫道。
「子丹將軍說地極是!」賈詡點頭附和道。
「既然如此,我留3000騎予你阻敵!」曹操也知不容猶豫,當機立斷道,「那趙雲凶悍善戰,不易抵擋。仲康,你也留下助子丹一臂之力。」
「諾!」
徐州,彭城,郡守府
關羽深夜急召諸葛亮、魏延、甘寧等人商議大軍面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