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蒯越那略帶譏諷意味的反駁,令蔡瑁氣惱不已,面孔漲得通紅,眼中厲芒不住閃爍,直直地盯著對方。
蒯越對蔡瑁的怒視渾然不理,冷冷說道:「劉備或許是狼子野心之徒,但曹操便是善類不成?這多年來,曹操平張繡、破呂布、擊袁術,梟取河北,橫掃關西,其問鼎天下之志已昭然若揭。我荊州獨能免乎?而今曹操意在先平河北,暫無暇南顧,他日一旦其掃平北方,必然揮大軍南下,我荊州必受其禍!北結曹操為盟,無異於與虎謀皮!」
蒯、蔡兩族近來關係日差,而蔡瑁一連竄的失著令荊州軍實力大損,更是令蒯越對其痛恨不已。蒯越與乃兄性情略有不同,蒯良性溫而內斂,蒯越則稍顯外張。同樣對蔡蹭不滿,蒯良可以完全不形於外,但蒯越就有些忍不住心中怒火。
「……」
蔡瑁張了欲言,卻發現蒯越的話根本無可辯駁,不禁惱羞成怒說道,「比之曹操,劉備這廝更是偽善至極,他累投公孫瓚、袁紹、曹操,最終皆相背棄。而今雖與我荊州為盟,亦是心懷叵測,僅從江東之事便可見其一斑。若不及早圖之,他日必受其害。」
轉過頭,蔡瑁拱手對劉表說道:「主公,若借曹操之力削弱劉備,而我軍乘勢奪取東線丹陽、吳、會稽諸郡,憑借江東和荊襄之力,至不濟可割據一方。屆時縱然曹操有意相圖,亦是無可奈何!」
「……」
蒯越以看傻瓜似的眼神看了看蔡瑁,無聲歎了口氣,出聲說道:「縱然曹操、劉備皆非善類。
但曹操強而劉備弱,聯強欺弱,焉能利於我荊州?一旦劉備覆亡,直面曹操者唯我荊州。屆時曹操以其雄據天下九州之力,猛攻而來,誰能抵擋?恐怕曹操目前最希望的,便是主公與劉備反目。先前曹操以聖命拜劉備為征南將軍、督荊、揚兩州事之時,未嘗沒有此意!」
頓了頓。蒯越懇切地對劉表說道:「我荊州與劉備之間。其實已成唇亡齒寒之勢。絕劉備而親曹操,實是自取其禍,還請主公明鑒!」
劉表端坐聆聽蒯、蔡二人之辯,自己卻一直默然不語。
但略顯渾濁的雙眼中隱現的光芒顯示他正在思索著什麼。
「我與玄德既有同宗之誼,又有盟友之約。豈可輕易相背!」原本劉表確是對是否維繼與劉備的同盟有所猶豫,但仔細思索之後。最終還是被蒯越地話所勸服。對年過六旬的劉表而言,爭雄天下之心早已衰微,如何能夠穩固住基業才是最為關鍵之事。如果說劉備是狡密難測的狐狸,那曹操就是擇人而噬的猛虎,誰的威脅更大一目瞭然。
「主公……」
蔡瑁尤自有些不甘,張口欲辯。蔡瑁新被授予揚州牧一職,但這州牧當的卻有些名不副實——目前揚州八郡中,壽春、廬江、丹陽、吳、會稽五郡皆在劉備之手,真正在劉表治下的只有三郡,而且豫章、廬陵二郡還未從劉備軍手中交接完畢。此外,蔡瑁還聽說,豫章等三郡內,有為數不少的宗族百姓因躲避戰亂,業已搬遷到了丹陽、吳郡。這樣一個名不副實地揚州牧,讓蔡蹭想想就覺得索然無味。也正因為此故,蔡瑁才費盡心思勸薦劉表與劉備反目。劉表抬了抬手,示意蔡瑁暫停此事之議,隨即向蒯越詢問道:「異度!豫章、廬陵二郡交接之事完成地如何了?」
「啟稟主公,交接尚還順利。據柴桑傳回的最新消息,劉備軍南面已退至上饒,北面退至虎林。照目前速度,至多再有一月,豫章、廬陵二郡將盡歸主公治下!」蒯越迅速回道,「但豫章諸郡的郡縣屬吏缺額較大……」
「恩……」
劉表微微點頭,沉吟片刻後,說道,「所缺屬吏可從荊州調撥,人選由異度、德圭、德高(從事中郎韓嵩)你們三人商議!」
「是!」蒯越、蔡蹭、韓嵩三人齊出列領命道。
「越還有一事奏請主公!」
「異度還有何事!」劉表微微頷首說道。
「先前攻克柴桑之時,因軍中約束不力,曾有士卒乘亂屠戮城中官員士族……」
蒯越話中雖未挑明,但廳中無人不知其所說的正是蔡蹭破城後地洩憤之舉。蔡瑁眼中厲芒一閃,恨恨地盯了蒯越兩下。
「此事於主公安定豫章三郡民心大為不利……」
蒯越對蔡蹭的瞪視恍若未見,繼續說道,「若不能禰除不利影響,恐怕難以令宗族百姓收心!」
「恩……」
劉表略一思索,點頭說道,「異度可有良策?」
「以越之愚見,主公若能至柴桑,親祭死於亂軍之官員士族,則既能撫慰亡魂,亦可向生者宣示主公仁德。此外,主公還可為豫章三郡減免賦稅!」蒯越悉心地建議道。
「如此一來,人心必可歸附!」
「柴桑新附,民心不穩,難免會有死忠孫氏之徒。主公豈可輕往此等危險之地,萬萬不可!」蔡瑁急勸阻說道。
劉表沉吟良久,抬頭對蒯越說道:「異度,祭奠之事,勞你為我擇一吉日!」
見劉表應允,蒯越欣喜應道:「是……」
十月初,陳到領一部兵馬先期退回太平。與此同時,自南面撤返地魏延也已領軍退至新都。此次擊滅孫權之戰,我軍的軍力非但未有損耗,反而獲得不小地擴充。出征時,我軍總共動用19000餘人;待回撤時,魏延、陳到兩路兵馬已近三萬人。而且還不算上歸降的凌操水軍。此一戰,我軍並未能佔得一城半縣。
但在我看來,我方之收穫,卻是要遠遠大於佔據三郡的劉表一方。劉表之所得為地,我方之所得是人:拋卻那新收編萬餘兵馬不算,我方還自豫章、廬陵等三郡遷移了大量百姓進入我方治下。
據負責此事的簡雍大致統計,這三、四月來,約有16000餘戶,近9萬人遷入丹陽和吳郡。大大地補充了這兩郡地人丁。此外。還另大小宗族80餘族東遷。蔡瑁在柴桑城內的那場屠戮,令豫章、廬陵諸郡的宗族寒心不已!
然而,最大的收穫還不是這些—以張昭、魯肅、呂蒙、潘璋為首的一批孫家舊臣舊將的歸降,才是最值得慶幸之事。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中。這批人無一不是孫吳的中堅骨幹,魯肅、呂蒙更是名列「東吳四傑」。
此等人才。無論哪一個,都值得用一縣、甚至是一郡來進行交換。更何況。此戰過後,我軍地後顧之憂已消,盡可全力應付北面曹操越來越大地威脅。一言以概之——此戰不枉!十月中,丹陽、吳郡部分地方二熟稻已至收穫季節,郡中一片繁忙。新任丹陽太守張昭也漸漸地拋下了心中的芥蒂,認真履行起了自己的太守職責。張昭本是政務奇才,更有統攬全局的眼界,加上其在江東士人中地巨大威望,只要能認真以對,曼說一郡,就是一州他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十月十六日,魏延領軍撤入吳郡治內。至此,我軍將所佔城、縣盡歸交歸於荊州軍。在吳郡休整三日之後,魏延率5000軍南下返回會稽,其餘兵馬則由陸遜、全琮率領趕赴丹陽。十月二十四日,柴桑來使,帶來了蒯良的親筆書信。信中,蒯良先表達對我軍履約退兵地感激之意,並為先前黃祖水軍與錦帆水軍之間的衝突致歉,道希望日後兩軍仍可和睦相處,通力合作。
在信地最後,蒯良委婉地提出一個要求——希望我方能夠歸還由豫章、廬陵諸郡遷入的百姓。剿良的這一要求,我只能說聲「對不住了」。入口的肥肉,還要讓人吐出來,未免也難為人了!但事後,龐統笑著對我說道,剿良其實根本就沒指望能夠要回這些外遷的百姓,他只是想以此來小小「警告」我一下——讓我方停止「挖牆角」的舉動。十一月初,由會稽山越族所提供的1500青壯族兵趕到秣陵,被編入無當飛軍序列之中。山越族長毛會果然守信,派過來的族兵個個身強體壯,身手矯健。在先前的多次戰鬥之中,無當飛軍的威力得到了充分展現。這支全部由山越族人組成的軍隊,戰力強悍,遠近攻皆宜,尤擅翻山越嶺。毫不誇張地說,飛軍士卒便有些類似於後世的「特種兵」。飛軍規模得到擴充的同時,也增加了一位副統領——呂蒙!關平將呂蒙生擒之後,對其率軍死戰為孫翊、周瑜死戰的舉動頗為欣賞,當時便想將勸其歸降。
但呂蒙「不識好歹」,毫不客氣地將關平唾罵了一通,並道關平只是佔了自己久戰體乏的便宜才得以偷機取勝。
年輕氣盛的關平當即駁斥,道即便呂蒙體力最盛,自己亦可將其生擒。呂蒙不服。兩人年齡相仿的年輕人,竟然因此賭鬥了一場——呂蒙勝,則關平放其離去;關平勝,則呂蒙應允歸降。最後,恢復體力的呂蒙再一次敗在了關平手下。
呂蒙也非不守信之人,戰敗之後只得無奈歸降。而藉著這次飛軍擴編的機會,關平向我要了呂蒙作為自己的副手。十一月,再次北伐的曹操率大軍圍困真定一月,最終迫降守將牽招。自此,冀州領內,除渤海一隅外,盡落曹軍之手。加之上月雁門郡被克,如今袁譚治下僅餘幽州,形勢岌岌可危。
但就在曹操意氣風發,準備乘勢捨渤海直接攻入幽州之時,北疆的鮮卑族南下寇犯并州,曹休初戰不利,退守雁門,遣使急向曹操求援。
曹操聞訊大驚,與郭嘉、荀攸等人商議之後,決定一面親領大軍北上抗敵,一面加派使者趕往西涼,邀韓遂引羌兵徉攻鮮卑之側,同時密遣使者入北疆匈奴族,以厚利邀其襲鮮卑之後。而憑借鮮卑之助,袁譚算是成功躲過一次危機。
建安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一個令人震驚至極的消息被錦帆營探哨傳回秣陵——前往柴桑主持祭奠儀式的劉表遇刺身亡!但具體如何遇刺,被誰行刺等一應細節,目前尚無法得知。劉表的暴死,對我方而言,恐怕算不得一個有利的消息!招龐統、簡雍、張昭等人緊急商議之後,我一面派遣快馬急向壽春通報此消息,另一面命龐統和甘寧加派細作確認消息,並探明詳細經過。兩日後,消息被證實無誤!
秣陵,議事廳
「……劉表身死,荊州必然大亂。劉景升生有二子,長子琦,前妻所生,性溫而懦;次子琮,後妻蔡氏所出(註:歷史上劉琮並非蔡氏所生,只因娶了蔡氏的侄女,才得到蔡氏和蔡瑁的扶持,但這裡為了情節需要,還是按照演義的設置來了)。劉景升亡故之後,繼嗣之事必生異端。」熟悉荊州內部情況的龐統仔細分析道,「荊州宗族,以蔡、蒯二族為首。依蔡瑁之為人,必會扶持親甥劉琮,但劉琮僅是一不足十歲的孩童,如何能擔當得起守牧荊州的重任,故而荊州有志之士必會扶持劉琦。如此一來,荊州自必內亂。」
「荊州之亂,於我而言,恐非善事!」張昭輕捋頷下長髯,沉聲說道。
「確是如此!」龐統點點頭,面上呈現出從來未有沉肅之色,「統擔心,劉景升遇刺之事恐怕還別有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