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將軍,切不可如此:留在林中,或還有一線生機;出林接戰,那只能是死路一條!」聽得孫翊的死戰之語,徐盛急忙懇切地勸薦道,「別將軍且莫灰心,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等都不可放棄!太史校尉突圍求援已有兩日!以末將料想,主公和周督的援軍應該已在前往廬江的途中。孫將軍此刻若是輕身赴死,豈不可惜!」
「隨我出征廬江的萬餘大軍……如今竟只剩下這麼些人……」孫翊望著週遭驚魂未定的殘餘士兵,黯然地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即便援軍趕到,我還有何面目回見兄長!」
「勝負乃兵家常事,孫將軍不必過於介懷!此次若是能夠逃出生天,日後何愁沒有機會一雪恥辱!」徐盛比之孫翊大不了幾歲,將心比心,自然比較瞭解孫翊心中的顧忌,「人之一生豈能無坎坷,遭逢坎坷險阻而揮劍迎擊、迎難而上,方是男兒本色。昔日文台公、伯符公皆是經歷萬般艱難,方始成就江東霸業。將軍繼文台公之血脈,難道卻承不得文台公之豪情韌性?」
「……」徐盛一番含「激」帶「勵」的話語起到了明顯的作用,沉默了片刻,孫翊緩緩點頭說道,「文鄉,我等困守此林,恐怕也不能久持。林木雖可阻騎軍,但阻不了步卒……」
「孫將軍不必憂慮……」徐盛一面安慰著孫翊,一面迅速地思索起對策來小半晌後,徐盛似乎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沉聲說道:「再過不多久天色將暗,只要能夠撐到天黑,便可乘夜色突圍。」
「乘夜色突??」孫翊略顯詫異地說道,「林外有那趙雲的騎兵。豈能容我等輕易突圍?此前我軍主力猶存之時,幾次嘗試乘夜突圍都沒有哪次能夠成功,今時今日只剩下這些人馬,又怎能成功?」
「末將的計劃是這樣的……」徐盛不慌不忙地低聲對孫翊說道。
「不行!」一聽罷徐盛的計劃,孫翊斷然拒絕道,「我豈能拋下麾下士卒獨自逃生!」
「孫將軍,您乃是主公親弟,若您落入敵軍之手。非但我江東會顏面丟盡,而且主公必會投鼠忌器。故,您之生死非止關乎您一人,更關乎我江東大局!」徐盛懇切地解釋道,「還請孫將軍以大局為重,聽從末將的安排。」
「文鄉,那你需與我一起……」思索了片刻後,孫翊眼中射出複雜之色,急聲對徐盛說道。
「……」徐盛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孫將軍。恐末將無法與您一起撤退。若不按末將計劃行事,根本無法拖延住敵軍行動,撤退也就無從談起了……」
「……」孫翊望著一臉決然之色的徐盛。心中一陣悸慟為了掩護自己的撤退,徐盛分明已經心存必死之志。
韓當,徐盛,過萬的兵卒…………父兄留下的良將精兵,就這樣被自己…………
八月十八日,申時,殘陽業已西垂,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裹脅著枯黃草葉的瑟瑟秋風中,數百名江東軍兵卒正往涇縣縣城方向急趕,行色匆匆的兵卒們個個風塵僕僕、一臉掩飾不住的落魄之色。
「快。快……」都尉郭詮一面回首顧望後方有無敵軍追來,一面大聲呼喝著麾下士卒加速行軍——只要能夠趕到涇縣,匯合留守的兄弟,補充了糧草後直接撤出丹陽,就能夠徹底躲開敵軍的追擊了……
噩夢般的埋伏,噩夢般地戰鬥,噩夢般的敵軍,噩夢般的……張飛!儘管已經過了一天多的時間,但只要一回想起昨天戰鬥。郭詮就感覺渾身不寒而慄——3600名兄弟,僅僅半個時辰,就被殺的潰不成軍,非死即降,連勇冠三軍的周泰校尉都難逃一死,最後竟只有自己這不到如人逃了出來。
「弟兄們,只要到了涇縣,就可以歇會了,快加把勁……」
眼見涇縣城池已遙遙在望,疲憊至極的江東兵鼓起全身的力氣,以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狂奔起來——
「都尉,好像不對勁!」距離城池還有不到兩百步時,一名軍司馬突然對郭詮說道,「城上的戰旗好像不是咱們地……」
「什麼???」郭詮心中一悸,急忙舉目向前看去。沉沉地暮藹中,城頭迎風飄揚戰旗上的字號實在看不清楚,但依稀還能分辨出旗幟的顏色——墨綠色!劉備軍戰旗所特有地那種墨綠色!
「劉備軍?!!!」郭詮眼中流露出無比的絕望之色,不自禁地驚呼出聲。
「殺!」前方城池突然響起了整齊的暴喝聲,隨即便只見近兩百名士卒快速從城門衝出,逕直朝郭詮等人所在處攻殺了過來。
早已精疲力竭的數百江東殘兵所以能夠支撐到現在,就是想著到達涇縣之後能夠好好地休息一番,但很顯然,這個願望已經徹底不可能實現了。不少人心中一陣絕望,身體立時便疲軟了下來,連站都站不穩了……
「接戰,接戰……只要擊敗了敵軍,咱們就能進城,就能好好地大吃一頓,好好地大睡一覺!」郭詮聲嘶力竭的狂吼著,試圖重新調動起麾下士卒的鬥志,儘管……他自己也知道希望非常渺茫!
「幹掉這些天殺的孫家賊兵,為裴都尉報仇!」面色蒼白的軍司馬師歡顧不得自己尚未恢復的傷勢,高舉戰刀,奮力大喊道。自那晚涇縣被襲破後,師歡就一直領300殘兵隱藏在城外,一面陸陸續續將孫瑜大軍的動向傳遞給秣陵,一面謹慎地監視著涇縣敵軍的情況。當確認留守地敵軍只有不到百人後,師歡果斷的決定復奪涇縣,並於昨夜利用夜色奪城成功,盡殲敵駐軍,也算是為裴元紹小小地報了一仇。
「殺!」
「為裴都尉報仇!」200名劉軍士卒和著師歡,發出聲聲暴喝,不顧一切地衝向失魂落魄的江東兵……
十八日晚,申酉之交,我與林雪率領虎槍、熊槍二營返回太平。
太平縣衙
「將軍!末將無能,未能識破周瑜詭計,讓他逃了!」金疇單膝跪地,羞慚地說道。
「此事過不盡在文安兄,廖化也有責任……」廖化亦單膝跪地,接口說道。
「呵呵……」我起身離座,步到金、廖二人身前,將兩人攙扶了起來,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周瑜撤離之事,與你二人皆無關聯。若真要追究責任,最大的過失就在我這裡!」太平戰事的發展果然如我所料——收到我讓甘寧奉上的兩份「大禮」之後,周瑜果然率軍乘夜色悄無聲息地撤離了太平。但相信以周瑜的用兵能力,即便是撤退也肯定會安排好相應的應對措施,如果貿然追擊十之八九會中其圈套。有鑒於此,我索性就沒有派快馬趕赴太平,知會金疇、廖化他們幾個。但不想,他們卻將此事當作自己的失職。
「頓了一頓,我繼續說道:「原本我就沒想過要將周瑜『留』在太平——以周瑜的統軍之能,若是要強行在太平將其擊破,最終只會是我軍與其兩敗俱傷,得不償失。好了,此事不必再記在心上……」
「多謝將軍!」金疇、廖化二人同時躬身行了一禮後,退回了自己地位列中。
「三叔,周瑜可是去救援那被困廬江的孫翊了?」關平急切地出聲詢問道。此前,金疇他們已得到甘寧有關周瑜率軍走長江水道向西撤退的信報。
「恩~!」我點頭說道,「若不出意外,當是如此!」
「如果周瑜趕到廬江,李將軍和趙郎將的壓力就大了……」金疇有些憂慮地說道。幾日來的交鋒中,金疇是充分見識了周瑜能耐——層出不窮的詭計,嚴謹有條的治軍。金疇自問以自己之能,絕非周瑜的對手,所以也不免有些擔心起李通和趙雲來。
「無妨!」我笑著說道,「我已招呼過興霸——一旦發覺周瑜撤軍西去,便即刻以快船向廬江示警。只要文達和子龍有所防備,即便周瑜親至,也不會那麼容易救出孫翊。更何況,我二哥說不定也已領軍抵達廬江。」周瑜的能力再強,也抵不了江東軍的一項劣勢——沒有騎兵。不同於河溝縱橫的江東,位處江北、地勢平坦的廬江絕對是騎兵縱橫馳騁的極佳場所,所以,趙雲的3000風騎兵必然會成為周瑜救援孫翊的最大困難!
「三叔,咱們要不要出兵廬江,匯合父親將周瑜、孫翊一併擊破?」關平急聲詢問道。
「嗯!」點了點頭,我肯定地說道,「若無周瑜,孫權軍的實力至少要折損一半!有一舉將周瑜擊敗的良機,又豈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