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有何良策?」聽得趙雲說另有輕鬆襲破敵營之策,關羽微閉的鳳目陡然睜圓,朗聲問道。關羽與趙雲相識時間頗長,知道趙雲行事一向謹慎穩重,斷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自承有辦法破營,就必然有較大的把握。
「君侯,李將軍!可否注意到這兩日北風正盛?」趙雲笑著說道。
「嗯!」關羽點了點頭,有些不解地問道,「子龍的破營之法難道與這北風有關?」
「正是!」趙雲英挺的劍眉微微一挑,沉聲說道,「我軍正可借助這北風,以煙熏之法襲破敵營!
「煙熏破營…………」關羽和李通不約而同地低喃說道。
「子龍可否言明——如何以煙熏之法襲破敵營?」沉思了片刻後,關羽微微頷首,似乎理出了些頭緒,但還是繼續向趙雲問道。
「敵軍據營死守,乍看似乎難以攻襲。但這營盤恰恰也可成為敵軍最大的缺陷——營盤佔地畢竟有限。若我軍在其上風處以濕薪、馬糞等物燃起濃煙,煙借風勢可籠罩敵營,敵軍士卒一旦為煙所熏,當喪失大半戰力。屆時,我軍乘機突入敵營,必可一舉破敵!」趙雲朗聲解釋說道,「即便敵軍耐不住煙熏而逃出大營,也絕難逃出風騎營的絞殺!」
「此法雖妙,但若敵營為濃煙所籠,我軍兵卒又該如何突入敵營?」李通微蹙眉頭,提出一個問題。
「無妨!」趙雲笑著說道,「只要以濕布蒙住口鼻,便可使我軍士卒不為濃煙所擾!」
關羽沉吟片刻,點頭簡明扼要地說道。「子龍此法,可行!」
「嗯!」所提問題被趙雲解答後,李通也再無異議,略一思索還提出一個建議,「君侯,據末將所知——廬江城郊有一種樹,其枝、葉被燒著時可發出讓人噁心欲吐的味道,若能將此種樹木燻煙。必可收取奇效!」
「好,就從子龍之議!」關羽見再無異議,微捋頷下長髯說道,「明日一早便著人收集燻煙物事,至午後務必要完成一切準備!」
頓了一頓,關羽沉聲說道:「便在明日要徹底了結廬江戰事,而後援應三弟擊破進犯丹陽之敵。」
八月十八日晨,當籠罩在太平城頭的濃霧被朝陽晨風吹淡時,巡守了城池整整一夜的金疇、廖化等人不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後半夜開始,周瑜軍便藉著夜間生起的霧氣。間間斷斷地對城池地發動了多次攻襲。讓城中守軍的神經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狀態。但所幸的是,周瑜軍的攻擊強度並不是太大,每一次都能有驚無險地渡過……
「文安大哥。元儉大哥,城外地情況怎樣了?」關平疾步走上東城樓,大聲向金疇和廖化詢問道。臨近天明之時,因為過於疲倦的緣故,關平被廖化安排去休息了近一個時辰。
「定國,才歇了這麼會?」廖化回身看向關平,訝異地說道。
「睡不著,就乾脆過來了!」關平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元儉大哥。敵軍的情況怎樣了?」
「還好,這一個時辰周瑜並沒有派人來攻城!看來折騰了這一夜,敵軍也累了!」廖化笑著安慰說道。
「敵人已經消停了一個時辰?」關平顧望著遠方薄霧中若隱若現的周瑜軍軍營,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思索了片刻後,有些不太肯定地說道,「周瑜……會不會已經乘著大霧溜了?」
「應當不會!」廖化搖頭說道,「適才我和文安兄也曾有此疑惑,便派斥候搭繩索下城。潛往敵營附近探巡。斥候雖未能察探到細緻情況,但卻發現敵軍幾處營門皆有數十名士卒駐守,如此看來敵軍應還在營中!」
「哦~!」關平點了點頭,隨即對金疇、廖化二人說道,「文安大哥,元儉大哥!你們巡守了一夜,也已疲勞不堪,先下城休息片刻吧,這裡就交給我了!」
「也好!」經驗豐富的廖化深明張弛之道,知道自己強行撐下去必會影響下面的戰鬥,不若乘現在敵軍消停的機會歇息片刻以儲備精力,遂點頭說道,「定國,小心留意敵軍動靜,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讓人去叫我們。」
「放心吧!」
待金疇、廖化二人離開城樓之後,關平先在城樓上巡視了一圈士兵的備戰情況,隨即便凝神打量起城外地敵營來。由於朝陽逐漸升起,霧氣已變的越來越薄,原本尚若隱若現的敵營逐漸在視線中變得清晰起來。
就在此時,城外的曠野拂過一陣強勁的秋風,立時將原本已很稀薄的霧氣吹得一乾二淨。
「啊~!」關平望著霧氣散盡、一覽無餘的敵軍軍營,口中不由得驚呼出聲。
空曠的周瑜軍軍營中
「想不到周瑜居然用這種東西來蒙人!」關平踢翻營門口的一個「草人兵」,有些懊惱地說道。一個時辰前,霧氣一散盡,眼力頗佳的關平便發覺敵軍軍營中地異樣——容納數千人地營盤裡居然看不到一個人在走動,而營門口的駐守「士兵」幾乎就像死人般一動不動。察覺到不對,關平立即派人下城探尋情況——結果卻發現若大的營盤裡已是空無一人,而那些駐守營門地「敵兵」不過是著江東軍衣甲的草人罷了!
「定國不必懊惱……」儘管也被周瑜所騙,廖化卻不像關平那般惱怒,反而笑著安慰關平說道,「周瑜用兵非比常人,若非如此,將軍也不會這般重視於他。況且,此次太平之戰,怎麼說也是咱們勝了!」
「斥候在方圓5里以內都沒有發現任何敵軍的動向。連姑孰河上的敵軍水師也已消失無蹤。周瑜很有可能是乘夜裡的大霧,搭乘水軍戰船悄悄撤離了!」全琮擰眉仔細地分析道,「如此看來,昨夜的攻城只是周瑜蒙蔽我等的手段……」
「很有可能!」廖化點頭說道,「但在未得知敵軍確切動向之前,還是不能放鬆警惕,謹防周瑜來個掉頭突然一擊!」
「若周瑜真是撤退……」,全琮躊躇著說道,「那恐怕就是將軍已然擊破了敵軍的偏師……」全琮畢竟腦子靈活。很快便猜到了內中地原由。
長江,牛渚口外,迤儷數里的江東水軍艦隊正在朝西面駛行。由於是逆風,各艦船上地風帆俱已落下,只以槳力驅動,但江東水軍士兵嫻熟的操船技巧仍能使船隻保持較快的行船速度。
艦隊當中一艘懸掛水師帥旗的鬥艦大船上,周瑜正與太史慈、陳武、潘璋等軍中將領商議救援孫翊之事。如全琮事後猜測的一般,周瑜正是以夜攻城池為障礙法,乘著大霧陸陸續續地將兵馬從營中撤出,隨後搭乘水軍戰船撤離了太平。
「都督。廬江劉備軍最可恨者。就是那近3000騎的輕騎兵。」太史慈憤懣地說道。太史慈自突圍成功後,首先匯合了縱陽河口地凌操水師,隨即一面請凌操派遣信使前往柴桑求援。一面又搭乘快船趕至蔣欽水軍處,親自向周瑜求援。太史慈非常清楚——若想順利救出被困的孫翊軍,周瑜才是最值得依靠的力量。
「只是3000輕騎便將萬餘大軍逼至如此窘境??」陳武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
「陳校尉有所不知……」太史慈知道包括陳武在內地大部分江東軍將領都從未見識過騎兵突陣的威力,沉聲解釋道,「輕騎行動疾速如風,一擊不中,便可遠遁數里,一般步卒根本奈何不了分毫。指揮那3000騎的敵將趙雲,更是將輕騎的威力發揮至極限。交鋒之時,趙雲總是領軍盤繞於我軍四周。即便發覺一絲機會,便突然攻襲,幾可說是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僅幾日下來,我軍中士卒便人人自危,幾乎是聞號(風騎軍的戰號)色變!」
「若以弓箭手遠距擊之,當可防備住敵軍騎兵吧……」略一思索,潘璋疑惑地說道。
「沒有用!」太史慈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輕騎游擊速度太快,弓箭手根本就來不及變陣。而且,趙雲麾下有一部輕騎,竟然會北方異族烏桓的騎射戰法,於騎行中亦可開弓射箭,弓箭手一旦無法及時列陣還擊,正是淪為敵軍的箭靶。只那3000輕騎,便將我大軍拖得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只能困守軍營……」
「……騎兵——」周瑜眼中射出異常複雜之色,低聲喃語說道。與其他江東將領不同,熟讀兵書地周瑜對於騎戰地威力還是相當瞭解的,而且當日孫策在世之時,也曾與周瑜談論過組建騎兵、以便日後飲馬中原一事。但可惜的是,由於江東之地並不產馬,必須自北方幽、並、涼諸州購取馬匹,其間路途遙遠,極為不便,加之其後孫策地亡故,繼位的孫權對此並不熱衷,組建騎兵之事便不了了之。但如今,江東軍終於嘗到了騎兵的威力,但代價卻未免太大了一些。
若要順利救出叔弼,看來必須想辦法避開敵軍的騎兵才可!周瑜暗自思量道。
「踏踏踏……」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蔣欽大步走進了船艙中。
「公奕,擊退甘寧水軍了麼?」周瑜沉聲向蔣欽詢問道。周瑜撤退的計劃雖然瞞過了太平守軍,但搭乘步軍士卒的戰船一出姑孰河、剛進入長江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就為甘寧所察覺。隨即,甘寧便如聞到血腥的鯊魚,率領錦帆水軍一路尾隨攻擊了過來。為了掩護步軍士卒撤退,蔣欽自領一部水軍負責抵擋甘寧。
「是甘寧自己後退了!」蔣欽老實地回答道,「他似乎沒有調動錦帆軍的全部實力,看起來最多只有一半地戰船……」
「公奕,命人隨時留意前方的情況,甘寧水軍的另一半戰船可能已從其他水道繞我軍之前去了!」周瑜眼中精光一閃,迅速地吩咐道。
「他要佔據上風口!難怪會主動避戰,原來只是想拖住我們……」精通水戰的蔣欽很快就領會了周瑜的意思。
「恩~!」微點了點頭,周瑜面上卻並未露出半絲喜色:甘寧若果真已繞到前方準備狙擊蔣欽艦隊,就表明他對自己的撤退早有準備。而僅憑甘寧本人,恐怕還沒有這般厲害的料敵先機之能,唯一的解釋就是——張飛早就料到自己會撤退,已事先提醒了甘寧。如此說來,自己的接下來地戰略計劃其實根本就在張飛的預料之中了。
勁敵!真正的勁敵!
自投軍至今,周瑜經歷過的大小戰鬥以數十計,遭逢的敵手更是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剻越、陳登等智計多端的良將,但像張飛這樣棘手的對手還是頭一次遇到。
富春縣城之南45里,有江亦名「富春」。富春江發於錢塘,江道長約百五十里,兩岸重山覆嶺,或夾江對峙,或逶迤舒展,江水時而盤旋於錦峰繡嶺之間,時而奔突於溪灘寬谷之中,甚是奇秀。吳與會稽兩郡便是以富春江為界,江南為會稽郡治地,江北則為吳郡。
八月十八日,午時
孫權麾下會稽太守、偏將軍呂岱親領4000步卒行至富春江南畔,尋覓了數十條大小船隻,準備渡江進擊吳郡。
呂岱時年已過40,中等身材,頷下三尺長髯,相貌頗具威嚴。其本是廣陵郡人,因避戰亂舉家移居江東,並於建安二年為孫策所辟,任吳郡吏員。呂岱其人通曉文治武略,深為孫策所信任,後累次陞遷,直至會稽太守一職,成為江東諸郡中僅有的一位非孫氏宗親太守。呂岱任會稽太守一年多來,曾多次鎮撫南方山越族的反亂,戰功卓著。
「大人,派往江北的探哨回來了,似乎發現了異常情況!」一名江東軍都尉疾步來到呂岱身旁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