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張絹書,此刻在周瑜手中竟似有千斤之重。
不是沒有考慮過廬江戰事可能遭遇的困難,但周瑜絕沒有想到戰局竟然會惡化到這種程度——在兵力絕對佔優,而且有韓當、太史慈、徐盛等人輔佐的情況,孫翊非但未能攻克廬江、被守軍拖到援軍趕到,最後居然還被敵人的援軍形成了反包圍。出征廬江的11000精銳步卒已然折損過半,如今孫翊等人已被困孤營、進退無門,形勢岌岌可危,連突圍求援都必須由太史慈這樣的勇將才能完成。
5000餘人的百戰精銳,居然就這樣白白葬送在了廬江!周瑜簡直感覺心頭在滴血。
但更加讓周瑜為難的卻是現在必須要做出一個抉擇,一個異常痛苦的抉擇——繼續攻略丹陽,還是移師救援孫翊?
攻略丹陽之役才剛剛現出一絲曙光——由於勁敵張飛已經回師秣陵應付孫瑜的突襲,導致太平的守衛實力被削弱。若能乘機攻破太平,盡滅城中的4、5000守軍,則可一舉打破孫、劉兩軍在丹陽的實力均衡態勢。再加上劉備軍佔據丹陽時日甚短、根基不穩,可以想見,一旦劉備軍遭遇太平大敗,各地仍忠於孫氏的士人豪族便會乘勢而起、舉事反劉。內外交困之下,即便張飛有通天之能,也只能徒呼奈何。但是——孫翊的形勢已經極其危急,若不能及時加以救援,恐怕堅持不了幾日。一旦別翊被敵軍擊滅,無法向孫權和死去的孫策交代倒是其次,更讓周瑜不甘心的是孫翊麾下剩餘的5000多士兵。經歷了與荊州軍的大戰後,江東軍雖勝尤傷,三萬多人的傷亡可以說是讓江東軍元氣大損。在如此情況下,即便是一兵一卒都顯得彌足珍貴,更何況是5000精銳士卒。
但如果移師救援孫翊。收復丹陽的計劃就會徹底落空,在今後半年以內恐怕再也無力起兵了。以劉備的人望,加上張飛地治軍手段,在半年之內足以將丹陽收拾得服服帖帖。到時即便再度起兵,收復失地的難度將會大上許多。而且,一旦移師廬江,那也就等於變相地將「奇襲」秣陵的孫瑜偏師的4000名士卒給拋棄了。
面對如此兩難的選擇,即便是行事果斷的周瑜也不敢輕下決定。但形勢卻又逼迫著他盡快做出決定。
「都督~~」見周瑜自見了那封蔣欽傳來的絹書後神色就一直不大對勁,呂蒙不由得關切地輕聲詢問道,「蔣郎將的急書上說了什麼?」
周瑜抬頭凝望著前方城池下如火如荼的戰局,眼中滿是迷茫之色,隨手將絹書遞給了呂蒙。
「……都督!末將。」雖然接過了絹書,呂蒙卻並未展開閱覽,反而略顯羞赧地支吾說道。
「啊~~!」精神過於恍惚,竟讓周瑜一時之間忘記了呂蒙不通文墨之事——這封絹書上地內容,呂蒙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註:年輕時候的呂蒙算是一個文盲武將,後來經歷了「士別三日」之事。才成為文韜武略兼備的一代名將)
「攻略廬江的大軍戰事不利。已被敵軍所困,形勢極其危急。這封絹書正是義公(韓當)親筆所書的求援信!」轉過頭,周瑜以只有他和呂蒙才能聽到的低沉聲音說道。
「什……麼??」呂蒙對這個消息的震驚程度完全不下於周瑜。眼中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呂蒙死死地盯著周瑜,張口結舌竟然說不出話來。
「都督,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立即移師去救援叔弼將軍?」小半晌後,呂蒙終回過神來,低聲向周瑜問道。呂蒙也知道此事實在太過震撼,萬一有所洩露必會重挫自軍士氣。
「…………」周瑜默然不語,仍是未能作出抉擇。
「殺~~!」就在這時,前方城門處的喊殺聲變得更為響亮,與石塊砸擊城池的轟隆聲、羽箭撕破空氣地呼嘯聲混合在一起,顯示著攻城之戰已進入白熱化的程度——城頭上的守軍基本已被投石和箭陣壓制得抬不起頭來。無法對領軍沖城的陳武部構成什麼威脅;但在城門內側,似乎也有守軍在做拚死的頑抗,所以陳武的進展並不是非常順利,半盞茶的工夫居然還未能完全衝進城內。
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精光,周瑜終於做出了決定。
「子明,你帶剜下的1000步卒攻上去,協助子烈先把太平拿下來!」
「都督~?」呂蒙微感愕然地看著周瑜。
「太平之戰已至如此情形,若不乘機破城滅敵,實是徒費良機。只要奪下太平。擊滅城中守軍,我軍轉圈的餘地便可大增,進可與仲異的兵馬形成夾擊秣陵之勢,退亦可安心救援叔弼。」周瑜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自若,沉聲對呂蒙說道,「子明,你配合子烈全力攻擊守軍,盡快瓦解守軍頑抗的士氣。如有可能,迫使守軍投降!」
「是,都督!」呂蒙慨然領命說道。
「便是夜戰,也要奪下太平!」周瑜已將視線移向了城池方向,語氣異常決然地說道。
「殺!」陳武怒吼一聲,領著自己的親兵奮戰在最前方,不斷衝擊著守軍的抵抗。陳武在江東軍中素以勇武著稱,雖與周泰、太史慈尚有一些差距,但也是一員難得地悍將,而他麾下的士卒同樣也以奮不畏死聞名於江東。此刻雖然受到城門狹小的空間限制、無法全力施展開來,但陳武和其麾下士卒仍是一步一步地向城內迫了進去。
「雜魚,找死!」三名守軍士兵企圖圍攻陳武,但不片刻,便被陳武輕鬆斬殺兩人。
「孫逆賊將,休要傷我兵卒!」正待陳武揮刀欲將第三人斬殺之時,一個略顯稚嫩的斷喝音從他的右前方響起,隨即便是一道凌厲的刀風斜斬了下來。
「鐺~!」兩柄大刀猛地撞擊在一起,引星花四射,刺耳的金鐵聲即使在混亂的戰場中也顯得非常清晰。
「恩~~?」陳武稍退了一步後。立穩身形,定睛看向前方的不超過20歲地年輕敵將,不由得輕噫了一聲——驚異於對方如此年輕,竟有這般身手。
「小狗,怪只怪你投錯了主人!」略感驚異之餘,陳武下手卻毫不遲疑,手中大刀帶著風雷之聲奮力劈下。
「哼~!」年輕小將正是關平。關平冷哼了一聲,挺刀相迎。與陳武戰在了一處。
「殺~殺~殺~」由於關平被陳武糾纏住了,全琮便承擔起了指揮關平與他自己這兩部兵馬抗敵的任務。在全琮地指揮之下,一左一右兩部守軍以鉗形之勢死死地抗擊著敵軍的衝擊……
「陳校尉,呂蒙來助你一臂之力!」隨著一聲斷喝,呂蒙領著,四生力軍衝進城內,加入到混戰之中。
「無恥!」關平先是一刀逼退陳武,而後急縱身形,躲開了呂蒙從側旁斬來的一刀。
「陳校尉,都督有令——盡快奪下太平!咱們不能在磨蹭了!」呂蒙並不理會關平的怒罵,反而大聲對陳武說道。
「好!「陳武點了點頭。「子明。先一併把這個小賊料理了!「適才與關平激鬥了十餘合後,陳武已知關平武藝與自己在伯仲之間,若單打獨鬥。沒有上百回合是無法分出勝負的。但很明顯,現在並不是將求單打獨鬥的時候。
「殺!」陳武與呂蒙同時怒吼出聲,聯手向關平進擊過去。
初生牛犢尚不畏虎,何況關平本身就是一隻「稚虎」!以前便經常向魏延、甘寧、廖化等人切磋請教武藝,而父親和三叔更是天下可數的絕頂戰將,關平在武道上的進展可以說是一日千里。此刻面對陳武和呂蒙地合攻,關平夷然不懼,手中青龍刀揮舞得風雨不進。
「休要以多欺少!」全琮斷喝一聲,挺刀加入到關、陳、呂三人的激戰之中。
「子璜,一人一個。解決了他們!「有了全琮的助戰,關平壓力大減,大聲招呼說道,隨即挺刀向較為棘手的陳武攻去。
「好!」全琮也毫不遲疑,疾步向前,大刀自左而右反斬向呂蒙。
「鐺鐺鐺……」戰刀撞擊的刺耳金鐵聲如雨打簾棚般不斷響起。
捉對廝殺的從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分出勝負,但攻進城內的江東軍卻逐漸佔據了優勢一旦擺脫了城門口狹窄地形的束縛之後,這些百戰餘生的江東軍精銳的強悍戰力就全然顯現了出來,關平、全琮麾下地2000士卒儘管頑強地與敵人進行著殊死地搏殺。但戰力上的差距卻不是憑借頑強的意志就可以彌補地。越來越多的江東兵湧進了城內,與此同時,守軍的傷亡變的越來越大。而且由於劉、孫兩軍的士兵混戰在一起,城樓上的弓箭手也無法實施支援攻擊。
眼見戰局逐漸趨向不利,關平、全琮二人不禁焦急了起來。心態的失衡很快就影響到了武藝的發揮,原本僵持的局面開始向陳武和呂蒙傾斜。
「狼牙!」
「無畏!」
在勝負攸關的危急時刻,兩陣整齊地暴喝聲突然從城樓上響起。隨即,在城下陷入困局的守軍士兵驚喜的目光中,一直在城樓上負責掩護弓箭手的狼牙營,在廖化的率領下迅速離開城樓,來到城下加入到戰局之中。
「不要丟了狼牙營的名聲,把兔崽子們全都趕出去!」廖化奮力一刀劈死一名敵兵,隨即厲聲狂吼道。
「狼牙~~~」
「無畏!」
狼牙營特有的戰鬥口號再次被齊聲吼出,聲如驚雷響徹長空。
身為劉備軍四大精銳之一,狼牙營自古城建軍以來,歷經戰陣無數——汝南、廬江、丹陽、吳郡處處都留下了他們戰鬥的軌跡;無論是面對曹軍精銳,還是抵敵江東雄兵,從未落過下風。嚴格的操練、百戰地經歷、優良的指揮,使他們的戰力遠在一般士卒之上。
狼牙營的加入,使得城內的戰局再次發生逆轉。在廖化的指揮下,狼牙兵們將適才被敵軍飛石和箭雨壓制的怒火完全地傾瀉了出來。
「殺!」狼牙兵以什為單位,熟練地相互配合著,每什十名士兵同攻同守,如同一體。伴隨著每一次暴喝「殺」聲,都會有數名、乃至十數名敵軍士兵被砍倒。而他們手中的特製復合竹盾牌,更是完美的防禦住敵人的攻擊。
受到狼牙營的激勵,其餘的士兵也開奮勇向敵人逼殺過去。逐漸,湧動的人流開始緩緩向城外移動。
天色已經昏暗,激戰仍在繼續,兩軍士卒的傷亡不斷增加。
因廖化穩定了城內戰局而心神大定的關平,放開了所有的包袱,手中青龍刀大開大闔,一刀疾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漸漸地反過來遏制住了陳武的攻勢。
「春秋斬!」突然察覺到一個良機之後,關平斷喝一聲,使出父親親傳的絕技。
「鐺~!」「絲~!」
儘管奮力舉刀進行格擋,但陳武還是未能將「春秋斬」精妙看透,一個不慎,左肋便被「輕輕」掛了一下,而護身的鐵甲對於青龍刀的刀鋒幾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立時便被帶著一片血肉。
「呃~~」陳武悶哼一聲後,疾退幾步,躲開了關平接下來的刀勢。
「陳校尉~,你不礙事吧?」呂蒙以眼睛的餘光瞥到了陳武負傷的情形,奮力一刀劈退全琮後,退到陳武的身旁,驚聲說道。
「不要緊!」陳武忍痛搖了搖頭,隨即厲聲向不斷被逼出城外的江東兵喝道,「前進者賞,後退者死!隨我殺!」
「鐺鐺鐺……」城外的鳴金聲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