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據直直地望著突然從前方河口出現、徑直朝自己船隊猛撲過來的錦帆水軍,心中立時就「咯登」一沉,腦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中計了!
此時,對面的錦帆水軍近60艘戰船,船帆已然全開,鼓著涼爽的晚風,以極快的速度駛行於江面之上。最前的蒙沖戰船之上,甘寧手持一柄精鐵寬刃短刀,傲然長身立於戰艦船頭。
「弓箭手齊射準備!」
「開弦!」
「放……!」
甘寧雄渾有力、中氣十足的吼聲異常清晰激盪在疾行的錦帆軍戰船群中,早已將一支支火箭搭在弦上的弓箭手們,動作相當整齊地奮力將手中弩弓拉至最開,在甘寧的最後一聲「放」喊出之後,一齊將緊繃的弓弦鬆開。
「蓬!」百餘支火箭應聲齊射而出。
娘的!漫天襲來的火箭讓微微發楞的朱據一下清醒了過來。暗咒了一聲後,朱據忙聲嘶力竭地厲喝道:「盾牌手上前,格擋來箭!」
「傳令!所有戰船散開隊形,注意規避火箭!」
聽到朱據的命令,蒙沖艦上的傳令士卒正準備以旗語通知其他戰船。但是,一支急襲而至火箭恰好自他的前胸透體而入,只一瞬間便將他的性命「收割」了去。
沒有及時得到朱據命令,江東水軍巡江船隊的其餘大部戰船也不敢私自將隊形散開,只能硬著頭皮讓部分士卒舉盾做遮擋,繼續向前迎敵。
「噗!」「噗!」……
不少閃避不及的江東軍士兵被飛馳而至的火箭擊中,或是直接喪命,或是被箭頭的火焰引燃身上的衣甲、立時就變成「火人」,慘叫哀號之聲不絕於耳……
亂飛的火矢不但對士兵造成了傷亡,更對江東軍的戰船形成了較大的威脅——船上的布帆一但被火箭觸及,立即便會在東風的助力下迅速燃燒起來。儘管因為逆風行駛的緣故,所有的江東水軍戰船都已經將船帆降了下來,但降落在船面的布帆反而成了極好的引燃物,有三、四艘戰船便是如此被引燃了起來……
當朱據發現船上的傳令士兵中箭倒斃、自己的命令根本沒有傳遞得下去時,兩支水軍之間的距離已然不到十丈……朱據甚至已能夠將對面一眾錦帆軍將士的表情、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火箭上弦!」
「射!」
在兩支船隊距離不到八丈時,錦帆營的第二波火箭再度激射而出,一片火雲劃過漸漸昏暗的天空,朝慌亂做一團的江東水軍船隊覆蓋下去……
「弓箭手退後!」
「加速操船,準備衝撞!」
甘寧看也不看火箭對敵軍造成的戰損,神色冷峻地縱聲大喝道。
「閃避敵軍蒙衝撞擊!」揮舞手中的大刀劈飛了兩支射向自己的火箭,朱據立即抽空狂吼道。不乏水戰經驗的朱據很清楚——藉著風力的對方蒙沖,一旦撞上慌亂失措的己方戰船,吃虧的必然是自己這方。
但距離實在太近,對方的船速實在太快!
「彭!」「彭!」「彭!」
只一瞬間,兩支船隊便已迎面撞上,巨大的撞擊聲迴響在大江之上。
儘管已竭盡所能進行了規避,朱據所在戰船還是被對方最當先的一艘蒙沖給狠狠地撞上了,而且對方撞擊的角度非常刁鑽——差之毫釐地避開了朱據戰船正面的撞角,以自己的精鐵撞角撞擊在朱據戰船的船頭稍稍偏右的船弦處,立時便將船身撞出一個大洞,更險些將船體掀翻!撞擊的角度之妙,彷彿是經過精確的計算一般!
對江東水軍情況相當的熟悉的甘寧,一眼就認出朱據所在蒙沖正是這支巡江水軍的旗艦。從一開始,甘寧的蒙沖就是直接奔朱據的旗艦而去。
即便在劇烈的撞擊過程中,甘寧仍是面色從容地、穩穩立在船頭。一矣船身稍穩之後,甘寧迅速揚起手中的寬刃短柄刀,豪情萬丈地縱聲大吼道:「錦帆營,跟我上!殺!」
隨即,甘寧疾步上前,縱身一躍跳上敵船,左右稍一顧望,迅速便將目光停駐在了朱據身上。
「江東水魚,可認得錦帆甘寧!」甘寧厲喝一聲,持刀徑直朝朱據逼近過去。往日裡,還是江賊身份時,「錦帆賊」的名號雖然響亮而威震四方,但甘寧卻極不願意被人提起這個名號。生性驕傲(這裡的驕傲不是貶義詞,意指自豪)的甘寧內心中其實深深以「賊」為恥,極度渴望能夠棄「賊」投軍,由厭「賊」而連帶著「錦帆」二字也成了他的忌諱;但自從投靠劉備軍,受拜橫江校尉,並負責組建統領劉備水軍「錦帆營」之後,「錦帆」二字已真真成為甘寧的驕傲!
「娘的錦帆賊!我劈了你!」朱據好不容易才將身形站穩,稍稍轉頭四下一張望,卻發現麾下十二艘蒙沖中,至少有四艘已經被對方的蒙沖戰船給撞成不同程度的損傷。內中尤其以自己座艦右側的一艘蒙沖受損最重,由於接連被對方兩艘蒙衝撞中側弦,巨大的衝擊力竟然將這艘蒙沖艦給撞得側覆了下去,船上的士卒泰半已經跌入江中。惱怒至極的朱據眼見甘寧率先躍上自己的戰船,也顧不得對方的威名是如何顯赫,揮刀便迎了上去。
「鐺!」「鐺!」「鐺!」……
朱據的攻擊勢如瘋虎,一時間竟然將甘寧迫得連連後退。但在一連擋了20餘刀後,甘寧迅速地便適應了對方的刀路和力道。待朱據又是一刀劈來,甘寧冷哼一聲,不退反進,欺身上前,右手持刀平舉於身前,左手握住刀背,奮力格擋過去。
「呃∼!」朱據悶哼一聲,對方刀上突然湧現的巨力竟然將他的虎口震的裂了開來。至此時,朱據才明白,甘寧在接前面的20餘刀時根本就未盡全力,虧他還有些自豪地以為「錦帆賊」不過而而!
一刀擊退朱據後,甘寧再不容情,手中寬刀帶著獵獵風聲,羽化出層層巨浪斬向對方。
「娘的!拼了!」朱據一見甘寧大刀來勢,已知不是自己所能抵擋得了,但閃避已是不及,惟有硬起頭皮揮刀架向那勁道駭人的一擊。
「鏘!」
「啪嗒啪嗒!」朱據掌中之刀直接被甘寧寬刀擊碎,精鐵的刀身化為無數碎片落了一船。
「哇!」狂噴一口鮮血之後,渾身上下如遭雷擊的朱據,兩腿一軟幾乎癱倒在船上。
「不自量力!」甘寧冷冷一笑,收回餘勢未消的寬刀,急縱身形上前,探左手向朱據擒去。
「殺!」7、8名江東軍士卒大喊著,揮舞手中兵刃狀似瘋狂地向甘寧襲來,阻止了甘寧擒獲朱據的企圖。
「快!你們幾個快將都尉大人送到其他船上去,我們來擋住錦帆賊!」一名朱據的親兵大聲朝身後的同伴說道。
「哼∼!」甘寧冷哼一聲,反握寬刀,橫於身前,配合急衝向前的身形,刀鋒自右而左橫斬開去。
「殺∼∼∼呃!」那名指揮同伴搭救朱據的親兵喊殺聲尚未絕,便被甘寧一刀自胸部橫斬為兩截。
「放下他,饒你們一條性命!」甘寧迅疾無匹地連斬7名試圖阻止自己的江東軍士卒,隨即冷冷地對另外7、8名仍死死護衛著朱據的士卒說道。此時,甘寧座艦上的錦帆軍士兵也已登上這艘蒙沖,奮力與船上剩餘的江東士兵廝殺了起來。
那幾名江東軍士卒皆是朱據的親兵,聽了甘寧的話,幾人相互顧望了一番,點了點頭。正當甘寧以為他們要投降時,其中的6名親兵齊舉手中兵刃朝甘寧徑襲過來,另外兩人則扶著幾喪失行動能力的朱據奮力朝船下一躍,恰好落在一艘江東軍的走舸之上。
「跟老子玩這手!」甘寧眼中厲芒一閃,毫不猶豫施展開殺手。
「撲通!」不多時,最後一名朱據親兵也被甘寧割斷咽喉,了無生氣地挺倒在蒙沖甲板上。甘寧忙縱身上前來到船側,卻只能看到搭載著朱據的走舸已經掉轉船頭駛離戰場,張滿船帆快速朝西面逃了下去……
甘寧默望了片刻後,當即返身擊殺起其他敵軍士卒來……
…………
「老大!這幫江東水魚,不是咱們的對手!」丁奉從自己搭乘的戰船上躍到甘寧的船上,嘿笑著說道。
「嗯!」甘寧笑著點點頭,「承淵,逃了幾條『水魚』?」
「嘿嘿……12條大魚(蒙沖),全讓咱們給『留』下了,只溜了5、6小魚(走舸)!」
「好!先找幾條船把受傷的弟兄立即送回大營救治……對了,陣亡的弟兄也都帶回去。其餘的兄弟清理戰場,把還能用的船全部帶回去,修修補補就是咱們自己的『寶貝』了!」甘寧笑著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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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七月初三,柴桑,郡守府議事廳
「六月二十六日,我巡江水軍船隊被誘入埋伏,幾近全軍覆沒。折損蒙沖12艘,走舸31艘,軍士560餘人!濟水都尉朱據重傷!」
「六月二十八日,自秣陵調運糧草來柴桑的糧船遭敵突襲,折損蒙沖3艘,走舸11艘,糧船30艘,軍士670餘人!」
「六月二十九日,我巡江船隊再遭敵水軍突襲,因反應及時,只折損蒙沖2艘,走舸7艘,軍士120餘人!」
「還有…………」
「夠了!」孫權面色鐵青地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