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此時您恐不宜親率大軍北征!」
「文若先生,為何說丞相不宜北征?如今袁氏在河北勢力已衰,元讓兄又攻取了大半個冀州,如此大好機會,只要丞相再興大軍親征,必可一舉擊滅袁氏殘逆,掃平河北。」左側武將列首席的曹仁不解地問道。在數月前率軍攻打汝南慘敗而回後,身負重傷的曹仁一直在府中調養身體,直至日前才痊癒復出。儘管因作戰不利而至30000精銳「青州兵」全軍覆沒,但曹操也並未過多責罰曹仁,只是將其「鎮南將軍」一職降為「行鎮南將軍」。(註:「行」就是代理的意思)
「子孝將軍,以目前的形勢看來,擊滅袁氏,掃平河北之事,恐怕未必便是那麼容易的!」荀彧捋了幾把頷下清須,沉聲說道:「縱然有官渡、平丘兩次大敗,縱然袁紹身死、冀州失其大半,袁軍竟然還能在一路潰敗的情況下,尋得機會立穩陣腳,足可見袁氏在河北經營十數年,根基之牢固有些超出我等原先之預料。如今元讓將軍在接連受挫於渤海、真定之後,軍中銳氣已然漸失,而袁譚軍一旦穩住了陣腳,便可從幽、並兩州抽調軍馬前來支援。如此一來,我消而彼長,僵持之局已成。縱然丞相親率大軍征伐,恐怕一年半載也難以盡平袁氏,若壽春劉備、荊州劉表、西涼馬騰再乘機引軍來襲,則我軍首尾不能相顧,其勢必危!」
「嗯!當日平丘擊敗袁紹之後,我對河北形勢的估計確是太過樂觀了!」曹操緩緩點了點頭,肯定了荀彧的分析。
「除此之外,以如今許都現存的糧草輜重,實在已經不足以再支撐大軍再次征伐了。在這幾月之內,丞相先後出動大軍與袁紹、劉備、馬騰交戰,糧草消耗極大,其間雖在攻略冀州時奪取了一些糧草,但與大軍的消耗相比也是杯水車薪。」荀彧略有些無奈地說道。為了維持曹軍幾個月來的兩線甚至三線作戰,荀彧殫精竭慮通過各種途徑籌集糧草。可以說,能夠用到的辦法荀彧都已經用盡了,只差用上當年程昱的「絕計」——人脯!但饒是如此,目前所剩的糧草也已經無幾了。「丞相,接下來的兩三月之內,恐怕是無法出動大軍征伐何處了!」
「嗯!」曹操也知道糧草之事荀彧已盡全力,默然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下面這幾月我們便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放任袁譚不管了?」曹仁有些懊喪地說道。
「這倒不是,需做之事多矣!」郭嘉笑著接口說道。
「奉孝試言之!」曹操眉頭微微一挑,沉聲問道。
「是,丞相!以嘉之見,方今急切需做之事有這樣幾件:其一,新得冀州之地,必須盡快委派官吏前去管治,以安定民心,聚攏住百姓。冀州富庶之地,人口稠密,若能迅速恢復農耕生產,必可大大緩解我軍錢糧不足之困。其二,丞相和諸公應該注意到了——如今在我軍周圍,壽春劉備、荊州劉表、河北袁氏、西涼馬騰這四方隱隱已對我方形成包圍之勢,雖說這其中任何一方實力目前都不及我方,但若這四方聯起手來,則我軍勢必危矣!若要化解這一潛在危局,必須加緊與江東孫權之往來,使其為我軍牽制住劉備、劉表兩方。在這四方之中,便以二劉之危害為最,劉表雄踞荊襄九郡,兵廣糧足;劉備兵雖不多,地僅壽春一郡,但麾下能臣良將頗多。制住這兩方,則來日丞相方可安心征北。其三,便是加強情報探聽之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前番我軍征伐劉備未盡全功,很大程度便是壞在敵情不明,尤其是那名突然投靠劉備、並一手策劃壽春戰事的神秘之人………………」郭嘉有條不紊逐一分析道,眼中間或閃過一絲絲睿智的光芒。
「恩…恩…恩!」曹操雙目微閉,不時地點頭表示贊同郭嘉所言。待得郭嘉言畢,曹操略一思索後,猛地睜開雙眼,高聲說道:「奉孝之言極合我意,便照此議行事!文若,你盡快安排能吏前往冀州接管已歸我軍治下的諸郡縣!」
「領命!」荀彧點頭應道。
「公達,由你負責派遣使者前往江東聯繫孫權,盡所能讓其牽制住劉備、劉表!此次前去江東,切記要繞過壽春,不可讓使者為劉備軍所得!」從夏侯淵那裡,曹操已經得知派往江東聯姻的隊伍在壽春就已被截下,根本就沒到得了江東,也就是說——與孫權聯姻之事已經失敗!
「謹遵丞相命!」荀攸起身拱手應道。
「文和,近幾日各方情報的打探可有什麼收穫?」曹操轉頭向賈詡詢問道。
「啟稟丞相,荊州、河北、西涼方面均新探得一些情報——派往荊州的細作經多方打探,證實劉表前些日已與劉備結為盟約;河北方面,袁譚聽從其軍師審配之議,拜烏丸中郎將田豫為平北將軍,令其督真定、中山兩郡軍馬,扼守西冀州入幽州門戶;西涼方面,據報馬騰之子馬超前些日又與韓遂發生衝突,兩方各有數十人傷亡。」賈詡迅速起身回道。
「嗯,做的好!」曹操微微頷首,旋即繼續問道:「……壽春劉備方面可探到什麼情報?」
「稟丞相,近些日來壽春方面的情報收集打探進行得頗為困難,收穫極少!」賈詡謹慎地回道。
「這卻是為何?」曹操有些訝異地問道。
「那劉備自上月以來,在壽春恢復施行『亭裡之法』,並以此來防範外來細作。壽春當地百姓一有發現陌生、形跡可疑之人,便向劉備軍告密緝拿,前後半月之間已有60餘名細作陷在壽春。現今已無法派遣細作深入壽春探查,故而收穫甚微!」
聽得賈詡的解釋,曹操眉頭微蹙。但他也知在如此情形之下,未能探得情報卻也怪不得賈詡。
「文和先生,可曾探出那為劉備軍籌謀壽春戰事之人是誰?」郭嘉微一沉吟,出聲說道。
「未能探出……但劉備似乎新拜了一名軍師!」
「哦∼!可知此人姓名?」郭嘉知道賈詡的意思,和聲問道。
「只知此人姓徐,其他皆未有所知!」
郭嘉劍眉微展,轉身對曹操說道:「丞相,不出意外,劉備這位新拜的徐姓軍師就是那名神秘之人!」
「嗯!」曹操點點頭,沉聲說道:「當是如此!此人胸中謀略頗為不俗,堪稱大才。往日裡劉備之所以數次丟城失地、東奔西逃,皆因缺乏此類可為他長遠籌劃的人才。但如今有了此人襄助,劉備必是如虎添翼啊!文和,你要盡一切可能探明此人底細,若有可能,設法將其從劉備身邊除卻!」
「是,賈詡領命!」
「丞相,那元讓兄的求援該當如何處理?」曹仁急切地問道。
曹操略一思索後說道:「子孝,你可派遣5000援軍於元讓,但卻非讓他用於進攻,而是鎮守住冀州新得之地。征伐河北之事,只有待得新糧收穫之後再做打算了!」
「是,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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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五月初二,柴桑郡守府,書房之中。
「叔父,近日來流傳於江東諸郡的一些風言你可曾聽聞?」一名20歲上下、面白少須、有著一對奇特碧眼的華服青年憂心憧憧地對坐於他下首的一名中年男子說道。這名碧眼青年正是坐領江東六郡的討虜將軍、柴桑太守孫權孫仲謀。
「仲謀所說的可是有關周公謹意欲有不臣之心的謠言!」中年男子乃是孫權的叔父,孫靜孫幼台。
「正是!叔父,你以為此事真假如何?」孫權點頭說道。
「嘖∼∼!」孫靜擰眉略一思索後,沉聲說道:「周公謹應該不會起貳臣之心!他與伯符乃是結義之兄弟,有生死之誼,況且伯符臨終之前更是囑付之語,他應該不會忘了吧!」孫靜雖然這樣說,但語氣卻不是那麼肯定。
「叔父,我卻不是這樣想的!」房中另一名十七、八歲、身形頗為壯碩的的青年插口說道,正是孫權之弟孫翊孫叔弼。
「以前大哥在世之時,江東六郡之兵盡掌於我孫家之手,周瑜自然起不得什麼貳心。但如今,江東大半軍馬皆歸於周瑜麾下,真正掌握在我孫家手的的兵馬反而只有少數。主弱臣強,難保他不會生出異心來!」孫翊似乎對周瑜頗為不滿。
「叔弼所言有理,江東大軍如何能讓非我孫氏一族之人掌握。若是讓程老將軍、黃老將軍這些追隨伯父、兄長征戰多年的老臣掌管軍馬還可讓人放心一些,但周瑜此人卻是無法令人放心的。」孫靜之子孫瑜出聲說道。
「你休得胡言!」孫靜厲聲向孫瑜呵斥道,隨即轉身對孫權說道:「仲謀,周公謹應該是值得信任的。外間的那些傳言當是無稽之談!」
「但是無風不起浪,若是周瑜果無此心,為何有此傳言?為何這傳言偏偏是指向周瑜,而非是張公(張昭)、程老將軍、黃老將軍他們?我以為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孫翊搖了搖頭,不服氣地反駁道。
「這……」孫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下子竟然被問住了。
孫權眉頭緊鎖,心中忐忑不安,著實有些慌張——若周瑜果真背反,憑借他掌握的兵力和在軍中的威望,的確很有可能成事。
就在孫權躊躇不決之時,書房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啟稟主公,鄱陽周都督有急件到!」
周瑜的急件??!!!房中的孫氏族人盡皆疑惑不已,孫靜急忙起身開門,從門外負責傳信的軍卒處接過一封絹書,隨即將絹書交遞給了孫權。
孫權迅速地拆開封袋,取出絹書瀏覽起來,不多時,面現一絲異色。
「仲謀,究竟是何事?」孫靜沉聲問道。
「周瑜請辭都督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