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容月派來的馬車,心裡終於輕鬆了。對於葛洪,的人抓去,我卻並不擔心,一方面他現在名聲很大,司馬穎不會為難他;另外就是葛洪的那些長篇巨著,豐功偉業還沒有做出來,絕對不會現在就死。
倒是近期發生了幾件影響天下走向的大事,容月顯得憂心忡忡。
劉淵終於終於有所動作,但並沒有稱帝,而是自稱漢王,建立漢國,改年號為元熙,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分封大臣,劉曜為建威將軍。
劉淵這一步走的非常聰明,他雖然自立,卻沒有直接稱帝,而只是稱王,更何況,稱的還是漢王,尊的還是劉姓漢室皇帝,所以消息一經傳出,許多中原人蠢蠢欲動,更有許多人湧向并州,在那裡共同反晉。
不久之後,四川的李飛白也宣告起義,自稱成都王。
我已經第三次復立,但是宮裡並沒有多少的歡樂氣氛。司馬衷自從離開村子之後一直鬱鬱寡歡,容月也是每天忙亂不停。
徐貴嬪前段時間已經去世,她那心心唸唸的兒子始終不曾回來。
淑妃已經滿頭白髮,她半輩子,前段時間跟著母親受盡大娘和姐姐的氣,後來愛上個男人司馬越,仍然輸給了姐姐,這一口氣一直壓在胸中,鬱鬱不出,而表現就是成了白髮魔女。
現在的扶容,不,笑笑,每天幫我打理宮中諸事,也是忙個不停,唯一清閒一些的就是我和酸菜了。
還是洛陽的大街,還是熱鬧的街頭。我和酸菜尋個茶館坐下。
隱身體已經復原,他對酸菜的情意再也不曾提起,酸菜也從來不曾問他。
兩人曾經各自伸出交握地手又已經收回,他深情壓抑的呼喚,她滾滾落下的淚水,都只屬於那短短的瞬間,而如今,已經時過境遷,再也無處尋覓往日的煙雲。
我曾經問過隱,隱當時沉默良久。說道:「終生放在心中。」
「為什麼?」我忍不住氣憤,心中再多的情意也比現實中的一雙臂膀。
「稽紹也是我的朋友。」隱淡淡的說道。
我為之氣結,卻又無可奈何。稽紹是司馬衷的侍中,而隱是司馬衷地侍衛,他們三人可以說是一起長大,司馬衷既然會和稽紹情意深重,隱不可能對稽紹毫無情分。
他對酸菜有情,可是這份情越不過朋友之義,他寧願永遠埋在心裡,也不會在和酸菜有任何親近。因為任何的親近都是對於已逝稽紹的不尊重。
我專門去找司馬衷,司馬衷心不在焉的聽完。沉默良久才說:「亂世容不下兒女情長。」
這句話讓我心驚膽顫,亂世容不下兒女情長,也包括我們嗎?
「酸菜,你喜歡隱嗎?」我和酸菜沉默的喝茶,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洛陽的茶,比不上成都的大碗茶,喝起來滿嘴苦澀,因為煮的極濃儼,回味也是苦的。
酸菜喝茶的動作稍稍停頓,慢悠悠地說道:「我是個寡婦。」
「我知道你是。可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忍不住氣惱,稽紹死後,酸菜曾經消沉過一段時間,可是這次回來酸菜幾乎完全變了個人。沉默寡言,不芶言笑。
「你這樣死氣沉沉地到底為了誰?」
「為了誰?」酸菜放下茶碗,笑容裡也帶上苦澀。「還不是為了我自己?」
「是因為李飛白嗎?」我試探這問,酸菜一直有些自責,她一直覺得是自己當初沒對李飛白痛下殺手,才造成了我們被擄,才害我吃盡苦頭,還我被廢,還司馬衷千里尋找,害得隱差點沒命。
「李飛白?」酸菜輕聲重複,彷彿那是一個陌生人一樣,「我不認識他。」!」我的聲音高了起來。
酸菜總算有些活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從來不曾見過他,更不曾任性那一次。」酸菜淒楚一笑,「可是沒有如果,我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對於他,我只能說,現在我不認識他,娘娘,你就當我全忘了吧,忘了這段孽緣。」
孽緣?酸菜用了這個詞,我忍不住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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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怨不得別人,只能怪我。」酸菜很平靜,那樣淡漠的表情和眼神就像一個真正的寡婦。「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稽紹,只能這樣補償他了。」
本來男女之間的情事,說不上對錯,可是稽紹太完美,又是死亡的結局,即使酸菜和隱有情,也越不過中間的稽紹。
當時那個春日裡,白衣翩然地人影,酸菜一時衝動,匆匆的動心又匆匆分離,誰也沒料到會是今天這個局面。那次毫不經意的心動,竟然僅僅是一個開始,如此強烈而深遠的影響著酸菜地命運。
如果不是酸菜的一點動心,不會讓李飛白有了一線生機;如果李飛白的逃走,就不會有司馬衷地憤怒,也不會有稽紹的求情,更不會有稽紹臨終前司馬衷的賜婚。然而酸菜的命運到了這裡又峰迴路轉,李飛白殺死了酸菜心中的他,也證明了酸菜的錯誤。更為不妙的是,隱的出現,他和酸菜一起打打鬧鬧,卻又互生好感,彷彿酸菜距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卻成了稽紹的寡婦。
命運就像一條長長的鏈子,其中任何一環斷了,或者換個方向,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可是事前沒有人會知道,也許竭力避免的,只不過正是原本要發生的。
難道我和司馬衷的掙扎抗拒也無法改變歷史本來的面目嗎?我的心裡一陣寒冷。
「皇后娘娘又復立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扭頭看去,旁邊一桌坐著三個人,一個白衣男子就是剛剛說話的那個,一個藍色長衫,另一個面目粗豪,身穿黑衣。
「娘娘是天生鳳命,能不復立嘛。」藍衫男子略帶譏誚的說道。
「太過分了!」粗豪男子一拍桌子,被那個藍衣人攔住。
「既然知道娘娘是天生的鳳命,為什麼還要廢掉娘娘?」粗豪男壓低了聲音憤憤的說。
「當日漢朝景帝,採納晁錯建議削藩,卻在七王之亂的時候殺晁錯,用以換取七王的罷兵。」白衣男子壓低了聲音,「後人唏噓不已,想不到到了我朝,竟然連個晁錯也無人能當,只能安危托婦人,真是……」
白衣男搖頭歎息。
「可惜了娘娘,泰山羊氏,又是惠普大師和葛仙翁口中的鳳命,竟然如此隨意廢立,皇室尊嚴何存?」那個粗豪男子又是忿然作色。
「主弱臣強……」藍衫男子隱去了後面的話。
我沉默的聽著,心裡陣陣不安,在司馬衷出征城之前,為了鼓舞士氣,葛洪和那個不請自來的惠普占卜了吉凶,當時他們為了增加說服力,說我是天命皇后,當時我還為自己聰明沾沾自喜,利用了人們信神的心裡,可是哪能到現在人們竟然將不滿轉移到了司馬衷頭上?
我雖然被廢了三次,可是只有第三次是司馬衷下詔,而且是為了救我不得不鋌而走險,可是這些市井之人哪裡能知道內幕,只是自然而然的為我不平,對司馬衷心有不滿,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酸菜和我對視一眼,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
出來轉了一圈,本來是想散心的,誰知道這麼些話讓人聽了心裡更是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