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說道後面有些說不清的愁緒在裡面,我忍不住再次他低垂著頭,看不出情緒,白皙的面容又染上了紅暈,是夕陽的關係嗎?
我心下念頭亂轉想著如何委婉的說明自己的已婚身份,誰讓石勒是一個是一個敏感脆弱而又倔強固執的孩子啊,更何況他又愛記仇呢?
「那個……」我正斟酌著開口.遠遠看見酸菜急奔過來,滿臉通紅,還好像很憤怒的樣子,一定出了什麼事,我趕緊迎了過去。
「快走!」酸菜什麼也不說,狠狠瞪了石勒一眼,拉住我就走。
酸菜是石勒的忠實粉絲,為他還差點和祖大打出手,要不是酒館更符合酸菜的八股本性,她鐵定跟著我們出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酸菜就對著石勒恨成這樣了?
「容容,再見!」身後傳來石勒呼喊,帶著滿心的喜悅,我轉過身,高處的石勒滿臉笑容,身後是高大的山峰,夕陽為他週身鍍上一層金邊,而他的笑容卻如正午的陽光般燦爛,我不由得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酸菜一路無語,只是悶著頭拉我前行,一直回了客棧,還是無語。
「到底怎麼回事?」這樣生悶氣可真不是酸菜的風格。
「您知道兩隻羊是什麼嗎?」酸菜眼神悲憤莫名。
「是什麼?」我突然兩腿發軟,彷彿這個答案本身就是一件極其悲慘的事情。
「是……是」酸菜眼中泛起淚花,哽咽幾次才接了下去:「就是漢人!他們口中的兩腳羊,就是我們漢人!」
我腦子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黑暗中浮現出劉的白皙面容,他的細長眉目。帶著悲涼而又譏誚地申請,等到以後他們得勢,我們這些中原人也許境遇更差,這是劉的話,他
「那些匈奴人都是畜生!」酸菜恨聲罵道:「今晚我就去殺了那個人!」
「酸菜,不要莽撞。」我竟然聲音很冷靜:「現在我們不宜多生事端。要小心行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了,娘娘。」酸菜仍然嘟著嘴:「等以後我們多殺幾個匈奴人!」
我無聲的歎息,這樣互相殺來殺去,只會相互之間更多的仇恨,為什麼呢?明明都是人,為什麼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呢?為什麼一部分人可以凌虐另一些人,而一部分人又可以吃掉一些人呢?
「咳咳……」外面傳來熟悉的咳嗽聲,那是隱的聲音,他們回來了。
晚上趁人不注意。我跑到了司馬衷的房間,他的房間是這個客棧中最好的,看起來也是黑乎乎地,一盞昏黃的小燈忽閃忽閃。彷彿還沒有司馬衷身上的錦袍明亮,現在的司馬衷扮演的是刻意低調的司馬騰,但是因為囂張慣了,讓人一眼就能認出是個耀武揚威的人。但也讓人明白他正在從事某種神秘的事情,所以司馬衷住在客棧,而不是某個人的府上。但是又是來去身邊從人如雲。排場很大。
司馬衷正在燈下看著什麼。微微蹙眉,滿腹心事的樣子。
「今天玩地好嗎?」見我進來。司馬衷微笑著問道。
「挺好的。」我收拾了一下情緒,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你呢?還順利嗎?」
司馬衷奇異一笑:「當然不順利了。」頓頓又說:「不過我就是要的這個不順利,不然劉淵真地帶兵去了城,我還不放心呢。」
「在看什麼?」我湊過頭去,燈光不明亮,只看到好像一張絹,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字。
「沒什麼。」司馬衷收了起來,仔細看了我的臉色:「怎麼了?誰氣你了?」
我將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邊,只是隱去了石勒地那些。
司馬衷良久沒有說話,那盞昏黃的油燈將他照的分外朦朧,看不出情緒。
「是我地錯!」司馬衷聲音微微顫抖,是刻意壓制地平靜,白皙地手上青筋爆起,「我居在這個位置上,卻讓我的臣民變成了食物,縱容這個時代變成了最混亂血腥地時代,我……」司馬衷的聲音哽咽,眼眶通紅。
我急忙上前吹熄了油燈,伸手握住他雙手。他的雙手冰涼,如同一隻寒風中的小鳥,在空中尋覓一個依靠,我將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心裡變得異常柔軟。人們只知道他是一位何不食肉的天子,誰曾知道他的無奈?又有誰知道黑暗中他的淚水?
天下亂成這樣,有他這個皇上的責任,卻不是他的責任,作為皇上,他有錯,他不合格,但是他的錯誤在於他不是唐太宗李世民,不是康熙大帝。但是作為司馬衷本人,他沒有錯,他也在彌補也在努力,怪就怪司馬炎的封王制度,怪
那些年富力強的堂叔兄弟們!
「如果哭出來會好一些,你就哭吧。」我將他緊握的手指掰開,柔聲安慰。
「如果我早些,早些……」司馬衷的聲音斷斷續續,有水滴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黑暗中晶亮閃光,純淨無暇,如同我們單純的心思和願望。
「所有的如果都是不存在的。」我輕聲歎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天這個境況,也不是你的錯。你,我,我們都沒有必要承擔這個錯誤。」我看著窗外無邊的黑夜,聲音平靜:「在今天之前,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甚至就在剛剛我還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可是就在現在,我突然明白了,原來我是在跟著做一件大事,我在和一位帝王在一起,我們要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我們一起要建立一個美好和平的時代,讓千千萬萬的人過上安樂富足的生活。」
「我並不適合做皇帝。」司馬衷也慢慢平靜下來,靠在我的肩上,聲音中帶著疲憊:「你應該知道,我不適合做皇帝。」
「相比於先皇,你似乎更好一些。你不曾以權謀私,不曾挾私報怨,不曾巧取豪奪,不曾仗勢欺人,甚至連皇上最容易犯得錯誤好色,你都沒有,這樣一個身家清白無不良記錄的你,現在又追求進步,一心想著天下蒼生,簡直可以成為皇上楷模,真正做到萬世敬仰。這樣一個優秀的皇上竟然在這兒自怨自艾,這不是逼著我自卑嗎?」
「你為什麼自卑呢?」司馬衷聽得有些發愣。
「你想想啊,歷史是男人的記錄,尤其是你們這些皇上,總有機會建功立業,然後在史書上留下美名,我就不一樣了,女人要想留美名,多難啊,尤其是皇后,需要賢良淑德,母儀天下,而這些恰恰是我最欠缺的。難道讓我以後因為曾經被廢而又復立出名嗎?那樣的話就我現在的一廢一立不夠震撼呢,做不成史上第一個被廢的皇后,又不能成為史上最有名的廢後,我這樣一個皇后,可能以後只能在史書的角落裡出現,還是某年立,某年廢,某年復立。將我精彩的一生濃縮成短短的幾個字,我可怎麼甘心呢。」
司馬衷終於笑了:「你的一生,不會那麼短短幾個字的。」
他的話中明顯的帶著打趣,我點點頭:「是啊,因為我現在要和你一起,拯救天下蒼生,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建立不世功業,以後的史書自然會對我大加讚揚啊。」
「是啊,是啊,」司馬衷微帶著笑意:「史書會特別斟酌為你定論的。你怎麼知道一定能成功呢?」
「我不知道。」我也很坦白:「雖然我是穿來的,但是我對於西晉基本一無所知,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最後我是什麼下場……」我微微一頓。
司馬衷點頭道:「我知道。」
「你明白就好。」我意氣風發的說道:「我知道自己一定會盡力而為,我和你,一起做些事情,建立美好的社會。」
「就這樣說定了。」黑暗中和他擊掌,「我們擊掌為誓!」
「謝謝你。」司馬衷的聲音透過黑暗細細的傳來。
「我在為自己身後美名努力,你幹嘛還要謝我?」
「你知道的。」司馬衷有些惱了。
「哎呀,我剛剛睡著了,麻煩你再說一遍。」我作勢靠在他的懷裡。
「謝謝你的那些話。」司馬衷很認真。
「小馬哥啊,」當他認真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要戲弄他:「我只是誇你是個好皇帝,又沒有把你提到神的高度,說白了,你仍然是個人,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會堅強也會失落,你不過是稍微自我否定了一陣,而我幫你糾正了一下,重拾信心,不用這樣感激我。」
司馬衷張嘴結舌,半響才歎道:「你這性子,真不知是怎麼來的。」
「我是認真的。」我窩在他的胸前,尋找更為舒服的位置:「夫妻本是一體,男主外,女主內,不過有時候夫君累了,就讓妻子站出來,替你頂一陣,讓你歇歇,我們換下位置也不錯。」
司馬衷低低笑了,湊在我的耳邊,曖昧的說道:「你明明說得很正經,為什麼我卻覺得容容的換位另有含義呢?比如說床……」後面的話淹沒在吻中。
第二日一早,我們分別換了客棧,約好後日一早離開左國城。
我是擔心石勒萬一出現,再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而司馬衷是因為進行的並不算順利,劉淵用起了「拖」字訣,說是要等到劉曜大婚之後再行商量此事,司馬衷擔心老奸巨猾的劉淵派人監視客棧,所以要和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