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詞
目錄#83;涼州詞(王之渙)
#83;【註釋】
#83;【簡析】
#83;【賞析】
#83;【趣聞】
#83;涼州詞(王翰)
#83;【譯詩】
#83;【賞析】
#83;涼州詞(薛逢)
#83;涼州詞(張籍)
#83;【註釋】
#83;【賞析】
涼州詞(王之渙)
唐王之渙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註釋】
、涼州詞:又名《涼州歌》。為當時流行的一種曲子(《涼州詞》)配的唱詞。涼州詞在唐代是樂府的常見曲名,多寫邊塞軍旅生活之事。
2、原題二首,此其一。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七十九《近代曲詞》載有《涼州歌》,並引《樂苑》云:「《涼州》,宮調曲,開元中西涼府都督郭知運進」。涼州,唐隴右道涼州治所在姑臧縣(今甘肅省武威縣)。
3、「遠」一作「直」。
4、黃河遠上:遠望黃河的源頭。
5、孤城:指孤零零的戍邊的城堡。
、仞:古代的長度單位,一仞相當於七八尺。
7、羌笛:古羌族羌族主要分佈在甘、青、川一帶。羌笛是羌族樂器,屬橫吹式管樂。
8、楊柳:《折楊柳》曲。古詩文中常以楊柳喻送別情事。《詩#83;小雅#83;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北朝樂府《鼓角橫吹曲》有《折楊柳枝》,歌詞曰:「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
9、度:越過。後兩句是說,羌笛何必吹起《折楊柳》這種哀傷的調子,埋怨楊柳不發、春光來遲呢,要知道,春風吹不到玉門關外啊!
0、玉門關:漢武帝置,因西域輸入玉石取道於此而得名。故址在今甘肅敦煌西北小方盤城。六朝時關址東移至今安西雙塔堡附近。
【簡析】
「涼州詞」是涼州歌的唱詞,不是詩題,是盛唐時流行的一種曲調名。開元年間,隴右節度使郭知運搜集了一批西域的曲譜,進獻給唐玄宗。玄宗交給教坊翻成中國曲譜,並配上新的歌詞演唱,以這些曲譜產生的地名為曲調名。後來許多詩人都喜歡這個曲調,為它填寫新詞,因此唐代許多詩人都寫有《涼州詞》。
王之渙這首詩寫戍邊士兵的懷鄉情。寫得蒼涼慷慨,悲而不失其壯,雖極力渲染戍卒不得還鄉的怨情,但絲毫沒有半點頹喪消沉的情調,充分表現出盛唐詩人的廣闊胸懷。
首句「黃河遠上白雲間」抓住遠眺的特點,描繪出一幅動人的圖畫:遼闊的高原上,黃河奔騰而來,遠遠向西望去,好像是從白雲中流出來的一般。次句「一片孤城萬仞山」,寫塞上的孤城。在高山大河的環抱下,一座地處邊塞的孤城巍然屹立。這兩句,描寫了祖國山川的雄偉氣勢,勾勒出這個國防重鎮的地理形勢,突出了戍邊士卒的荒涼境遇,為後兩句刻畫戍守者的心理提供了一個典型環境。
在這種環境中忽然聽到了羌笛聲,所吹的曲調恰好是《折楊柳》,這就不能不勾起戍卒的離愁。古人有臨別折柳相贈的風俗。「柳」與「留」諧音,贈柳表示留念。北朝樂府《鼓角橫吹曲》有《折楊柳枝》,歌詞曰:「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歌中提到了行人臨去時折柳。這種折柳贈別之風在唐代極為流行。於是,楊柳和離別就有了密切的聯繫。現在當戍邊士卒聽到羌笛吹奏著悲涼的《折楊柳》曲調時,就難免會觸動離愁別恨。於是,詩人用豁達的語調排解道:羌笛何須老是吹奏那哀怨的《折楊柳》曲調呢?要知道,玉門關外本來就是春風吹不到的地方,哪有楊柳可折!說「何須怨」,並不是沒有怨,也不是勸戍卒不要怨,而是說怨也沒用。用了「何須怨」三字,使詩意更加儲蓄,更有深意。
三、四兩句,明代的楊慎認為含有諷剌之意:「此詩言恩澤不及於邊塞,所謂君門遠於萬里也。」(《升庵詩話》)中國古代詩歌向來有「興寄」的傳統,更何況「詩無達詁」,我們認為讀者未嘗不可這樣理解,但不能就此而肯定作者確有此意。具體這兩句的解釋:既然春風吹不到玉門關外,關外的楊柳自然不會吐葉,光「怨」它又有何用?
【賞析】
涼州(今甘肅武威)位於河西走廊。這首詩描寫了黃河上游遼闊荒涼的景象。此詩境界開闊,氣象沉偉,情調悲壯蒼涼。「黃河遠上白雲間」一句指遙望黃河,其源仿如出自白雲間。「羌笛」是西域樂器,「怨楊柳」是指羌笛聲奏出哀怨的《折楊柳》一曲。
首句設想奇特,是溯流而望。這與李白《將進酒》「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視覺方向相反,強調的重點也不同。李詩強調氣勢,王詩強調源流之高遠。在如此山長水遠天高地闊的浩翰背景中,一片孤城形只影單,兀然獨立於萬仞群山之中,而那條黃河則如絲如帶,把藍天白雲、孤城、群山系結在一起。這是一幅潑墨寫意的邊塞圖畫。詩人把一座城說成一片城,以一片對萬仞,突出孤獨之感:孤城如一葉扁舟在翰海中漂泊,如一朵白雲在天地間淹滯,正如戍守者那孤獨無奈的情懷。由此便推出了一個『怨『的主題:這偏遠荒涼的邊塞啊,春風都不肯光顧,而人卻要背井離鄉地在這裡苦熬歲月。如此深長無奈之怨卻以『何須怨『這樣寬慰的語氣說出,曲折達意,舉重若輕。仔細想來,《折楊柳》之曲也的確無助於消解幽怨。那麼怨誰呢?詩人沒說,倒是同題的另一首詩微露怨詞:『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但天子也不是好怨的,因此只好輕輕地怨怨『春風『算了。《唐詩正聲》吳逸一評:「滿目徵人苦情,妙在含蓄不露」。《唐賢三昧集箋注》:「此狀涼州之險惡也。笛中有《折柳曲》,然春光已不到,尚何須作楊柳之怨乎?明說邊境苦寒,陽和不至,措詞宛委,深耐人思。」
據唐人薛用弱《集異記》記載:開元間,王之渙與高適、王昌齡到酒店飲酒,遇梨園伶人唱曲宴樂,三人便私下約定以伶人演唱各人所作詩篇的情形定詩名高下。結果三人的詩都被唱到了,而諸伶中最美的一位女子所唱則為「黃河遠上白雲間」。王之渙甚為得意,這就是著名的「旗亭畫壁」故事。此事未必實有。但表明王之渙這首《涼州詞》在當時已成為廣為傳唱的名篇。
詩的首句抓住自下(游)向上(游)、由近及遠眺望黃河的特殊感受,描繪出「黃河遠上白雲間」的動人畫面:洶湧澎湃波浪滔滔的黃河竟像一條絲帶迤邐飛上雲端。寫得真是神思飛躍,氣象開闊。詩人的另一名句「黃河入海流」,其觀察角度與此正好相反,是自上而下的目送;而李白的「黃河之水天上來」,雖也寫觀望上游,但視線運動卻又由遠及近,與此句不同。「黃河入海流」和「黃河之水天上來」,同是著意渲染黃河一瀉千里的氣派,表現的是動態美。而「黃河遠上白雲間」,方向與河的流向相反,意在突出其源遠流長的閒遠儀態,表現的是一種靜態美。同時展示了邊地廣漠壯闊的風光,不愧為千古奇句。
次句「一片孤城萬仞山」出現了塞上孤城,這是此詩主要意象之一,屬於「畫卷」的主體部分。「黃河遠上白雲間」是它遠大的背景,「萬仞山」是它靠近的背景。在遠川高山的反襯下,益見此城地勢險要、處境孤危。「一片」是唐詩習用語詞,往往與「孤」連文(如「孤帆一片」、「一片孤雲」等等),這裡相當於「一座」,而在詞采上多一層「單薄」的意思。這樣一座漠北孤城,當然不是居民點,而是戍邊的堡壘,同時暗示讀者詩中有征夫在。「孤城」作為古典詩歌語彙,具有特定涵義。它往往與離人愁緒聯結在一起,如「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華」(杜甫《秋興》)、「遙知漢使蕭關外,愁見孤城落日邊」(王維《送韋評事》)等等。第二句「孤城」意象先行引入,為下兩句進一步刻劃征夫的心理作好了準備。
詩起於寫山川的雄闊蒼涼,承以戍守者處境的孤危。第三句忽而一轉,引入羌笛之聲。羌笛所奏乃《折楊柳》曲調,這就不能不勾起征夫的離愁了。此句系化用樂府《橫吹曲辭。折楊柳歌辭》「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的詩意。折柳贈別的風習在唐時最盛。「楊柳」與離別有更直接的關係。所以,人們不但見了楊柳會引起別愁,連聽到《折楊柳》的笛曲也會觸動離恨。而「羌笛」句不說「聞折柳」卻說「怨楊柳」,造語尤妙。這就避免直接用曲調名,化板為活,且能引發更多的聯想,深化詩意。玉門關外,春風不度,楊柳不青,離人想要折一枝楊柳寄情也不能,這就比折柳送別更為難堪。徵人懷著這種心情聽曲,似乎笛聲也在「怨楊柳」,流露的怨情是強烈的,而以「何須怨」的寬解語委婉出之,深沉含蓄,耐人尋味。這第三句以問語轉出了如此濃郁的詩意,末句「春風不度玉門關」也就水到渠成。用「玉門關」一語入詩也與徵人離思有關。《後漢書。班超傳》云:「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所以末句正寫邊地苦寒,含蓄著無限的鄉思離情。如果把這首《涼州詞》與中唐以後的某些邊塞詩(如張喬《河湟舊卒》)加以比較,就會發現,此詩雖極寫戍邊者不得還鄉的怨情,但寫得悲壯蒼涼,沒有衰颯頹唐的情調,表現出盛唐詩人廣闊的心胸。即使寫悲切的怨情,也是悲中有壯,悲涼而慷慨。「何須怨」三字不僅見其藝術手法的委婉蘊藉,也可看到當時邊防將士在鄉愁難禁時,也意識到衛國戍邊責任的重大,方能如此自我寬解。也許正因為《涼州詞》情調悲而不失其壯,所以能成為「唐音」的典型代表。
【趣聞】
傳說清代的紀曉嵐曾機智敏捷,擺脫了一次窘境。
紀曉嵐是乾隆皇帝時的大紅人,學問大。應對敏捷,乾隆帝喜歡他。有一次要他在折扇上題字,他就寫王之渙的這一首《涼州詞》。可是這位才子一下子不小心,把第一句的「間」寫漏了。
乾隆帝發現了,不說什麼,只叫他把寫的念一念。紀曉嵐接過來一看,明白了,但很有捷才,不慌不忙地讀成了一首長短句:「黃河遠上/白雲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渡玉門關。」足以體現紀曉嵐的才智。
涼州詞(王翰)
唐王翰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譯詩】
酒,酒,葡萄酒!
杯,杯,夜光杯!
杯滿酒香讓人飲個醉!
飲呀,飲個醉—
管它馬上琵琶狂撥把人催!
要催你盡催,想醉我且醉!
醉了,醉了,我且枕戈睡
醉睡沙場,誰解個中味?
古來征夫戰士幾個活著回?
這真是大家譯筆!自由奔放,而又傳神嚴謹;有時一句對一句地譯,有時卻又將一句點化為多句;但不管使用何法,總以「達意」而兼「傳神」為其宗旨;而且,譯詩同原詩的古典語言的韻味也是保持得較好的。
【賞析】
詩是詠邊寒情景之名曲。全詩寫艱苦荒涼的邊塞的一次盛宴,描摹了徵人們開懷痛飲、盡情酣醉的場面。首句用語絢麗優美,音調清越悅耳,顯出盛宴的豪華氣派;一句用「欲飲」兩字,進一層極寫熱烈場面,酒宴外加音樂,著意渲染氣氛。三、四句極寫徵人互相斟酌勸飲,盡情盡致,樂而忘憂,豪放曠達。這兩句,蘅塘退士評曰:「作曠達語,倍覺悲痛。」歷來評注家也都以為悲涼感傷,厭惡征戰。清代施補華的《峴傭說詩》評說:「作悲傷語讀便淺,作諧謔語讀便妙。在學人領悟。」從內容看,無厭惡戎馬生涯之語,無哀歎生命不保之意,無非難征戰痛苦之情,謂是悲涼感傷,似乎勉強。施補華的話有其深度。千古名絕,眾論殊多,見仁見智,學人自悟。
邊地荒寒艱苦的環境,緊張動盪的征戍生活,使得邊塞將士很難得到一次歡聚的酒宴。有幸遇到那麼一次,那激昂興奮的情緒,那開懷痛飲、一醉方休的場面,是不難想像的。這首詩正是這種生活和感情的寫照。詩中的酒,是西域盛產的葡萄美酒;杯,相傳是周穆王時代,西胡以白玉精製成的酒杯,有如「光明夜照」,故稱「夜光杯」;樂器則是胡人用的琵琶;還有「沙場」、「征戰」等等詞語。這一切都表現出一種濃郁的邊地色彩和軍營生活的風味。
詩人以飽蘸**的筆觸,用鏗鏘激越的音調,奇麗耀眼的詞語,定下這開篇的第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猶如突然間拉開帷幕,在人們的眼前展現出五光十色、琳琅滿目、酒香四溢的盛大筵席。這景象使人驚喜,使人興奮,為全詩的抒情創造了氣氛,定下了基調。第二句開頭的「欲飲」二字,渲染出這美酒佳餚盛宴的不凡的誘人魅力,表現出將士們那種豪爽開朗的性格。正在大家「欲飲」未得之時,樂隊奏起了琵琶,酒宴開始了,那急促歡快的旋律,像是在催促將士們舉杯痛飲,使已經熱烈的氣氛頓時沸騰起來。這句詩改變了七字句習用的音節,採取上二下五的句法,更增強了它的感染力。這裡的「催字」,有人說是催出發,和下文似乎難以貫通。有人解釋為:催儘管催,飲還是照飲。這也不切合將士們豪放俊爽的精神狀態。「馬上」二字,往往又使人聯想到「出發」,其實在西域胡人中,琵琶本來就是騎在馬上彈奏的。「琵琶馬上催」,是著意渲染一種歡快宴飲的場面。
詩的三、四句是寫筵席上的暢飲和勸酒。過去曾有人認為這兩句「作曠達語,倍覺悲痛」。還有人說:「故作豪飲之詞,然悲感已極」。話雖不同,但都離不開一個「悲」字。後來更有用低沉、悲涼、感傷、反戰等等詞語來概括這首詩的思想感情的,依據也是三四兩句,特別是末句。「古來征戰幾人回」,顯然是一種誇張的說法。清代施補華說這兩句詩:「作悲傷語讀便淺,作諧謔語讀便妙,在學人領悟。」(《峴傭說詩》)這話對我們頗有啟發。為什麼「作悲傷語讀便淺」呢?因為它不是在宣揚戰爭的可怕,也不是表現對戎馬生涯的厭惡,更不是對生命不保的哀歎。讓我們再回過頭去看看那歡宴的場面吧:耳聽著陣陣歡快、激越的琵琶聲,將士們真是興致飛揚,你斟我酌,一陣痛飲之後,便醉意微微了。也許有人想放杯了吧,這時座中便有人高叫:怕什麼,醉就醉吧,就是醉臥沙場,也請諸位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我們不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嗎?可見這三、四兩句正是席間的勸酒之詞,而並不是什麼悲傷之情,它雖有幾分「諧謔」,卻也為盡情酣醉尋得了最具有環境和性格特徵的「理由」。「醉臥沙場」,表現出來的不僅是豪放、開朗、興奮的感情,而且還有著視死如歸的勇氣,這和豪華的筵席所顯示的熱烈氣氛是一致的。這是一個歡樂的盛宴,那場面和意境決不是一兩個人在那兒淺斟低酌,借酒澆愁。它那明快的語言、跳動跌宕的節奏所反映出來的情緒是奔放的,狂熱的;它給人的是一種激動和嚮往的藝術魅力,這正是盛唐邊塞詩的特色。千百年來,這首詩一直為人們所傳誦。
涼州詞(薛逢)
薛逢【雜曲歌辭#83;涼州詞】
昨夜蕃兵報國仇,沙州都護破涼州。
黃河九曲今歸漢,塞外縱橫戰血流。
涼州詞(張籍)
唐張籍
邊城暮雨雁飛低,蘆筍初生漸欲齊。
無數鈴聲遙過磧,應馱白練到安西。
【註釋】
、磧(qi,器):戈壁、沙漠。
2、白練:白色熱絹。這裡泛指絲綢。安西:地名。唐方鎮有安西都護,其治所在今新疆庫車,兼轄龜茲,焉耆、于闐、疏勒四鎮。貞元六年(790),為吐蕃所陷。
【賞析】
張籍的《涼州詞》共三首,這是第一首。詩的前兩句寫眼前景物,同時點出了所寫的地點、時間、天氣、季節。首句「邊城暮雨雁飛低」,把人的視線引向一群低飛的鴻雁,並使人看到雁飛的地點是邊城,時間是日暮,天氣是陰雨。次句「蘆筍初生漸欲齊」,再把人的視線引向一片出芽的蘆葦,並從蘆葦的長勢說明已是春暖季節。這前兩句:一寫從邊城仰望的天空景。一寫在邊城俯視的地面景,都是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的景物。詩的後兩句則把詩境擴展到浩瀚遙遠的大漠彼方,一直把詩思推到視線之外。
第三句「無數鈴聲遙過磧」,寫的是在沙漠上級緩行進的一隊馱運貨物的駱駝,但句中卻並沒有出現駱駝和押運人員的形象,只有從沙漠上遙遙傳來的絡繹不絕的駝鈴聲。這是以聲傳影,因聲見形的妙用。這裡只需寫鈴聲之傳來,自會憑聯想艷聲音轉化為形象,自會在腦際浮現一支連延不斷的駝隊漸行漸遠的圖景。帛道猷詩「茅茨隱不見,雞鳴知有人」(《陵峰採藥觸興為詩》),道潛詩「數聲柔櫓蒼茫外,何處江村入夜歸」(《秋江》),白居易詩「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夜雪》),都與這句詩的機杼相同。
作者之所以為駝鈴聲所吸引,其詩筆之所以轉向那一串飄蕩在沙漠上的鈴聲,是因為他身在邊城,蒿目時艱,他的一顆無比沉重的心已隨那逐漸向西方消逝的駝鈴聲而越過了沙漠,飛到那雖然遠在視線之外、卻時時進入思念之中的安西四鎮(治所在今新疆庫車)。詩的末句「應馱白練到安西」,正是作者的情思所注,也是這首詩的點睛之筆。
唐代自安史亂後,隴右道(轄今隴山以西直至新疆西部)東部各州縣先後陷於吐蕃。這首詩大約寫於穆宗長慶(82—824)年間,作者五十多歲時,安西已經陷落了三十多年。聽到這西去的駝鈴聲,曾身歷這段史事的作者不能不想到國運的衰微,想到那條經由河西走廊的絲綢之路,從而想像這支西去的駝隊應當還是馱運白練經由這條大道遠去安西,而安西卻久已淪為異域了。在這「應馱白練到安西」一句中,含有無窮感慨,無窮悲憤其言外之意是尋繹不盡的。作者在另一首《涇州塞》詩中也曾致慨於「道旁古雙堠,猶記向安西」。以之與「應馱」句對照,可以進一步體會作者的感情,看到他的悲慨之深。
這首詩題作《涼州詞》,因而有的選本把篇首的「邊城」二字解釋為涼州(治所在今甘肅武威),認為前二句是「寫涼州春暮景色」(中華書局出版《唐人絕句選》),但從同題的第三首詩看,張籍寫這首詩時,涼州為吐蕃侵佔已有六十年之久。它不可能寫於涼州。而《涼州詞》只是流行於開元、天寶年間的一個樂曲名稱,盛唐詩人王翰、王之渙等都有以《涼州詞》為題的詩篇,只是按這個樂曲寫的歌詞,其內容不必是寫涼州。再聯繫同題第二首詩「古鎮城門白磧開,胡兵往往傍沙堆,巡邊使客行應早,每待平安火到來」,這第一首詩寫的「邊城」,應當只是當時與吐蕃對峙處面向沙漠的一座城鎮而已。在理解和欣賞這首詩時,這是一個需辨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