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四 第八章 疫病之下(二)
    繡心裡好笑,其實她這會已經看出來孫平對玲瓏的心點頭了,但現在看著孫平情急的模樣,忽然興起一絲玩心出來,故作訝異道:「孫平將軍?」孫平忙點點頭,殷切的看著梓繡,梓繡卻搖搖頭道:「孫將軍原也不錯,只是……我屬意的是孫茂將軍啊?這樣吧,玲瓏年紀不小了,恐怕和你不怎麼般配,不如就把胭脂給了你吧,如何?」孫平紫漲著面皮,半晌憋出一句話來,道:「娘娘,我孫平心裡只有玲瓏姑娘一個,我不是說胭脂姑娘不好……只是,只是……」他本來就是個粗人,現在讓他說出拒絕的話,心裡卻不敢說的太明白,吭吭哧哧的半天說不出來,玲瓏在旁邊發急,偷偷的看看梓繡,梓繡心裡知道,故意裝作看不見,心裡笑得辛苦。

    終於,玲瓏實在忍不住,紅著臉道:「主子,奴婢不敢高攀孫茂將軍……」梓繡轉過頭,實在憋不住了,笑道:「玲瓏,你心裡已經決定好了嗎?」玲瓏面紅耳赤的低著頭,心裡雖然害羞,卻是堅定的點了點頭。梓竹心裡感慨,轉過頭去,卻見孫平激動的兩眼發光的看著玲瓏,彷彿其他的一切都不再放在心上了。梓繡笑笑,對孫茂道:「孫將軍,如此看來,等回去了,你需向皇上說了。」孫茂心裡感激,起身抱拳道:「微臣孫茂代孫平謝過娘娘大恩!」

    過了幾天,附近各個州縣派來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到了,孫茂早就安排了住下,問候的時候仔細的留心,果然不見孫平所說那個屠夫樣大夫,暗自佩服梓繡算得準。不過讓他心裡鬱悶的是,孫平派去的人居然把那人給跟丟了,這無疑是給自己的腳底下放了一大包的炸藥。而引線卻握在別人地手裡。可是梓竹還一臉寧靜的樣子,孫茂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子在這樣的危險面前還能保持這樣心平氣和的樣子,是無畏還是不屑?這樣的一個女子,溫和聰慧,他搖搖頭,發現自己實在不能理解皇上怎麼會捨得放她到這樣危險的境地,帝王無情,果然如此,若換成是他的話。必定一生一世,用心守護。

    這一晚。月光如水,梓竹讓孫平前幾日去綢緞莊弄了幾匹上好的綢緞來。想著玲瓏回了宮馬上就要出來了,心裡也是不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坐在那和兩個丫頭一起弄起針線來。玲瓏自從和孫平把親事定了。對梓竹雖然有不捨,但一想起孫平憨厚的模樣,就忍不住翹起嘴角,眼神溫柔如水,兩腮桃紅,與平日自有兩樣的風韻。

    梓繡看著她地樣子。心裡也是高興。拿了一塊粉紅的料子。笑著比到玲瓏地身上,回過頭對胭脂說:「瞧瞧。這個顏色最是襯玲瓏了,她膚色細膩白皙,再配上粉紅色,那張臉簡直都可以掐出水來。」胭脂點著頭,促狹道:「主子其實啊,現在玲瓏不管穿什麼,都是好看的,她馬上就能出去了,從此良人相伴,夫唱妻隨,心裡跟抹了蜜似地,臉色自然就好,那可是穿什麼都好看呢。」

    玲瓏臉頓時通紅,想打胭脂,礙著梓繡在,只得狠狠的瞪了她兩眼。梓竹忍不住笑了,自從出宮以後,她的笑就又回來了,不用見到不想見的人,也不用違心去勾心鬥角,雖然一路上危險重重,不過,心裡卻是寧靜。三個女子正嘻嘻哈哈地在那比著裁著,忽然聽見外面一聲叫:「起火了——」

    梓繡一驚,手裡的東西便丟了下來,淡淡的道:「恐怕該來的已經來了,玲瓏,孫平可是在外面麼?」玲瓏點點頭,也有些不安,手便停了,湊過去貼在梓繡身前,道:「主子可是感覺到什麼——」梓繡搖搖頭,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聽著起火了,心裡擔憂罷了,不過孫平在外面,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放心吧。」話雖這麼說,但梓繡的心裡終究還是安定不下來,本想說幾句話來緩解一下氣氛,卻覺得嗓子裡幹幹澀澀地,開不了口,一顆心懸在那七上八下。

    正緊張間,只聽外面孫平一聲大吼:「什麼人,你好大地膽子,竟然敢闖入這個地方。」然後就是一陣鐵器叮叮噹噹地響聲,十分刺耳,想來外面打的很是激烈。玲瓏緊張地看著門那邊,心裡不知道是驚恐還是擔心。梓竹臉色凝重,她知道,孫茂自從知道德陽已經混進來不明身份的人以後,就把她住的廂房周圍或明或暗的安插了不少人,但來人居然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直闖了過來,可見也是個厲害的角色,索性被孫平發現,否則到了明天,恐怕就只能發現三具屍體了。梓繡越想越心驚,聽著外面的打鬥聲,並沒有多嘈雜,知道孫平這會恐怕是沒有幫手的。眼睛一轉,走到窗邊一閃,緊貼在旁邊的牆上,大聲喊道:「來人啊,有刺客。」話音剛落,便聽見破空聲一響,緊接著看見窗紙上幾個小洞,順著那

    向看過去,只見前面的凳子上鑲嵌了五隻梅花形的飛按在那張黃楊木的凳子上,像是匠人有意思弄上去的裝飾,心裡不僅大駭。

    梓繡正瞪著那凳子看,只聽見孫平一聲慘嚎,方才回過神來,臉色已經白了,不禁有點後悔自己沒聽孫茂的話,非要引蛇出洞,恐怕這次蛇是引出來了,就是自己要葬送蛇口。想著,心裡倒忽然不那麼怕了。反正來都來了,怕有什麼用,想著,心裡也就坦然了,她轉過頭去,卻見胭脂已經嚇的站在那,手足無措的看著那個凳子,嘴唇顫抖著,臉色發青,她雖然是個丫頭,卻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再加上年紀本就不大,這下子,被嚇得不輕。梓竹搖搖頭,她現在的確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安慰她,只得把她一下推到床上去,反正那床是用上好的木料打的,很是堅固,就算再有暗器打進來。想傷了裡面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邊把胭脂安頓好,再看玲瓏像是失了魂一樣,兩個眼睛直勾勾的瞪著那扇門,心知她心裡牽掛著孫平,但又不想離開自己,便走到門邊,低聲道:「玲瓏,現在外面孫平正在拚命,我們心裡再急。現在也不能出去分他地心,你明白嗎?」玲瓏木木的點點頭。輕道:「奴婢明白,奴婢聽主子的。」聲音輕顫著。淚水已經開始在眼睛裡打轉。梓竹心裡黯然,孫平,若是知道這門裡還有一個人這般牽掛著他,心裡怕是死了都甘願吧。只是自己。命在旦夕之間,又有誰真心的牽掛著,心裡便是冰涼一片,神情也恍惚起來,只恨不得就這樣死了也罷。

    門外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同時伴隨著孫平憤怒的咿呀聲。想來他打得也吃力的很。玲瓏淚眼婆娑的看著那個門。心裡一遍一遍的祈禱。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神仙真地聽見了她的聲音,只覺得那刀劍相接時地叮噹聲。在最響的時候,忽然伴隨一個甕聲甕氣地慘叫停了下來,接著便聽見一個人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來到門邊,梓繡心裡一跳,忙頂住門,卻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那人卻在門口停下了,疲憊卻恭敬的道:「娘娘,微臣孫平,幸不辱命!」

    —

    玲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爆發般流了下來,梓繡已經打開房門,一眼望去,不禁大吃了一驚,面前那個魁梧地身材依稀是孫平,只是渾身是血,已經成了個血人,搖搖欲墜的站在那,卻還是緊咬著牙不肯倒下,一隻手死死的壓住另一隻胳膊,指縫裡正不住的往外流著血。梓繡倒抽了口氣,忽然回過神來,叫道:「玲瓏,你個傻丫頭,還不快點把他扶進來!」玲瓏早就沒了主張,現在聽見梓繡的話,才忙上去把孫平攙扶了進來,這一下也顧不上什麼禮教大防,男女授受之類的老教條了。

    梓繡一步衝了出去,孫茂他們到了後院,發現失火地地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地乾草垛,是店家給客人地馬預備的馬糧,不知道是什麼人,把上面灑了點水,然後點了把火,這樣一來,火倒是不見得能大地起來,但那個煙,就比一般失火的時候要濃的多了,沒摸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倒像是大火。孫茂率領了手下兵士把那草垛撲滅了以後,一瞧是這樣,心裡便大叫不妙,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一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剛才他留下看守的幾個士兵,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果然是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但他現在卻也來不及關心這個,只忙忙的往樓上衝。卻被倉皇跑下來的梓繡差點撞個滿懷,他忙一手把她托了一把,但聞鼻端一絲沁人心脾的香氣,心裡一蕩,梓繡早已經急道:「孫將軍,快傳太醫,孫平受傷了。」

    孫茂聞言嚇了一跳,孫平在他心裡的份量不輕,忙轉身吼道:「來人啊,請太醫過來。」說完,便跟著梓繡登登登的衝進去。胭脂和玲瓏早打了熱水,在幫孫平清理傷口,由於失血過多,孫平的臉色有點蒼白,卻猶自笑道:「玲瓏,我沒事,真的,一個小口子而已,幾天就會好的。」玲瓏哭著,低聲道:「閉上你的嘴巴吧,什麼小口子,都流了這麼多的血,你還說是小口子。」她一邊哭的傷心,手下卻紋絲不亂,接著道:「也不說小心一點,你要是有的好歹,我……我可如何是好。」眼淚便成串般的落下來,打在孫平染血的鎧甲上。

    孫平一怔,不再多說,只用眼睛癡迷的看著玲瓏,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來。梓竹一上來,就看見這樣的場景,饒是她淡定如水,也不免臉紅,但心裡滿滿的卻是喜悅。粗人孫平,玲瓏之大幸啊。

    過了不一會,太醫就上來了,孫平受的只是皮外傷,他身體本來就好,太醫說只要修養幾日也就好了,當下,開了些內服外敷的藥出來,囑咐了幾句必要注意的事項,便離開了。孫

    個人團團圍住,自己也是有些窘迫,紅著老臉呵呵幹道:「我說我沒什麼大事的吧,就是這幾日是喝不了酒吃不得肉,讓人心裡不爽利。」他忽然想起來,一拍腦袋,站了起來。道:「對了,那王八蛋還在那呢,也不知道死了沒有,我只是打了一下,想來是還有口氣,不如問問是什麼來頭,好生厲害啊,要不是他忽然露了個破綻,恐怕現在倒在那的就是我了。」

    孫茂臉色一沉,他知道孫平說的是實話。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人會忽然露出個破綻來,當下帶了幾個人出去。梓繡和兩個丫頭在屋子裡。意外的沒有人有好奇心跟著出去,經過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事情。誰也沒有更大的膽子去面對另外的驚駭了。

    一會,孫茂陰沉著臉進來,對著梓繡道:「娘娘,那人死了。」孫平直跳起來。大叫:「怎麼可能,我沒有下重手,只是打了他地穴位,不讓他動彈罷了,我剛進來的時候,那人還能說話。怎麼一會就死了?」孫茂掃了他一眼。道:「不是你打死的。是毒死的。」孫平傻傻的瞪著他,道:「怎麼會呢。如果有人下了毒手的話,那麼,怎麼會放過我們,我已經受了重傷,娘娘和玲瓏胭脂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下毒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走了?」孫茂淡淡的道:「是自己死地,在牙槽裡埋了毒藥,眼見著自己無幸,索性就把那毒藥咬破,倒是省了自己受苦,也徹底的把所有地秘密都帶走了。這樣看來,這夥人倒像是職業的殺手,卻不知道是誰派來地。」

    梓繡見他看自己,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我心裡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出宮,雖然隱秘,卻不見得沒有人知道。恨我的人,平陽侯應該是第一個,他家養著一些人的事情,我也是知道地,當初,皇上處置傅家的時候,其中就有從平陽侯府裡出來的異人,想來這次,與他也是脫不了關係,只是我們在這想歸想,那刺客卻是死了,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留下來,要說是他,也是沒證據,如何能服人。」

    孫茂手掌一翻,掌心上默默的躺著一枚光潔圓潤的小石子,道:「娘娘,不是孫平打贏的,若是沒有這個東西,只怕躺在那地人就是孫平了。」孫平站在梓竹身後,這時候探出個腦袋來看,卻發現只是一個不起眼地小石子,便笑道:「大哥,你取笑我,這個石頭能救我?莫非是成精了不成。」孫茂瞪他一眼,哼道:「不知道天高地厚。」隨手從後面人手裡拽出一把刀來,指著那上面一個明顯地凹槽,道:「剛才我比了一下,這個坑就是那個石子砸的,所以他才會露出破綻,才會被你撿了便宜,你學藝不精,這回得了教訓,應該好好地反省反省了。」孫平不敢再說,只是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坑,嘴裡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孫茂已經轉過頭來,對著梓繡一禮,道:「娘娘不用太擔憂,恐怕皇上早就算到會有這等歹人,所以才早早的在暗中安排下了人。今天是微臣疏忽了,不會再有下一次。」梓繡眼前還一直繞著那個小石子,孫茂的話她聽著,卻根本沒有往腦子裡去,只是木木的點了點頭。

    孫茂注意到她的表情,只道是她今天受了驚嚇,想想一個年輕的女子,就算身份再尊榮,始終也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女子罷了,何況年紀還小。當下便也不多說,行了禮,道:「天色不早了,娘娘早點安歇吧,微臣下去了,娘娘不必擔心,微臣已經多加了人手,雷打不動的守在外面,不會在叫任何人冒犯娘娘了。」說完,便拖著孫平去了。

    梓繡呆呆的坐在那,反覆的想著那顆石子,怎麼也放不下,室內已經恢復了安靜,經過這麼一鬧,幾個人都沒有了玩笑的心情。胭脂和玲瓏早就把一室的髒亂收拾好,剛才幫孫平包紮了傷口的碎步和血水也早早的處理掉了。玲瓏終究還是不放心,便又藉著給孫平送藥的當,去看了一趟,果然是沒有什麼大礙了,方才放下心來。

    梓繡心裡亂糟糟的一團,卻說不出來,雖然胭脂和玲瓏都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但是有些心事注定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她到底想不通,易天遠難道是真的派了人暗中保護她嗎?雖然她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憑孫茂謹慎的性子,他絕不是信口雌黃的人,只是心裡為什麼還——隱隱的有些遺憾。

    第二天,梓繡很晚才起身,沒有人叫醒她,也許是知道她昨天受了不小的驚嚇,今天是需要休息的,只是,沒有人知道,梓繡的心裡,究竟想的什麼,一石激起千層浪,放不下他,還是放不下他,到了現在,她也弄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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