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五十一章 風雲再起(三)
    繡滿懷著心思走進點翠宮,這邊玲瓏早就迎了上來,乾元殿那邊去,她就一直擔驚受怕的等著。其實她是想讓自己主子等皇上來點翠宮的時候,有什麼話再說不遲,奈何梓繡定了的事,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無奈之下,也只好由著她。現在看見她安然無恙的回來,心裡倒是大鬆了一口氣。胭脂跟在玲瓏身後,嗔怪道:「主子也真是的,都這麼晚了才回來,外面又是雷又是雨的,有什麼事情不好明天說,非要巴巴的大半夜的冒雨去找皇上。」嘴裡說著,早過來把梓繡扶住,看著她腳上的繡鞋還有半幅裙裾都已經濕了,好不狼狽的樣子,就又免不了嘟噥幾句。

    她們兩個可沒有因為岳飛揚的事有什麼難過和哀痛的感覺,甚至在暗地裡為這樣的結果慶賀。玲瓏見梓繡回來,便問了一些雞毛蒜皮的話,梓繡也只是笑笑,簡單的答了。走回房間的時候聽到身後的胭脂小聲地對玲瓏說道:「主子晚上去乾元殿,我還當她不會回來的,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這皇上也真是,下這樣大的雨,還叫主子回來……」玲瓏用胳膊捅了捅她,示意她的小聲有點太大了。

    梓繡本來應該困乏的,或許是因為那場雨的緣故,精神好得出奇,胭脂的話也聽得清楚。回過頭,對一臉不情願的胭脂說道:「胭脂,有什麼事就大聲地說。不要在我背後咕噥的。」玲瓏想上前解釋,梓竹擺擺手,微笑著看向胭脂。好像犯了錯的小姑娘,胭脂怯怯地答道:「回主子。主子受寵當然是好事。您有了喜事我們當然為您高興了啊。以主子的聰明美貌,肯定能脫穎而出。何況,現在太后再也不能害您了,還有……」

    胭脂說到一半突然「哎呀」一聲叫出來,紅著小臉看向玲瓏。玲瓏恐怕胭脂再說錯什麼,趕緊上來扶住梓繡,道:「主子。您累了吧?要不要先洗漱一番,然後安歇吧,時辰已經不早了?」梓繡自然看出玲瓏地意思,也不道破,只問道:「玲瓏,今夜可有人來過?」

    玲瓏見她沒有追究地意思,也鬆了口氣,如實答道:「主子剛出了門,不一會功夫,德妃娘娘就派人過來。說是要請您過儀藻宮去敘敘。還好,那會雨大得很,玲瓏幫您推了。」玲瓏小心地把梓繡扶進門。在梳妝台前坐下。梓竹對著鏡子看了看。鏡中的嬌顏多少有點疲勞。臉色也隱隱的有些發青。對著鏡子笑了笑,隨後把鏡子扣下來。看著正忙前忙後的打水鋪床的玲瓏道:「德妃那邊我回有工夫了。自會去看看的,倒是你,以後不要老是欺負胭脂,她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只要說了就是。」

    胭脂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進來,手裡早已端了洗漱地木盆,聽到她們的談話,插嘴道:「玲瓏她沒有欺負我啊,只是她有時候脾氣不好嘛。」梓竹聽了噗嗤一笑。玲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

    洗了洗臉,梓繡頓時覺得清爽了許多,有意無意地開口,對正在給自己拆髮髻的玲瓏問道:「玲瓏,你覺得這現在的宮裡,皇上最寵的人……是誰?」玲瓏想也沒想,只道是梓繡自己看不清,患得患失,便笑道:「主子這話說的,當然是您拉。」見梓繡波瀾不驚,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於是又補道:「這可不是奴婢一個人的看法,想來那德妃娘娘也是這麼看的,昨天派來的人明顯比以前客氣了許多,肯定是她特別交代過的。還有……」

    玲瓏想到這裡也心情大好,順便把一些宮裡地傳言說了一些,無非是說說別人如何的羨慕梓繡,如何的感歎梓繡地聰明才智。梓繡聽了也不覺地驚訝幾分,許多事都是傳出來地虛話,也有一些事是捕風捉影,短短的這麼點時間裡,竟有了這麼多真真假假地傳言。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她真的不敢輕信。

    沉思了良久,梓繡明白,這些傳言或許是有真有假,甚至可能全是造謠者的一面之辭。但是這些傳言的出現卻是很明確的告訴她一個信息,後宮已經有一些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她倒霉了,槍打出頭鳥,這樣的話多了,就算易天遠本來是知道事情原本的真相,也免不了要生出許多猜忌來,想著,只覺的背脊上一層冷汗,便突然抬起頭,打斷正說的高興,滿臉喜悅的玲瓏,沉聲道:「玲瓏,有些話別人愛說就讓她們去說好了,你怎麼也跟著亂講。」

    玲瓏愣了愣,好像不理解梓繡的話,隨口問道:「玲瓏倒不會亂說的,但是這樣其實也不錯啊,後宮的女人,哪一個不是以做寵妃為目標的。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這是所有妃嬪都夢想的事情,如今主子好容易憑借自己的本事在這個宮裡站住了腳,難道不是應該高興的事情嗎?況且皇上現在對主子與其它妃子都不同,就連乾元殿那樣後宮女子的禁地,皇上都給了主子特旨,又是哪個不知道的,主子若是不驕矜些,反而顯得奇怪,所以奴婢想啊,反正謠言是永遠都不會停歇的,咱們也沒有辦法去制止,若是拚命的否認,也顯得欲蓋彌彰啊,她們說什麼就讓她們說去好了,反正又不是什麼壞事,主子您說對吧?」

    「你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了笑,問道:「那你覺得德妃如何?」玲瓏一時沒明思,手下也停了下來,顯然在她的眼裡,德妃這個人是很難琢磨的。梓竹不等她回過神來,搖搖頭,繼續問道:「且不說德妃,太后和淑妃,能在這個後宮裡活下來,安然無恙的人,其實哪個是笨人了。就說德妃吧。你以為皇上這次要動手,她就什麼都不知道嗎?傅雪身上地藥,是一種非常珍貴的草藥,尋常的人。哪個有那樣的實力得到。太后倒是可以,但是她會傻到用這樣地東西害她自己地人,害她自己嗎?德妃動手的時候,她一定知道皇上會猜出來是誰,但她同樣知道,皇上不會對她怎麼樣。有些時候,太聰明了不是什麼好事。至少現在不是,這樣的話,太后也對我說過,只是我到現在才算徹底的明白過來。」她歎了口氣,寂寥的笑笑,接著說:「在這個地方,就算男女間原本應該最親密的人,也不得不隨時的防著,皇上對我地好,也有一個底線。如果他發現我超過了這個底線,就算他心裡還會有那麼一絲半點的捨不得,仍然會毫不猶豫的對我下手。這一點。我看的明白。所以。又爭什麼呢?爭到最後,再強的女人也只能是象太后或者德妃那樣。要麼落得慘慘淡淡,要麼落得不冷不熱。鬧不好,就和淑妃一個下場了。一入侯門深似海,這後宮之中,比那侯門何止深了百倍、千倍。夫君夫君,卻不是一個女人能夠依靠一輩子的人,因為他不僅僅是夫,更是君,是天下主!」

    玲瓏聽到這裡不由的愣了,好半天沒有回過味來,手裡梳子也險些放進了胭脂手裡端著的銅盆盆中。胭脂正聽得糊里糊塗,被她嚇了一跳,毫不客氣地白了她一眼。

    往後的幾天裡,梓繡閒來無事,心裡總也記掛著飛揚交代的事情。她有心裡很亂,但是易天遠沒有做出最後決定地時候自己也不好再拿出來說。不管是玲瓏還是胭脂,她都不敢多透露半句,畢竟這件事關係太大,沒有人能承擔的了其中的責任。宮裡地流言蜚語日漸多起來,不光是太后地事情,就連以前地很多事也都冒出來,把梓繡傳得神呼其神,好像她從來都是默默把握著一切的人,而宮裡地一切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梓繡不想辯解,也不想去阻止,因為這些都起不到什麼效果。說不上是有心無心,謠言總是越傳越離譜,就好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到了後來,不單單是這點事情,就連淑妃,都好像是梓繡一手害死的。岳飛揚的事情昭雪,淑妃就成了整件事死的最冤的一個人,按理說,皇上應該復了她的位子,可是易天遠卻好像故意忘了一樣,提都沒有提。就更不用說直接關係到這件事的岳飛揚、太后、傅雪,甚至是梓悅,這些好像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一般。

    傳言雖然靠不住,但是梓繡清楚,幕後的人想給大家一種錯覺,那就梓竹把一切的一切都看得清楚,只是任由發展,直到自己能得到最大利益的時候才一舉打倒所有的人。玲瓏和胭脂總算明白了梓繡的那番話,然後過後的幾天,就經常能看見胭脂和其他的宮女爭得面紅耳赤,然後氣呼呼的回點翠宮。就連玲瓏也幾乎壓不住自己的脾氣。

    於是點翠宮的氣氛開始古怪起來,誰也不想談起外面的事。梓繡索性幾天沒有出門,實在無聊的時候便取出自己的琴來,讓自己想辦法找到一條發洩感情的途徑。只是這樣一來,非但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她的心更亂了,彈出來的曲子沒了心境,自然大不如前。

    在點翠宮人仰馬翻的同時,易天遠也心亂如麻,悶頭在乾元殿裡批閱奏折,但桌前的奏折卻越來越高,批閱的硃筆卻很少動上一動。門外高喜無聲地踏進門來,身後跟了一位意氣風發的人,正是接手了平陽侯十萬軍權的孫茂。

    孫茂見乾元殿裡空蕩蕩的,易天遠陰沉著臉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看見自己進來,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知道這番皇帝找自己來,恐怕又是很棘手的事情,於是小心地跪下去三呼萬歲。高喜見易天遠看著眼前的奏折發呆,半天也沒有回應,只得輕聲的連續叫了幾聲,易天遠一震,方才抬起頭來,用手狠狠的揉了兩下腦袋。臉上的愁容一閃即散,易天遠恢復了帝王應有的高傲和冷漠,拉長了聲音,道:「啊,你來了,平身吧。朕找你來,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知道。你接受平陽侯手中地兵將以後,朕聽說很下了一番功夫整頓,近日軍中如何?」

    孫茂趕緊謝恩站起來,將軍中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平陽侯的舊部養尊處優。平日裡除了作威作福。根本沒有經過多少訓練。即使是嚴加管理,短短的時日裡也是見效甚微,反而是哭爹喊娘之聲愈多,軍心很是不穩。說到這裡,孫茂見易天遠眉頭微皺,趕緊補充道:「微臣有負皇上重托,請皇上降罪。」

    易天遠笑了笑。擺擺手,若有所思地說道:「如果操練士卒是一朝一夕之事,那天下豈不是盡皆威武之師?哎,朕想地過於簡單了。如果所有地狼群都能團結一致,那山林裡怕是早就沒有老虎的生存餘地了吧。」孫茂

    塗,只得低頭應道:「皇上說的是。」嘴上說著,始揣測皇帝的意思。平陽侯手下的十萬軍隊數目雖然可觀,但一直只是個擺設。皇上當然知道這些,但此時的意思卻好像希望這十萬軍隊立刻便成為所向披靡的雄師。心裡不敢亂猜,孫茂只得小心地試探道:「不知皇上召見微臣所為何事。只要孫茂能有為皇上分憂的地方,必然為皇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了看孫茂。易天遠心裡稍微的安慰了一些。岳宣在朝中的地位十分特殊。身為當朝重將。他謀反的事情斷然不能公開,否則。按照岳宣的聲望,朝野上下,怕是要狠狠的動盪一陣子了。到時候,別說要怎麼樣抵抗住大軍壓境,就是趁機出來作亂的賊寇,都夠他好好的頭疼一陣子。再加上虎視眈眈的邊境諸國,只要一想就會冷汗直流。唯一現在地希望,就是還不能肯定岳宣真的反了,如果要他選擇的話,他倒是情願這是梓繡一手捏造出來邀寵地。於是他只得一個人承擔這些煩惱,連個分憂地人也找不到,或者說不不敢找。此時孫茂一眼看透自己地心情,易天遠對他的聰明很是欣賞,更加因為他地話而多少安了點心。

    招招手,易天遠把孫茂叫到自己近前,問道:「你在朕的身邊立了不少功勞,也給朕解決了不少的難題。開門見山吧,岳宣岳將軍有心謀反,你認為該如何應對?」易天遠說出這話的時候,高喜在一旁臉色平靜地站著,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但一雙耳朵卻是小心的等待著孫茂的回答,暗暗提了一口真氣,將乾元殿內內外外過濾了一番。

    孫茂雖然有了點心理準備,仍然被岳宣的名字嚇得一愣。同為武將,孫茂一直把岳宣當作自己的偶像,當作自己奮鬥的目標。對他也是敬畏三分。短短的一會過後,孫茂雖然恢復了平常的表情,但是心裡還是覺得無比震驚,隱隱的覺得皇上這次找自己來,怕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而這個大事,就關係到岳將軍,便回道:「岳將軍文濤武略,如果有心為之,必然國難當前,恐怕當今朝中無人敢出其右。不過……」孫茂頓了頓,話鋒一轉,說道:「如果岳將軍真的這麼做,恐怕也是自毀一是清名罷了。」

    「說下去。」易天遠不動聲色,目光穿過殿前的天空看出去,表情淡然,但心裡卻是對孫茂的表現有了幾分滿意。

    孫茂站直了身體,目光中多了幾分精氣,笑道:「皇上,岳將軍在戰場上創造了無敵的神話,但是只要是人,必然有他的弱點。當前是平安盛世,民心所向,自然是擁護皇上,所以即使起並為亂也不會得到民心。再者,岳將軍遠在西疆,即使有心,也有足夠的時間給我們準備,除非與藩國勾結。但是以岳將軍的正直,可能性很小。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具備,這一點岳將軍定然清楚。另外,皇上對岳將軍一向委以重任,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果岳將軍果然為亂,勢必名不正言不順,師出無名。」

    易天遠點點頭,這些他也十分清楚,於是換了一個角度,問道:「那麼,如果岳宣為亂,社稷必然不穩,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輸得起。但是朕卻不同,既輸不起,也贏不起啊。」

    孫茂聞言點點頭,心裡也明白了十之八九,道:「皇上,臣以為無須太過憂心。一來,臣會加緊操練手中軍隊,只消半年,便是一支雄師,絕對不遜於岳將軍手中的精銳。二來,可以派一員大將到西疆助守,可一舉兩得,進可鞏固國防,退可探聽虛實。更何況岳將軍唯一的女兒也在宮中,他總要為自己的女兒打算的。」

    易天遠搖搖頭,看向孫茂,道:「你近日忙於軍事,卻不知道,岳將軍的女兒岳嬪娘娘,已經在前些日子去了。」按下性子,易天遠簡單地把岳飛揚的事情說了一遍,同時把從梓繡那裡得到的信也遞給他看了。孫茂雙手接了信,看到最後也是面色凝重,小心地問道:「皇上……此信從何而來?得信之人可否信任?」後一個問題有些多餘,但是孫茂出於謹慎考慮,還是問了一問。

    「此人應該可以信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易天遠問道。孫茂此時也知道事情緊急,不再侃侃而談,直接說道:「皇上,當前之際,惟有此人方可解社稷之危。」這話說得易天遠大為不解,問道:「為什麼?」

    「此事絕非表面這麼簡單,外鬆內緊,一面由此人代表皇上,以岳女之事為由進行安撫,至少可拖延時日。另外在暗裡抽集國力,以備萬一。」

    易天遠心思一沉,突然想到梓繡的模樣,波瀾不驚的表情始終讓她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聰明的心計不讓鬚眉,用大氣或者城府來形容都不為過。想到這裡,易天遠難以平靜,各種感覺爭相湧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孫茂也看在眼裡,卻不說破,只是靜靜地,用無比恭敬的表情等待下文。

    沉默了半天,易天遠才喃喃說道:「也好,她也應該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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