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四十六章 雲開
    揚大早上醒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今天又是不她很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不要醒就不會多想,可是,她辦不到。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最傻的人,被人利用的團團轉,把本來可以信任的人當作仇人,卻把仇人當成同盟。還以為是為孩子和自己報仇了,到頭來,卻是一個讓親者痛,仇者快的傻子罷了。她盯著頭頂淡青色的雲紋錦帳子,手掌死死的攥成一團,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身上無處不疼,像是所有的骨頭都被人一點點的砸成齏粉,一動也不能動。眼皮乾澀的發疼,緊緊的繃在那,苦笑一聲,她現在的樣子,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一定很難看。

    但是她並沒有起床打扮的意思,什麼都無所謂了。光鮮亮麗又如何,女為悅己者容,她呢,現在還有任何希望嗎?

    「梁梓繡,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對吧?」飛揚自言自語,笑得無奈。胸口的悶氣突然湧上來,嗓子裡一陣悸動,猛得咳嗽起來。紫電和青霜知道飛揚從前天晚上開始,就一直有點不大對勁,卻也不敢問,今天又反常的到現在都沒有起身,兩個人等在門口,飛揚不叫她們進來,她們也不敢進。正是焦急難耐,一聽裡面自家娘娘咳嗽,當即也管不得那麼多,就直接衝了進去。岳飛揚把頭埋在枕頭上咳嗽了一會,半天才緩過勁來,抬頭說道:「我不是告訴你們不要進來的麼,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麼?」

    紫電二人見她的樣子,便一時紅了眼眶,她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前兩天還意氣風發的娘娘。為什麼轉眼之間便憔悴成這個樣子。兩人愣了半天,紫電才嚅嚅著道:「剛才皇上派人來,請主子去露華宮一趟。」

    「你說什麼?」岳飛揚怔在那裡,皺著眉頭,想了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青霜見她沒什麼反應,唯恐她沒聽清楚,便又重複了一遍,飛揚默默地點了點頭,淡淡的哼了一聲道:「嗯,知道了。既然如此,就服侍我起來吧。」

    岳飛揚穿戴整齊在紫電青霜地攙扶下出了絳雪宮。這才發現皇宮裡很多人都在急急的往那邊走,不由的才想起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至於這樣大張旗鼓。正在遲疑,卻見一行人從不遠處走來過來,為首的是個小公公。看起來是皇上身邊的人,後面的宮妃一席湖綠色長裙,髮髻上簡簡單單的戴了一隻翡翠珠釵,環珮叮噹,身姿裊娜,步步生蓮。竟然是點翠宮的梁梓繡。

    「娘娘……」飛揚正在呆看。被紫電輕輕的拉了下衣角。方才回過神來,只見梓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四目相對,都是尷尬。梓竹看了飛揚一眼,眼神很平靜,無喜無怒,只是非常淡漠的掃了她一眼。飛揚心裡一酸,想起珍珠跟自己說地話,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如果是以前,梓繡斷然不會用這樣的眼神來看自己吧?就算她當時知道自己存了要害梓悅地心,仍舊是寬厚的過來勸自己,可惜地是,她看的清楚,自己卻太糊塗。飛揚艱難地對梓繡笑了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梓繡站在那,面上冷靜,心裡卻也是波濤洶湧,說是從此陌路,但是畢竟不能把一切重頭來過。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不管是好也罷壞也罷,總都是不能把痕跡完全消滅的。如今見岳飛揚神色不好,雖然臉上精心裝扮了一番,但厚厚地脂粉仍然掩飾不住滿眼的疲倦。皇上昨天晚上只帶了幾個人悄悄的來看過她,也沒多留,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雖然含糊其辭,但梓繡卻已經明白了最近必定是要發生大事的。只不過她沒想到來得那麼快,想必飛揚,也知道些什麼了吧。皇上這時候叫她們去露華宮,恐怕那邊的幾個倒霉的日子就算到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倒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皇上究竟下了多大地決心,處置到什麼程度。飛揚,我真不知道該同情你還是該怎麼辦。

    「梓繡姐姐。」這邊梓竹還一個人沉浸在自己地思索中,飛揚冷不丁地一聲把她給驚醒過來,登時一愣,想是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麼,只是震驚地看向她。

    這時候各宮的人基本都已經陸陸續續的出來了,其中有幾個順路的眼尖,早遠遠的瞧見她們兩個對恃,她們的淵源這個宮裡怕是沒有人不知道,宮裡的日子本就無聊,現在看見有熱鬧好瞧,哪有不湊上來的,巴不得這兩個皇上跟前的寵妃當場掐起架來,好給她們一個在皇上面前的談資。於是也就都巴巴的湊上來。梓竹看的分明,很快的回過神來,心裡打了個突,又有點懷疑她的動機,便笑笑道:「岳嬪娘娘起的好早,可是要去露華宮麼?」飛揚愣了一愣,心裡苦澀難言,一句話說不出來,只好點了點頭。梓竹便道:「那麼正好順路了,我也是要去那的,如此,就一道走吧,省的皇上

    張嘴,待要再說什麼,只看見旁邊已經有人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便把嘴巴閉上,無奈的看了梓繡一眼,抬腳向前走去。

    好容易一路走過去,終於到了。露華宮門口戒備森嚴,站得滿滿的都是人,除了梓繡這幾個知道內情的,其餘來看傅雪的,心裡要不就抱了一絲僥倖,要不就是滿心的憤恨,皇上的心瞬息萬變,怎麼就輪不到自己。正在那嘰嘰喳喳的時候,門口的太監已經迎了過去,卻是飛揚和梓竹到了,於是那些宮妃便都住了嘴,端正著齊齊的行了禮,就算心裡再不以為然,也沒有任何人敢公然得罪這兩個人。

    當然,也有沒有眼色的笨人,比如說麗嬪,她今天打扮的甚是花哨。簡直就像是要去參加什麼大型的慶典,滿頭插得金碧輝煌,像一隻開屏的大孔雀。梓竹歎了一聲,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今天她不是知道易天遠終於要對太后下手了,那麼這個麗嬪實在是沒有腦子之極。你也不想想,太后心目中地皇后病重,你卻如此輕佻的打扮,哪有不招罪責的,更何況。你還不是皇上心裡喜歡的人。

    梓繡正想著,麗嬪已經不客氣的衝了上來。對著梓繡冷冷的打量了一周,尖銳的笑道:「喲。我當是誰,把我的眼睛都給晃疼了,原來是梁充儀到了,也不知道那個紅花的方子是不是真的那麼管用。梁充儀你受了皇上那麼多地雨露,又想方設法的滋陰補身子,可不知道懷上了不曾?不過這紅花啊,據人說,要想懷孩子難,打孩子可容易地很呢。」她以為自己戳到了梁梓繡的痛楚。便也不看。逕自捂著嘴得意地嗤嗤的笑了起來。

    梓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沒有理解她說的話,屈了屈膝道:「麗嬪娘娘安好。皇上在裡面等著呢,娘娘是不是要先進去地好,若是想與妹妹聊天,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還是別讓皇上等久了吧。」

    麗嬪被她一堵,登時有點下不來台,臉色一變,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太監已經大聲的通報起來:「德妃娘娘駕到——」這一聲一出,各處宮妃便忙斂了笑意,垂著手站在兩旁,低著頭靜靜的等德妃的鳳輦。

    德妃今天穿著仍然是素雅端莊的樣子,上身著寶藍色大對襟翻地衫子,下著同色繡花百褶地裙子,頭上梳了了油光水滑地高髻,首飾也不多,只比平時多加了一根細細的金步搖,看起來很是高貴。下了輦,她左右看看,笑道:「妹妹們都來了,怎麼也不進去,都站在門口吹風?」然後她扶著身邊宮女地手,雍容大方的上前幾步,走到岳飛揚身邊停了一停,仔細的看了看她,一臉關心的道:「才幾日不見,岳嬪妹妹臉上,怎麼少了這許多的光彩,可是身子不舒服麼?秋日風涼,易感風寒,妹妹要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飛揚低了頭,低低的道:「多謝德妃娘娘關懷,飛揚只是昨夜沒有睡好,今天起來便少些精神,勞累娘娘費心,是飛揚的罪過。」德妃滿意的點點頭,親熱的拉了她的手,笑道:「皇上叫咱們來,可是來看梅娘娘的,怎麼都站在宮門口聊起天來,妹妹們都隨我進去吧。」飛揚聽見「梅娘娘」幾個字,臉上便登時不自在起來,手不覺的一硬。

    德妃感覺到她的變化,心裡有數,卻也不說,笑吟吟的牽著她走了進去,其他宮妃便也規矩的跟在後面。梓繡冷眼看著,心裡頓時明白起來,德妃此舉,所要做的,只不過是為了自己,但是她無形的幫了自己,幫了易天遠一把,卻也讓梓繡不得不感謝她了。

    這樣一大群人走進去,看見的就是一屋子的太醫,全都跪在地上冒著冷汗,太后站在床邊,臉色鐵青,平陽侯夫婦兩個跟在太后身邊,都是一頭的冷汗,低垂著頭,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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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妃一愣,瞬間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當即溫和的笑笑,走上前去,柔聲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後面的宮妃便也齊齊的跟著行禮。等到太后和皇上發話平身賜坐以後,大多數人便都察覺出氣氛的不對勁,就都乖覺的悄悄自找了位子坐下,反正是事不關己,看看戲幸災樂禍一下也是不錯的。

    德妃看著易天遠的臉色,道:「皇上,可是梅妹妹的身子出了什麼不好的狀況嗎?臣妾前兩天還在自己宮裡和妹妹共進了晚膳,怎麼才沒過兩天,就傳出妹妹身子不好的風聞,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她歎息了一下,似有無限憐惜的感情。易天遠瞥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問問這幫太醫吧,讓他們給你說。」德妃心裡打了個顫,但瞬間便平靜下來,這點底,她還是有的,便對著一個太醫,柔聲道:「孫太醫,你是宮裡的老太醫了,皇上信得過你,本宮也信得

    就由你來告訴本宮。到底梅娘娘的身子是出了什麼

    那被點了名的太醫磕了個頭,沉聲道:「回德妃娘娘的話,微臣請了脈,梅娘娘的身子並沒有什麼不適。」德妃眉頭一挑,道:「孫太醫,你要用心診治了,梅娘娘身子金貴,若是沒有不適,怎麼會這個樣子?」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傅雪正在那裡躺著。很安靜。便回過頭道:「沒有不適?她怎麼昏迷不醒?」

    太醫嚴肅地抬起頭,道:「微臣慚愧。梅娘娘的身子確實沒有不適,不止微臣一個人。太醫院幾位太醫都請了脈,結果與微臣同。請皇上娘娘明鑒。」易天遠哼了一聲,冷道:「好,就算你說的對。那她昏迷不醒到底是什麼情況,一個好好的人會無緣無故的昏迷嗎?」孫太醫抬起頭來,遲疑了一下,道:「臣,確定,娘娘是喝了份量不少的迷藥。導致現在這個樣子。只要用太醫院的醒神丹兩粒。合水服下,自然會醒。」易天遠停了這話。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道:「那你還不快速速拿來,好了,朕有賞,若是庸醫誤人,你應該知道後果。」那太醫應了一聲,自去翻隨身帶的藥箱。不一時,挖出來兩個黑漆漆的藥丸,早有宮女進上溫水,伺候著餵了進去。

    果然沒過多久,床上本來毫無意識地傅雪輕輕地發出一聲低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易天遠淡淡地一笑,道:「好啊好啊,原來真的是迷藥。朕地宮裡,竟然會有迷藥害人,來人啊,查!」太后臉色巨變,上前一步,道:「皇上,梅兒已經醒了,就是好事,還是先別忙著查迷藥的事,大家都散了,讓她好好的休息休息吧,哀家在這看著,不會再叫人下了手,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回去休息吧。」

    易天遠嘲諷似的一笑,柔聲道:「母后關心兒子,兒子本該領情,只不過,這事既然出了,今天能讓梅修媛昏迷不醒,眉頭說不定就能在朕地杯子裡喝出穿腸毒藥,朕想到這,就覺得不寒而慄,想是懸在一把尖刀上面,只有一根頭髮絲拉著朕,朕心不安啊。」說完,也不顧太后還想說些什麼的樣子,大聲道:「來人啊,把皇宮四門的守衛都給朕拘起來,大刑伺候。告訴他們,該說的最好全說出來,若是留下一絲半點,朕滅他九族!」他笑著,眼睛裡浮現出一抹嗜血的紅色,咬牙切齒的道:「朕地心命脈門,就掌握在這幫奴才手裡,結果,他們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亂七八糟地人和物都敢往宮裡放,當真把朕視若無物了嗎?哼,既然是這樣沒有眼色,看不清主子是誰地狗奴才,留下了,只是禍根。」

    正在此時,只聽門口一聲:「梁充媛到——」眾人一愣,心裡據是一個想法,這下熱鬧了。只見梓悅臉色蒼白的被扶了進來,人瘦了很多,也沒什麼精神,似乎沒進來地時候聽見屋子裡亂七八糟的鬧,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便有些愕然,卻也不好問誰,便上去給易天遠請了安,易天遠看她的樣子也實在可憐的很,心下惻然,便著人抬了一張軟的貴妃椅給她。梓悅謝了恩,慢慢的過去坐了,當著這麼多的人,雖然皇上賜下這樣的椅子,她也不敢就那麼放肆的躺上去,只是端端正正的坐好,饒是如此,仍然眼紅了一大堆人。皇上發火的事,就不覺淡了下來。梓悅感受到刺到自己身上的嫉妒,心下得意,多日來的鬱悶竟然一掃而光,微微笑著,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梓悅四處瞧著,心情難得的愉悅起來,忽然,她眼睛一轉,一眼瞥見末座的梓繡,只見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神情淡然,像是週遭發生的事情都與她無關,剛舒服一點的心就瞬間又不平靜起來。梓繡知道梓悅來了,也知道她肯定不會忘了找自己,但這樣的情況下,她們起了衝突,對誰都沒有好處,於是乾脆就假裝沒看見,沒聽見,低著頭在那裡看自己這兩天繡出來的帕子。反正一會鬧起來,少不得她還有的氣,自己又何必在這小事上面和她鬥氣。

    就在梓悅憤恨的瞪著梓繡的時候,床上的傅雪已經茫然的睜開了眼睛,徹底的醒了過來,只覺得屋子裡亂糟糟吵得十分討厭,便皺皺眉坐起身來,一眼看見床邊站著的皇上和太后,心裡便有一絲不安,小小聲的道:「皇上,母后?」

    飛揚一直在盯著她,想著見她醒了,便走上前去,把臉湊在她面前,一臉陰沉的笑道:「梅娘娘,你醒了啊。」傅雪冷不防被面前的一張臉對上,腦子裡瞬間亂了起來,驚恐的往後一縮,頭便通的一聲撞在床柱上,也顧不上疼,便大聲的叫嚷起來:「別,你別過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岳飛揚,走開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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