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走上前去,用放在果盤旁邊的翡翠簽子紮了一塊放開眼笑道:「還是姐姐這裡的東西最好,這用冰鎮過的西瓜到底不同,梓悅你快來嘗嘗,這麼多冰鎮了的,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吃到。」梓悅淡淡的笑著走上前去,也紮了一塊,放到嘴裡卻感覺味同嚼蠟,一點滋味也沒有,心裡酸酸的還帶著隱隱的刺痛。
梓繡看著她,忽然笑笑,道:「飛揚,你瞧你說的,梓悅的西瓜也不是隨便就容易吃的,你可仔細了,別回去傷了脾胃。」飛揚臉上的笑容一滯,便不再說話,低下頭吃起來,梓繡這才轉過頭來,拉著梓悅的手,憐惜道:「你啊,總也不叫我省心,好好的也會掉到湖裡去,做事情總這樣毛毛躁躁的怎麼能行?現在你感覺可好些了?」梓悅看看她的腳,道:「我倒是沒什麼了,姐姐你該擔心的是自己的腳才是啊,人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卻在第二天就跑去看我,若是再傷了,可怎麼好,你怎麼還先來說我了?」梓繡搖搖頭,笑道:「你是我妹妹啊,就算這腳從此好不了了,但只要看見你平安,我也就安心了。」梓悅心裡一動,那絲酸楚便不覺的退了,笑道:「若是我不好,也就罷了,如今我好了,如果叫我看見姐姐的腳壞了,叫我情何以堪,你別總是這樣念著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裡就需要人那樣操心呢。」梓繡笑笑便不說話,只是柔柔的看著她。梓悅看著她的眼睛,只覺得心裡一片寧靜。
飛揚瞧在眼裡,心裡暗恨卻又無可奈何。待要再說兩句什麼。冷不丁就看見梓繡對著自己笑吟吟的,眼裡卻滿是警告地看向她,一邊閒問她些安好之類地話,她便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生出一種懼怕來,把那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由於易天遠在,所以梓悅和飛揚的興致雖然很高,卻也不敢鬧的太放肆。直到晚膳的時候,躺了許多天的梓繡才被允許下地,要不是因為今天梓悅她們都來了。大概她還是不能下來的。梓悅看著梓繡穩穩走在地上的樣子,奇道:「姐姐你的腳……怎麼好的這樣快。」梓繡笑笑,道:「太醫們都是全國頂級地醫師,一個小小的腳傷又有什麼難?」梓悅雖然覺得疑惑,不過這個解釋倒也合理,也就信了。一頓好比宴席一樣的晚膳吃完以後。飛揚和綾兒就告辭了,梓繡本來捨不得梓悅回去。可看看皇上卻沒有走的意思,只得依依不捨的放她去了。梓悅本想皇上能說句送她回去,哪知道,易天遠卻笑著說了句:「悅兒身子還沒怎麼好,回去就早些安歇吧。」梓悅無法。當下便只得謝了恩。泱泱的去了。
梓繡看著妹妹地背影,梓悅想什麼她當然知道。心裡便也不怎麼好受,而且。易天遠這幾天陪著她,雖然再也沒有親密的動作,梓繡卻總感覺不安,老是戰戰兢兢地。便嚥了口口水,在心裡想了幾遍,剛想開口,一回頭,卻正正的對上易天遠那張放大的臉,近在咫尺。嚇得張大了嘴,話便吞了回去。易天遠有點落寞的看看她,道:「朕第一次,發現你會笑的這樣甜。」說著看看她地腳,道:「腳都好了嗎?看樣子那藥還真有點作用。」梓繡點點頭,道:「多謝皇上地恩典,臣妾的腳早就好了。」易天遠瞪著她,忽然大聲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你的面具在朕面前拿掉?」梓繡深吸一口氣,僵在那兒,過了許久,方才慢慢地搖了搖頭,有點澀澀的道:「皇上,梓繡做不到,至少,現在還做不到。」
易天遠看著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他很想掐死她,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有膽量這樣跟她說話,梓繡看看他,鼓起勇氣道:「皇上,您還是去梓悅那兒看看吧,她很想您呢,這些日子,落水後又是怕,又是孤單,也難為她了。」易天遠猛的回過頭來,瞪著她冷冷的笑了,道:「朕的玉兒還真是大度呢,這麼想把朕推去別人懷抱裡,這樣不介意。呵呵,你就不怕朕把你打入冷宮,從此叫你再也不見陽光,哼!」梓繡後退一步,臉色慘白,手背在後面攥的緊緊,倔強的把唇抿成一條直線,不讓那聲驚恐逸出來。
易天遠看他一眼,大袖一甩,頭也不回的走出殿門,高喜在易天遠後面不贊同的看了梓繡一眼,高聲叫道:起駕——
梓繡跪下道:「臣妾恭送皇上。」等到易天遠走出去,一切安靜下來,胭脂才回過神來,上去把她扶起來,眼淚就落了下來,哽咽道:「娘娘,你……這又是何苦呢,胭脂不明白。」梓繡慢慢的站起身,一言不發的回到床上躺下,胭脂看著她,道:「娘娘,還是洗了再睡吧。」梓繡也不說話,胭脂無法,只得把床帳放下,默默的走了出去。
梓繡聽著胭脂走出去的
,然後那屋子的門被輕輕的關了。梓繡面向裡面,靜濕漉漉的一片,觸手冰涼。她只是怕,就這樣沉淪了,再也上不了岸,皇上的心,不可能只為她一個女人而停留,若是她現在溺在他給的虛無縹緲的關懷裡,那麼,她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如果將來恩心變,自己又該何去何從。更何況,她的心裡,滿滿的,已經無法再容納其他人了。
易天遠氣呼呼的走在御花園的路上,高喜看著他走的方向,不免上前一步,輕道:「皇上,是要去惠寧宮嗎?」易天遠隨口答道:「嗯,去淑妃那看看。」高喜小心的道:「皇上,淑妃娘娘她……已經歿了……」易天遠一頓,止了步子,喃喃道:「是啊,朕怎麼忘了。」高喜看著這個從小服侍的主子,那一瞬間的失神,心中漫過一絲不忍。剛想說些什麼。只聽易天遠淡淡的道:「還是去看看吧,朕記得……她還有一個妹妹。」高喜便不做聲,只是緊緊地伴著他,走了過去。
白皓珠做夢也沒有想到皇上會來,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姐姐曾經最喜歡的貴妃榻,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剛來,姐姐就是躺在那兒教自己該怎麼在宮裡生活,可惜的是,她太笨。害得姐姐失去了皇上的寵愛,只是姐姐,你怎麼也會做出那樣的蠢事呢,皇子和嬪妃你怎麼能去害呢,如今事發了,你在九泉之下。可知道妹妹孤單。自從你死後,惠寧宮就變成了冷宮。連小小的奴才都敢對妹妹冷眼相對,櫻雪和櫻梅也不知道被發落去哪兒做苦工。想著,越覺得淒涼,當初被皇上下旨思過的時候好歹還有姐姐,也沒有這般孤獨。她摸著那貴妃塌。眼淚就流下來。
易天遠一步跨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情景,一個一身碧綠紗制宮衣的女子披散了一頭水滑的烏髮。門外洩進來地月光照了她一身,看不清楚面目,只是身影甚是窈窕,正伏在那兒,看起來就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貓,很是可憐。易天遠心地一軟,上前把她抱了起來,坐在那張貴妃塌上,這才看見面目,只見那人脂粉未施,一臉淚痕,便不覺柔聲道:「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怎麼一個人在這哭?」白皓珠嚇了一跳,定睛看去,認了出來,忙從他懷裡掙了出去,伏在地上,道:「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請皇上恕罪。」易天遠歎了聲,把她扶了起來,道:「你可是想她了?」白皓珠點點頭,哭道:「臣妾知道,姐姐犯了大罪,本不該,可是娘娘她畢竟是臣妾的姐姐,入宮以來,對臣妾多有憐惜,如今她去了,臣妾怎麼能就這樣忘了。」易天遠看著她,心裡難受,只得道:「她地下有知,也會欣慰的。」當晚,皇帝便宿在了惠寧宮。
第二天,高喜傳下旨來:惠寧宮更衣白氏,待罪期間,恪守本分,朕甚欣慰,原復位於才人。
梓繡聽著胭脂滔滔不覺的講著,手裡拿著卷書看著,眼睛也不抬一下,只道:「這是好事啊。」胭脂氣道:「主子——」梓繡這才把眼睛抬起來,看看她,笑道:「你怎麼了?氣成這樣。難道你羨慕她,那也不難,下回皇上再來點翠宮的時候,你多用點心也就是了。」胭脂氣地小臉通紅,一肚子的話被堵得一句也說不出來,身子一扭,蹬蹬地跑了,梓繡笑著搖搖頭,原把眼光轉回到手裡拿的書卷上。卻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皇上心中,到底還是有些虧欠吧。
正想著,梓悅已經風風火火的到了,一進門,就叫起來:「姐姐,你瘋了——」梓繡詫異的看看她,道:「瞧你,火燒眉毛的樣子,怎麼了這是?」梓悅柳眉倒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樣子,道:「姐姐,我真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地,皇上的心,是多少人爭都爭不來的,如今落到你這兒,你不摟著倒也罷了,怎麼還往外推?」梓繡立刻明白她也是為那件事,揉了揉頭,苦笑道:「你這是說地什麼啊?」梓悅見她裝糊塗,心裡更氣,直衝過來,伸出一個指頭在梓竹面前點點畫畫,道:「姐姐你少給我裝糊塗,皇上昨天的樣子分明就沒有想去那邊的意思,要不是姐姐不知道做了些什麼,皇上怎麼會想起這宮裡還有她白皓珠這一號人物。」說著把她手裡的書一把抓了過來,道:「你真想去冷宮啊,皇上對你的心,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怎麼偏偏你就是不為所動呢,姐姐啊,如果這個人不是你,我一定不會甘心,可是,皇上偏偏是對你好,我就只好認了,現在你這樣,讓我如何甘心?」
梓繡斂了笑容,看著梓悅,道:「悅兒,皇上他畢竟是皇上,他和其他男子不同,你明白嗎?他不僅擁有這個世上最大的權利,財富,更擁有這個世上最
人,只要他想要。梓悅,他不可能明白什麼是感情,妃,在他面前,和貓狗是一樣的,喜歡了,就抱過來撫摩兩下。不喜歡就可以一腳踢開。毫不心疼。」她看著梓悅變白的臉,心裡有些不忍,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道:「如果你心裡對皇上萌生了愛意,那姐姐要勸你一句,揮慧劍,斬情絲,你要的愛情,他給不起,你可以當他是天。是君,卻不能夠把他當夫郎,你明白嗎?」梓悅搖著頭,臉色更白,顫巍巍地道:「我不知道,我也做不到。姐姐,你要是不想要。那麼,我要。」說著一扭頭,跑了出去。梓繡看著她地身影,心裡酸酸的很是難受。再回過頭來,拾起被梓悅扔在地上的書。默默的放回書架上。開始發起呆來。
絳雪宮那邊,一大早的,飛揚就被鳥叫聲給吵醒了。便起身來,收拾完畢,打開窗子一看,卻是兩隻喜鵲,在窗外的一條樹枝上蹦來蹦去,看起來很是機靈,心情便一下子好了起來。紫電看她神色愉悅,心裡便也高興,道:「主子你瞧,兩隻喜鵲呢,想是有什麼好事要到了呢。」飛揚一笑,再看看那兩隻鳥,道:「你這丫頭倒會說話,罷了,大早晨的,討個吉利也是好的,去找點米來,灑到那樹下去罷,小心別驚了它們。」紫電屈屈膝,笑道:「奴婢省得。」便高高興興的去找米了。飛揚回過頭來,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的那個人,一張瘦削地小臉,,精緻雖然精緻,看起來卻很是陌生,不由的出起神來。
正想著,只聽院子裡紫電一聲驚訝,道:「梅娘娘。」飛揚一愣,心道:她怎麼來了。就有些隱約的不耐煩,傅雪卻已經走了進來,看見飛揚坐在那兒,動也沒動,冷冷的看著她,笑容一滯,只得勉強的行下禮去,道:「妹妹給岳嬪姐姐請安。」飛揚露出一抹微笑,站起身來,款款的走到她面前,虛扶一下,道:「原來是梅娘娘到了,真是讓本宮驚訝呢,起來吧,都是姐妹,何必多禮呢?」傅雪心裡一陣難堪,卻也不能說什麼,只得站起來,勉強笑道:「岳嬪姐姐,今天妹妹來,是太后娘娘想請姐姐去慈安宮敘敘,娘娘說好些日子沒見姐姐了,心裡牽掛。」飛揚一愣,太后一向不喜歡她,有什麼好牽掛地,這裡面定然是有古怪,待要不去,又說不過去。不過想想太后既然叫她來請,想必也不會怎麼樣。心裡便安了,道:「飛揚也想娘娘的很,一早就說要去給娘娘請安了,奈何身子一向不好,怕過了病氣,也怕妨礙娘娘清淨,是以不敢打擾。如此說來,妹妹等我一下,等我換件衣服,好去給娘娘請安。」說著便轉進內間去了。傅雪在外面站著,又是氣苦,又是難堪。
好容易等飛揚換了衣服出來,兩個人便一道向慈安宮走去。其實飛揚並沒有怎樣著意打扮,只是換了件端重地衣裳,把頭髮攏攏,上了嚴妝,只是故意在裡面多蘑菇了一會,當年的一箭之仇,如何能忘的了。不一時,慈安宮便在眼前了,兩人進去,只聽門口的太監高聲通報道:「岳嬪娘娘到——梅修媛娘娘到——」飛揚聽了,想起當初自己剛承寵時候,那太監叫的:皇上駕到。岳婕妤駕到。便一失神,恍然就在眼前。傅雪見她愣神,心裡不快,便道:「姐姐怎麼不走了,出去神來,娘娘在等著呢。」飛揚點點頭,跟著她走了進去。見了太后,兩個人施了禮,太后已經喜笑顏開地叫人賜了座位,飛揚坐下,看見梅修媛卻依舊站在太后身邊,輕輕地捶著太后的肩膀。心裡便是不安。
正想著,只聽太后道:「你們都下去吧,難得飛揚來看看哀家,我們娘們幾個有些體己話說,你們就不要站在這兒礙眼了,今兒誰來了都不見,有人請安來只說我身體不適,叫她退了便是。」屋子裡伺候的宮女太監就齊齊地答應一聲,有條不紊的退了下去。飛揚心裡更驚訝,也不知道太后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忽然要見她,又忽然把人全攆下去,當下,便集中精神,心裡告戒自己,小心應付起來……等到屋子裡就剩下她們三個人的時候,太后便依著一隻錦繡靠腰枕,端起一口茶抿了兩口,瞄了飛揚兩眼,才徐徐的道:「飛揚啊,你知道哀家今日為什麼要找你來嗎?」飛揚低下頭去,道:「臣妾不知。」太后歎了口氣,道:「你跟哀家說話,不用這樣小心,你心裡的苦,哀家都知道,那個孩子,怕是成為你心裡永遠的痛了吧。」飛揚聽了這話,身子便微微的有些發抖,低聲道:「飛揚福薄,沒有保護了他,心裡自然是覺得對不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