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一 第二十章 驚心
    胭脂看著沈綾兒進了她所在的寧心軒,方才折了回來。一進點翠宮東院,就看見梓繡和衣躺在那兒,房子裡早掌了燈,卻是一屋子的亂七八糟。胭脂以為她睡了,躡手躡腳的找了一件厚裡子的錦繡披風,走過來給她蓋上。剛想走,忽聽梓繡叫道:「胭脂,你回來了。」她便忙停了步子轉過身來,嗔怪道:「小姐,在家的時候就說了你多少次了,要是倦了就好好的歇了,別和衣睡,容易著涼,宮裡可不比家裡,要是染了風寒,就不好了。」梓繡苦笑道:「你越來越像個老媽子了,原以為你進了宮,多少比以前要成熟穩重些,誰知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嘮叨起來就沒個完。」胭脂見說她,也不敢回嘴,只回了頭去收拾那一屋子的髒亂,嘴裡小聲的嘟囔道:「還不是為了你,還嫌我話多。」聲音恰恰好傳到梓繡的耳朵裡。梓繡聽她抱怨,心裡反而感覺敞亮起來,就擁了披風坐起來,道:「你先別忙,回出去叫那個剛分了來的粗使宮女來收拾就好,你且過來和我說說話。」胭脂回頭看她一眼,丟了手裡的活,不情不願的蹭過來站了,嘟著嘴不說話。梓繡看著她氣嘟嘟的小臉,笑了,拉過她的手來,感覺那手比在家時倒粗了幾分,不由的心裡一酸,道:「好胭脂,是我錯了,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這陣子,可受委屈了吧。」胭脂眼睛一紅,道:「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大家都是這樣,既然進了宮就總要懂宮裡的規矩,都是要學的,教我們的嬤嬤說,現在吃了苦,將來就活的長久安穩些,說起來,三小姐身邊的綠柳,可比我還辛苦呢。」梓繡一楞,忽然想起來,梓悅那邊的綠柳到現在都還沒有進來呢,忙問胭脂:「綠柳怎麼沒和你一起進來,梓悅比我份位還高,也是可以帶一個家來的丫鬟的。」胭脂扭扭指頭,不安的說:「綠柳恐怕是要過些日子才能進的來了,若是三小姐不得寵,怕是綠柳就難進來了。」梓繡聽她話頭不對,忙問:「什麼叫進不來了,你們不是一起去學的規矩麼,怎麼你進來了她還在外面,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什麼是梓悅若是不得寵,綠柳就進不來?」胭脂想了想,也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一抬眼,看見梓繡快急了,就橫了心,道:「她本是做的極好的,可是,也不知是怎麼的,就得罪了費嬤嬤,說她不守規矩,惹是生非,給拉下去打了板子,到我們進來的日子,還在床上趴著呢,聽說好了還得去浣衣局去再學規矩,那地方,聽人說是很辛苦的,也不知道綠柳可還能挨住不能。若是三小姐好了,只一句話,那些個人自然會忙忙的把她送來,若是不好,怕是要在那長久的呆著了。」梓繡看著胭脂消瘦的小臉努力抑制著不哭,鼻子卻一抽一抽的,心裡如同被誰擰了一把一樣不是個滋味。她想想同來的時候綠柳乖巧嬌俏的樣子,怎麼也把她和不守規矩,惹是生非這八個字聯繫不起來。胭脂看她坐在那裡,呆看著前面出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呆了好大一會,梓繡才回過神來,問:「胭脂,你還記得綠柳被責前發生過什麼事情沒。」胭脂看看她嚴肅的表情,撓了撓頭,不確定的說:「也沒什麼,綠柳的為人小姐是知道的,她哪裡會去惹人,只前幾天打水時不小心拌了下,然後就將水潑了點出去,到一個和我們同來的宮女身上,那宮女便好凶的上來便打,綠柳挨了幾下,先還道著歉,後面被打的急了,也上去撓了她兩下,後面教管嬤嬤來了,就分開了。第二日,綠柳便被拉出去打了,但先前那宮女卻沒什麼事,想來不是為了這個吧。」梓繡點點頭,心裡卻有了計較。胭脂見她不說話,便怯怯的去收拾東西,梓繡冷不防的問:「那宮女叫什麼。」胭脂被她嚇了一跳,忙道:「珍珠,她叫珍珠。」梓繡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珍珠,她記得今天跟著領事太監到這的時候,半路上碰上了那個被封為梅修媛的女子,也是那日初選撞了綾兒又訓了自己的候爺府的郡主。自己恭敬的給她行禮,她卻看也不看,聲音清脆的喊:「珍珠,快扶她起來。」然後,便是那位和她一樣驕傲的宮女,過來托起她,卻是一臉的輕蔑,那神情,看的梓繡很想一巴掌打過去。想到這,梓繡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是了,必定是這樣。胭脂見她在想事情,就悄悄的想退出去,梓繡卻一下子站起來,一言不發的往外走去。胭脂忙追上去,拉住她,急道:「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啊,都怎麼晚了,不準備安歇嗎?」梓繡頭也不回:「我去梓悅那看看!」說著抬腿便走,胭脂也只得跟了上去,心裡忐忑不安的扭著帕子。點翠宮西院,沉沉的一絲***也沒有,梓繡推開門,只見院子裡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就直直的進去了。梓悅住的暖閣門從裡面閂上了,打不開,梓繡敲了兩下,卻是無人應和。便急了,一腳蹬上去,門登時開了,只見床上一個纖細的身影彈了起來,怒道:「滾,我不是叫你出去了嗎,怎麼踹起我的門來,誰給你的這麼大的膽子。」梓繡淡淡的道:「悅兒,是我。」一瞬間,寂靜無聲。忽然,那黑影快速的從床上跳下衝過來,撲到梓繡的懷裡大哭出聲。梓繡鼻子一酸,抬起手,輕柔的拍著懷裡人的後背。緩緩的道:「悅兒不哭,姐姐在這。」卻感覺到自己臉上有兩道冰涼的東西慢慢的滑下。胭脂早去點了燈,關上門,這邊梓繡已經把梓悅扶過去坐了,想給她倒杯茶,一提壺,卻是輕飄飄的。不由皺了眉,回頭看了眼胭脂,胭脂便飛跑出去,好在離的不遠,不一時便回來,提了重重的一個銅壺,正從壺嘴冒著熱氣。梓悅喝了幾口熱茶,心裡的那口氣便慢慢的平了下去。只是還時不時的抽噎幾聲,眼睛紅腫的樣子略顯出幾分憔悴,看的梓繡心裡一陣難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說了句:「你都知道了?」梓悅點點頭,一臉木然。梓繡歎口氣,道:「分來的宮女怎麼這般懈怠,連口熱水也不給你燒。」梓悅強笑了下,輕輕的說:「姐姐,連一個自家的丫鬟都帶不進來的主子,誰會放在眼裡,我回來的時候,那宮女正嗑著瓜子在玩呢,我房裡也冷冷的。我只說了一句,怎的不掌燈,那宮女便一臉輕視的說什麼,主子份位低,凡事還是節儉些好,要是把例錢用完了,後面的日子就沒法子過了,所以只等著我來了才掌。等我進來,卻發現,連口水也沒有,叫她去燒,她又說炭都滅了,再燒起來,又要費不少時間。我便惱了,把她攆了出去。」說著便又哭起來,道:「怕是我還沒見到皇上,我這便要先變冷宮了。」梓繡只感到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卻知道現在她們人小言微,愈加要小心謹慎,便又勸了幾句,和胭脂一起,幫她梳洗了服侍她躺下,直聽到床上的人兒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方小心的把手從妹妹牢牢抓著的手裡抽回來,幫她掖好被子。輕輕的退了出去,掩了門。回到自己的屋子,梓繡便悶著聲梳洗,胭脂一面幫她收拾,一面偷偷的看她,見她不說話,就忍不住開口勸道:「小姐,你別擔心,才剛進宮,後面的日子還長,三小姐一定能得到皇上的寵愛。」梓繡歎了口氣,皇上,進了宮的女人,這輩子的命運就和這個男人牢牢的栓在一起了吧。她嘴角浮出一絲笑,眼睛裡卻冰冷一片。慢慢的梳著頭道:「胭脂,明一早,你就去那邊院子叫美人主子,服侍她起來,我好和她一起去請安。」胭脂一楞,旋即低下頭,輕輕的應道:「是,才人主子。」梓繡揮揮手,淡淡的道:「胭脂,你去休息吧,時辰不早了,我自己睡。」胭脂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話,按宮規施了禮,退了出去。梓繡看著她退出去,心裡感覺像是慢慢的缺了一角。頹然的坐下,淚水已經珠子般落了下來,嘴唇顫抖著,低喊:「娘——女兒,該怎麼辦。」手裡緊緊的握著的那柄檀木梳子,喀嚓一聲斷了,深深的刺入她柔嫩的手心,殷紅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梓繡朦朧中看去,一片妖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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