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諸侯 第二卷 五十八 晉城佳人 二
    這是個非常詭異的場合,每個人似乎都等著某些事情發生,又似乎不願意某些事情發生。

    焦素義跟在秦權左側,一直注視著我的舉動,英翠娘冷著一張臉站在秦權的右後側,覷著她身前的女子,扶瑤站在門口,斜眼悄悄看著我,紅玉則直視著秦權身旁的女子,面帶冷嘲。

    一剎那,大廳內的氣場變得異常詭異。趁這空當,我打量了一眼秦權身旁的這名女子,衫裙過腳,霞色蓋紗拖地,翡翠佩帶縛腰,烏髮高綰,膚賽凝脂,清絕秀麗,確是一位佳人。

    「子蒼,這位是大嫂的表妹——莊小姐,一路風塵,多有疲累,你照應一下。」秦權首先打破寂靜,那句「子蒼」叫得大家莫名其妙,在場誰也不知道我還有個別號喚作「子蒼」,這還是秦權私自給我起的,他字喚「子都」,每次家信,非要將這「子蒼」加到「吾妻」之前,我說這有點像兄妹,他卻覺得相當順口。

    從他的話音裡我得到了一個信號——這姓莊的女子是楚策妻子的表妹,楚策的妻子是北梁吳氏之女,與吳氏有姻親關係又姓莊的,只有北梁權臣——莊忠,看來這位莊小姐的來頭定是不小。

    我低眼暗自掩下疑惑之色,打算引這位莊小姐到後宅去,可惜人家卻並未有意隨我,甚是拘束地看了看秦權,眼神裡還帶著幾絲渴求,我到還沒來得及生氣,一旁的英翠娘早已輕哼出聲。

    扶瑤最是機靈,趕緊上前福身,「夫人,將軍一路辛勞,需要夫人在旁侍候,還是由奴婢引莊小姐到後宅歇息吧。」

    「也好,待嬌客歇息之後,再去拜訪。」不管這莊姓女子是何用心,她既然沒及時跟我走,那就只好讓扶瑤領去了。

    秦權隨便說了兩句讓她保重之類的話,終於是把這嬌客給送去了後宅,這女子對秦權的話到是相當順從,說實在的,我是真生出了幾分無名怒意,幸好還能忍得住,她這一走,廳裡才算恢復如常。

    焦素義最是沒耐性,搶先嚷了出來,「將軍,你該不會真要把這姓莊的女人留下來吧?」

    撈不著別人回答,英翠娘先一步撩下一句暗諷,「留下來有什麼不好,瞧人家長得,臉是臉,腰是腰的,放在家裡多長門面。」

    焦素義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英翠娘,兩人東一句,西一言的又拌起了嘴。

    此刻,若我還能不動聲色,那真算是高人了,轉頭望了一眼庭院裡尚未被牽走的上兵,她能馴服上兵,而——我不能!一股惆悵油然而生……

    等我回過神時,眾人早已消失無蹤,只有秦權一人站在身旁,望著我的眼神閃閃發亮。

    他說了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當他的雙臂擁來時,突然覺得很想哭,眼淚就那麼順著臉頰滴碎在他的軟甲上,是妒忌,還是見到他高興?

    「怎麼了?」他十分驚訝,似乎對我的眼淚無所適從,雙手擱在我的耳後,怔怔地望著我。

    「沒事,就是高興。」有些事連我自己都說不明白,又怎麼跟他解釋?伸手拭掉眼淚,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止住淚水。

    他很快意識到,剛剛那位莊小姐也許才是癥結所在,因此立即做了解釋,「她本是去晉城求醫,正好碰上我去晉城,大哥就拜託我一併將其送回北梁,途中車馬受驚,我曾救過她,就這麼多。」

    內心裡,我確實是想聽他的解釋,可聽完之後,又覺得不夠,總覺得他還有所隱瞞,總想聽一些細節,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嫉妒,想聽到與自己內心設定一樣的情節,不管那到底有還是沒有。因為有些東西,與先前的不一樣了,比如上兵的馴服,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一直未能做到,她卻輕易做到了,我一直覺得他與上兵是一個整體,不會被任何人馴服,也許……我錯了。

    如我所料,這一切並非秦權說得那般簡單,他還隱瞞了一些重要的事——關於這位莊小姐的。

    禮貌上,作為女主人,我自當前去噓寒問暖,不過感覺得出來,秦權似乎並不想我跟這位莊小姐多接觸,總是找借口不讓我去後宅,趁著州官們來訪,我打算前去一訪。

    我來時她剛剛沐浴過,形容有些憔悴,可見一路勞累,見到我進門,似乎強打起了精神,不虧是大家閨秀,禮數相當周全,客氣地將我讓進了屋裡。

    「春寒料峭,小姐多多注意。」雖然我也是大病不久,不過她看起來比我還弱不禁風。

    微微點頭,「聽聞夫人也是大病初癒,也該多加注意才是。」聲音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不知為何,她越是完美,我的心裡就越是凌亂,暗暗歎息,自己也不過如此一個妒婦而已。

    下面不過是一些無聊的寒暄,說來說去,都是些客氣話。

    等她說到秦權救命之恩時,我覺察出了有些不對,從她的神態之中分明能感覺出她對秦權的心思,似乎遠遠超越了恩人之情,何況她言談中又將周辭扯了進來,讓整件事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小姐說得可是周軍師?」

    「嗯,周先生說夫人巾幗不讓鬚眉,他日一定要好好跟夫人學學。」

    不禁輕笑出聲,周辭?巾幗不讓鬚眉?他日?看來這位莊小姐的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周軍師過譽。」

    「明夏生性懦鈍,自知就算傾盡精力,也及不上夫人萬一,以後定然會修身養性,深居簡出。」懦懦地低聲說了這麼一句,我的心猛然一抖,同時也清楚了她的意思。

    她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定非是一時心血來潮,她身為北梁莊氏閨秀,輕易不會自降身份這麼敬我,這麼說,秦權此次晉城之行必然沒他說得那麼簡單。

    我按下心驚,盡量坐到凝神靜氣,「小姐旅途勞累,今晚早些歇息,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下人。」對於她剛剛所說的,我並答應,這事到底如何,還要聽秦權細細說一遍,不能糊里糊塗地答應。

    拜別莊小姐,順著遊廊往前宅去,正見付左等人往外走,遠遠的,他們向我拱手告退。

    來到前廳時,許章、焦素義還在,英翠娘早已回義瓦,見我進來,臉色各異,匆匆起身,找了借口各自去了,再次留下我跟秦權。

    秦權面露笑意,似乎早已清楚我想問什麼,靠在椅背上,似乎等著我問。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再找借口,即便是心生醋意,那也屬正常,為何要藏?「周辭的意思,還是楚公子的意思?」

    「都是!」果然!

    「你的意思呢?」我要先知道他怎麼決定,這之後我才會考慮自己要怎麼做。

    「本來這事我就沒打算讓你知道,既然現在知道了,說說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單純以妻子的角度來說,自然是把這女人送得越遠越好,不過,以謀士的角度來說,有些事並沒那麼簡單,這當中還牽涉到各種利益關係,聯姻向來是各諸侯相互拉攏的一個手段,楚策使出了這一招,接與不接,是關係到將來與漢南的關係,我一時也不好做決定,「你是問我,還是問方示?」將妻子與謀士的角色分開,我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你。」

    在他滿臉的笑意中,我作了回答,「送她回北梁。」這是我的心裡話,我並不想瞞他。

    「好,聽你的。」

    「……」我是很高興,不過從某些角度來看,又覺得有些欠缺,畢竟楚策、周辭的意思如此,他如此決絕,不免讓人錯愕,何況許章千里迢迢跑來安撫我,情況不該這麼簡單才是。

    「看什麼?」見我面帶驚疑,他失笑,「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周辭提起你時的臉色,恨不得我立即娶了莊小姐,他也算是解了一口氣。」起身,「還說要為我保媒。」

    「那莊小姐看起來很中意你。」周辭如何我不想管,之後自然有法子尋他的不開心,眼下是那莊小姐,她似乎覺得已經可以入住秦府,而且還向我這「姐姐」示弱,他定然是做了些什麼讓人誤會的事,否則就算再恨嫁,以其大家閨秀的身份,也不會如此急切的表明心態。

    「一個就夠了,沒必要平添煩惱,何況你也沒這個心思爭勇鬥狠,大宅裡的女人,懂事時就會爭寵,你不該被牽扯其中,做秦夫人已經夠你忙的了,何況我也沒這個時間評美賞艷。」仰到在木榻上,「明天讓老焦把人送回北梁。」

    他的話很實在,我不好再問什麼,不過顯然事情並沒那麼簡單,我剛給他倒了杯茶,扶瑤就匆匆跑進來,氣喘吁吁,「將軍,夫人,莊小姐昏過去了!」

    真是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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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晚二更,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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