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權只讓人將焦素義趕了出去,什麼也沒說,不過臉色相當凜然,這茶自然也飲不成了,飲茶屬悟道之為,需心平氣和,他這樣子看起來只適合飲酒。
一壺上好的「博弈茶」就那麼冷成了冰水,外面的細雪漸漸轉成鵝毛大雪,讓人找了件斗篷給他披上,看他的眼神,此刻最好什麼話也不要問他,那焦素義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竟敢直挑他的背刺,秦家滅門之仇一直是個禁忌,當時在京都時,楚策他們都未曾提及,趙氏兄弟也能繞就繞,這焦素義到是上來就戳他的痛處,他畢竟也只是個凡人,自然有七情六慾。
揮手讓跟在身後的博弈茶莊的侍衛們回去,此刻他不傷人已經很好了,誰還能傷到他?
街道上顯然有人清掃過,可惜雪太大,沒多會兒又是一層絨白,聽著咯吱咯吱的雪聲,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兒,又不好上前問,只得在後面費力地跟著。
博弈茶莊位於東北方,據說從上澤風水上來看,它正好是龍吐珠的那顆珠,而侯府正是龍眼所在,可見漢西對風水一說到是相當在乎。
扒著城牆壁,大口喘氣,走得滿頭大汗,實在是走不動了,而他的背影卻漸漸隱入雪中,守門將士挺直身子,眼睛卻看向我,想來是覺得奇怪,大雪天,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不在家裡抱著火爐烤火,跑這來做什麼?抬頭看看城門上的「東」字,再望望秦權消失的方向,一抹笑意升起,還是沒忍住,看來這許章定是逃不過他的手心了。
找了處屋簷低的地方避雪,這許章既是漢西名士的後人,又敢如此直言惹惱趙戰西,自然不會那麼簡單就被說服,雖然不想承認,可這時代畢竟女子不好管男人的事,我去的話,不但幫不上什麼忙,搞不好還要添亂。
抖抖身上的落雪,扯下斗篷帽,汗氣蒸騰而上,侵濕雪片,弄得額前的頭髮濕漉漉的,蹲靠著青石牆,等待秦權的歸來……
其實依照我的想法,秦權並不想長居漢西,然而形勢所迫,又不得不寄人籬下,由他與趙戰西的言談就能看出,他在漢西眾臣的眼裡,根本就是是非的根源,這種身份,注定是不能在漢西立即大展拳腳,此時一定要做些什麼來改變自己的處境,如此一來,才可以在漢西站住腳跟,當然,站住腳跟並不是長遠的打算,真正長遠的打算是怎麼才能擁有自己的勢力,在這種群雄虎視的時代,有勢力就一定要有兵力、有地盤,如今他一無所有,不過——有人才最重要,許章若是「漢西北虜」圖的主人,單憑他那句「北取羌氏,西霸戈壁,以山為塹,可霸西北!」就清楚此人並非泛泛之輩,為謀臣定是不錯,至於武將……眼前竟出現了剛剛那個大鬍子焦素義,只是……不知道他能力如何,可惜已經被趕了出去……歎口氣,我竟給他弄出了文臣武將,真是異想天開,天下事若都這麼簡單,哪還有失敗之說!
一時間有些恍惚,覺得身旁好像有人,轉臉去看,驚得半刻無話,竟是剛剛那個焦素義!
「可惜了。」滿臉青紫,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石台上。
我扶了身後的青石壁想起身,卻被他一把扯了斗篷,又蹲回原處,「別亂動,沒看城門口那些官兵正盯著這邊嘛!」
回臉望望城門口,是有人正盯著這邊,突然有了些底氣,「你先鬆手!」示意他拽著我斗篷的手。
他呵呵一笑,鬆開手,並張開五指在我面前晃了兩下,示意他已經鬆了手,瞄瞄他的手,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這人剛被秦權揍了一頓,投靠不成又被趕走,現在見到他能有什麼好處。
「撲通——」一個聳力,我竟跪到了地上,回頭一看,原來他的腳還踩著我的斗篷一角,真真是可惡,膝蓋處一陣酸癢。
「你這女人真不安穩!」扯著斗篷角,借力將我拉了起來,見我臉色有些不對,無奈地搖頭,「我是挺喜歡你這樣的女人,不過——朋友妻不可欺,再說我要是敢對你動手,秦公子怕是能把我的手腳給卸了,瞧見沒?」拉高袖子,手臂上幾處青紫,「你男人下手夠狠的!」
「他的手指不也折了!」彼此彼此!
哈哈大笑幾聲,盤腿而坐。
用力將斗篷從他的腳下拽出來,見他沒阻止,迅速轉身踏雪而逃,與陌生男人獨處確實有點尷尬,再說這人太過厚顏,讓人有些厭惡。
轉過一道小巷,望望身後,到是沒跟來,誰知一回頭,他竟站在巷口,雙手張開撐著兩邊的青石牆,兩隻青眼圈在白雪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可笑!
「看來你不怎麼認得路!」雖然大鬍子擋住了大半張臉,不過我深信他此刻應該很得意,「怎麼樣,還要不要再玩?」
我遲疑半刻,最後卻撲哧一笑,因為秦權正好轉進巷口。他見我笑,到以為是被他逗樂的,正想說話,秦權從背後踢來一腳,畢竟是練武之人,聽不到身後有人那不可能,閃身一旁,正撞上了巷口的辟邪石,疼得輕哼幾聲。
看秦權的臉色,到像是比剛剛好了不少,逕直走到我跟前,伸手將我肩後的斗篷帽帶上,拉著我的手臂向寬巷深處走,並不理身後大呼小叫的大鬍子野人。
「喂,你到底也問我一句啊!」在巷口跳腳。
秦權卻絲毫不為所動,並越走越快,大雪在他的雙肩堆得老高。
出了小巷,孰知那大鬍子焦素義竟氣喘吁吁地站在巷口,伸手攔住秦權的去路,兩人對面而立。
「聽著,我要的不是一個整天只知道報仇的人。」秦權終於是開口了。
焦素義低眼,「除此之外呢?」
「沒了!」
「…出手掌,似乎是等著秦權伸手與其相擊,卻被秦權抬手拍開,本以為他會失落,誰知竟倚在巷壁上大笑。
「這樣好嗎?」回身看了一眼還在大雪中傻笑的大鬍子,不知他的底細,就這麼收羅在身邊,會不會太過兒戲?
角上翹,看來他都已經想好了。
「許先生如何?」談了這麼長時間,應該有點結果吧。
「若我能領兵出敵,他同意效力左右。」
這麼快?「你說服他了?」
低眼看過來,「沒有,我只是說,他若不同意,我便奏請皇上將贈與許家先祖的追封撤掉。」
「罪名呢?」沒有罪名就革,好像不大合理。
「需要罪名嗎?」冷哼一聲。
無言,也對,現如今這世道,莫須有的罪名太多了,哪還有什麼合理不合理!
「那……是戰、是退,你還要不要再助漢西?」
「趙大哥的意思是戰,只是他沒能力左右州臣,趙二哥則不通官場爭鬥,弄不巧反倒會壞事……」歎口氣,「如果楚大哥再不來信,一定要想辦法找人出使各州,遊說諸侯抗李!」
所以他才這麼急著想探探這許章的本事?「眼下你出面參與漢西內政,會不會惹人非議?」這種時刻,他這身份最容易變成眾矢之的。
「非議一定會有,而且早就有了,所以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促成漢西抗李。」將我的手攥進手心,竟沒發現與我談了這麼多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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