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睜的看著中郎將,凌雲跟著凌雪離開後,我並沒有去,而是伸手拉了拉若無其事的開始收起鞭子的丞相的衣擺,古怪的向著丞相問道:「丞相,你知道……」
「林慕。」丞相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懶洋洋的說道。
「哈?」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幹什麼?一時間我沒有反應過來丞相的意思,奇怪的偏著腦袋,望著丞相,見他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於是我還是決心不理會他莫名其妙的話語,把我的話繼續說完:「凌雪說要讓皇上死心,八成也是使用禁制什麼讓皇上不能更換國師吧?丞相你……」
「林慕!我的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隨便用一個無數人用過的官職來叫我。」丞相微微提高了聲音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不過他頓了頓,還是有解釋我的問題:「不是禁制,只是個儀式,雖然國師的魂魄是一樣的,但形式上,每一任國師上任的時候,當時的帝君還要重新冊封他一次,不過這次國師重新轉世,我們陛下卻情願放他自由,所以遲遲沒有冊封。因為經過了冊封,國師就不能換了,現在雖然手續麻煩了一點,但至少還可以更換……至於禁制,在皇宮之中,還有誰可以對皇帝陛下下禁制的啊!」
有,敢對陛下下禁制的人就在你面前不是?我沉默了一下,繼續詢問道:「這個冊封儀式。即使違反皇帝地意思,也可以做的嗎?」我相信就算被挾持著,我們陛下也不會乖乖的聽話。
「只要在祭天台,只要有中郎將做見證,只要國師從皇上手裡接過代表國師的權杖,這個儀式就算生效。本來就只不過是讓當朝皇帝和國師締結契約的儀式,國師千百年都沒有換,怎麼可能會需要太多的儀式。」丞相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即使這樣,竟然說動國師和中郎將,挾持陛下,你妹妹還真是彪悍啊!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的腦袋什麼時候可以不產生齷齪的念頭呢?」聽丞相的說法,我有點著急,因為聽起來事情很快就會結束的樣子。出於我的立場。不成為國師當然好,但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國師繼續自我束縛下去,我會覺得很難過,於是不太想真地進行這個儀式。
何況,凌雪那傢伙根本不知道我們神仙大人的性格有多麼詭異——雖然他現在是被說服了,當國師的位置定下來,皇上和他利益沒有衝突的時候,只要陛下一個命令,中郎將絕對會反手舉劍對著凌雪,就算有凌雲在。我也覺得不樂觀。因此我匆匆忙忙的拿過了衣服,準備穿好衣服盡快的趕去祭天台,眼睛的餘光卻發現丞相饒有興致的望著我,我齜牙問道:「你剛剛還說你要幫忙皇上的吧?現在不敢去好嗎?丞……林慕?」
「沒關係,國師的權杖有一道封印,要花上點時間。否則怎麼會從狩獵後,國師就不見了——雖然對於皇族來說,只要有無效化能力,拿到權杖是很容易,但是皇上不見得會配合。那麼這次國師恐怕要花費自己地法力來拿權杖,等他力量耗光的時候,我再去,時間剛剛好。」丞相相當胸有成竹的回答:「現在過去。和還擁有法力的國師打鬥,實在很划不來。」
「即使這樣,你不會去準備一下好嗎?」我咬牙切齒的繼續問道,抓緊了手上的衣服。
「這種事情不能張揚。我又不要調動兵馬,要準備什麼?」丞相嬉笑著回答道:「何況那是你妹妹做地,你也要趕過去吧?我們正好一起,說起來,你為什麼不換衣服,快點啊!對了……那邊那個,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女孩子要換衣服,豈是你可以看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安撫一下眾人,想辦法把消息封鎖下來。」丞相厚顏無恥的轉頭對門主大人叫道,並且看一眼還呆愣著,不敢隨意亂動的侍從們。
「既然知道不能隨便亂看,你還不快給我出去!」我伸出腳,對著丞相的屁股一腳踢了過去:「處理善後是你的工作吧!還不快滾!其他人也通通給我下去!」我厲聲不喝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樣子太猙獰,那些隨從竟然真的乖乖下去了,而丞相不以為意地摸了摸被我踢到的地方,也笑瞇瞇的走了出去,看著敞開的門,我吐了口氣,轉頭卻看見門主大人還站在屋子地一角,從中郎將挾持走皇上為止,他就安靜的嚇人,現在似乎回過神來了,卻依然並沒有出去的意思。
我沒有馬上說話,只是瞪著眼睛看著門主,門主像是才注意到我的視線似的,對我傻笑了一下,向著門口走去,我才要鬆一口氣,卻看見門主伸手把房門關了起來,不過他本人還沒有出去。換句話說,現在這個屋子裡,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看來衣服暫時是穿不上了,我微微的歎了口氣,向著門主問道:「門主大人,你到底有什麼事?」
「與其說我有什麼事,不過說你想問我什麼事吧?」門主大人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在書桌上面坐了下來,隨手翻了翻書,皺起了眉頭,又把書放了下來,才直直的望著我的眼睛說道:「我在這裡等了那麼多天,你就沒有一點想問的嗎?關於席孟修的事情,關於過去的事情。」
聽見這樣的話語,我沒有立刻出聲,只是回望向門主的眼睛,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我才緩緩說道:「關於中郎將大人,我所知道的。第一,他們家族和皇族和國師有著極深的淵源,甚至儀式都要他做見證;第二,他們家族有他們的任務所在,維繫皇室血脈。不使國師換人,與其說皇族地僕人,不如說他們一族是皇族和國師關係的監督者,只不過監督者不能有實權,於是反而被皇族和國師控制住了,第三。中郎將似乎對自己有著微妙的自卑,於是比其他人更執念於完成任務,責罰自己……門主大人,我是不是可以推測,他的自卑,和你有點關係。」
雖然我幾次威脅要懲罰中郎將,但是我現在
不懲罰似乎對中郎將的傷害更大。或者說,這個人彆扭,在證明自己和主人地聯繫。只是我現在才覺察到這一點,實在晚了點,昨天不該匆匆和二皇子離開,又在凌雲這裡過夜。這一晚上,一定給了凌雪可乘之機,所以她才說動了中郎將大人。
「智商果然還是和胸部有關係的啊!」門主大人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進行那麼詳盡的推測,不過他只是呆愣了一會兒,然後看著我的胸部喃喃的說道。這是用『胸大無腦』的意思反過來嘲笑我沒有胸部嗎?我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塊凌雲丟在床上的玉珮,對著門主大人丟了過去。不過門主大人卻輕輕鬆鬆的接住了那塊玉珮,對著光線看了看,然後一臉心滿意足地把玉珮塞到了自己懷裡,才點了點頭對我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拋棄了席孟修……唔。對男人用這個詞還真彆扭,不過席孟修的感覺,應該是那樣的吧?」
我沒有立刻插嘴,而是坐直了身體,認真的聽著。雖然現在才知道這些,對事情已經沒有幫助,但是誰知道是不是又是個轉機!讓中郎將有被凌雪利用的餘地,就是我一開始的不注意造成的。
而門主大人似乎早就打算告訴我了。所以他繼續說道:「席孟修本來不是席家的第一順位繼承者,當時要負擔這個使命的,是我皇姑地侍衛,席家的長子。我是很少見到皇姑。所以對皇姑不瞭解,不過私心裡,我並不覺得那個禍水似的女性有什麼好,不過席孟修的大哥卻忠誠於他的主人,很難說是不是愛情,甚至因此失去了判斷力,忘記了使命,最後因他的主人而死。」
又一個?皇上,玉樹公子,國師,養父地丞相,現在再來個忠心耿耿的侍衛,那位公主簡直一言情小說萬人迷女主角啊!我瞪大了眼睛。
「其實具體事情我不清楚,因為我從來無意捲入到那麼複雜的事情裡去!作為一個連吃喝穿用被人監視的皇子,我的興趣是賺錢賺錢賺錢!」我聽得很清楚,門主大人您不必這樣用力的申明吧!門主卻說道:「因此,在諸王之亂的時候,我就快速的收拾了包裹,跑路了。只是我這一跑,席孟修就慘了,本來他並不是繼承人,只是我這個閒散皇族地跟班,但是我一離開,按照族譜,就是他繼承他大哥的使命和任務,並且,還背上了『被主人拋棄』的污名。」
「真悲慘。」以被主人奴役為自豪的家族,都是封建主義地錯啊!我閒閒的說道:「於是我們中郎將大人因此偏執了,覺得大哥的死是因為忘記了使命,而自己被拋棄,是主人的不負責任,得出了的結論,就是不管主人死活,把完成任務放在第一位?」
「席孟修怎麼想我是不知道,不過他確實那麼做的。」門主大人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然後他抬起了眼睛,忽然很認真的跟我申明道:「你不要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是來跟你懺悔的。事實上,我跑路之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但是我依然這樣選擇了,到現在我還為我的選擇自豪,至少我擺脫了這一亂攤子,要說有什麼的話,只是席孟修畢竟和我一起長大的,我有點良心不安。而你是他的第二個主人,他比他想像的還要重視你,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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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希望我安撫他?」我挑起眉毛問道。
「不是,我只是把一切告訴你,你自己來做選擇。」門主大人回答:「事實上,不僅僅是席孟修的事情,國師大人也是,皇上也是,還有丞相,這裡的大家都被束縛著,他們的痛苦和你無關。你可以選擇幫助他們,也可以像我一般沒心沒肺的離開,只是,我希望你乾淨利落的做出選擇,不要最後連你自己都捲進去,成為怨氣的一部分……這鬼地方,不好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聽到這裡,我算是明白了。門主有好心勸說我,不要再多管閒事,為了我自己著想,讓事情這樣進展下去,我不被牽連,當然對我最好。但是另外一方面,門主大人又希望我捲入進去,這是當年他不願意幹,卻又有些愧疚的事情,所以他才跟我那麼詳細的解說中郎將的心理路程。換句話說,這個人本身也很矛盾吧?
我微笑著看著門主,門主卻又補充了一句:「剛剛那個刺殺卻是故意的,給你妹妹製造機會,更主要的,也是因為你。如果你下定了決心,要制止你妹妹的話,最好小心一點。再多的,我就不能說了,事實上,我現在已經違反了我的職業道德……還有貴妃的話,小心一點,祭天大典的時候,是她施展的苦肉計。」
「哦……」第一次那個刺殺過來是貴妃的苦肉計嗎?為什麼那次可以說,這次就不能?還是說,門主大人在暗示我,這次也是貴妃的意思?只是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自然不好問下去。話說回來,看來我根本無法逃脫責任麼?貴妃也好,其他人也好,他們未必會放過我。
我長長的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而門主大人似乎也沒有理會我的意思,只是慢慢的站了起來,把門打了開來,向著門口說道:「啊,大皇叔,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進來了。」
聽見門主這樣說,我驚訝的瞪大了眼,就聽見車轍的聲響,然後戴著黑紗的玉樹公子緩緩的進到了屋子裡,只是這次給他推著輪椅的,不再是中常侍大人,而是大皇子殿下,二皇子則笑瞇瞇的跟在自己兄長身邊,一進屋就對我笑了笑:「剛剛聽下人說這邊有響動,於是我就過來了,正好看見皇叔,姐姐,你不會討厭我們過來吧?」
「不討厭是不討厭,」我搖了搖嘴唇,看著他們幾秒鐘,然後抱著衣服悲吟道:「你們大清早的,非要我這個樣子和你們說話不可嗎?就不可以給我一個穿上衣服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