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腳,支使開凌雲以後,我望向門主大人。
只見這位看起來很陽光的門主卻已經從床上爬了下來,因為擔心我半夜偷爬起來畫畫,凌雲把火石和蠟燭全拿走了,門主卻一點都不在乎房間裡的黑暗,他好像在黑暗中也可以視物似的,一點都不受阻礙的走到了放著熱水的架子前面。
我正想問他打算怎麼處理傷口,需要不需要傷藥的時候,就看見門主大人非常乾淨利落的對著自己傷口一劍劃了下去,從自己身上就那樣乾淨利落的削下了一塊東西來。
「你在幹什麼?」我嚇了一跳,從床上一蹦一跳的從床上跳下來,靠過去看。無奈屋子裡實在黑了點,我看不太清楚,不過勉強看著從門主手臂上向下流的液體,他割下來的確實是肉吧……我很懷疑的看了眼空盤子裡的物體,還伸手摸了摸,黏黏呼呼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門主大人卻依然用他那帶著笑音的口氣說道:「把燒傷的地方處理乾淨,讓肉全部重新長過,這樣傷口會恢復得比較全面,也比較迅速,還不留疤痕。」
「有這樣方法嗎?」我很懷疑的詢問道,卻見門主手起刀落,又一塊物體從他的手臂下落了下來,『啪』的落在了我面前的盤子裡,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在屋子裡蔓延了開來,我現在吃不準沒有亮光是不是件好事,這恐怖片現場一般的畫面,我沒有直視的勇氣,但是沒有亮光。在黑漆漆地屋子裡看著人做這種事情,則讓人覺得寒毛直豎。
「我家的獨門方法,雖然很有效。」門主用非常輕鬆的口氣說道:「但一來這樣真的很痛很痛,二來恢復期實在很痛苦,會失去知覺好些日子。所以姑娘你千萬不要冒險嘗試。」
我想只要是腦袋正常的人,都不會想要『嘗試』幹這種事情來地吧?
「等等,會失去知覺好些日子?你這樣做的話?」我蹲在旁邊看著門主很利落的把自己的肉一塊一塊的割下來,有些驚訝的詢問道:「可是失去知覺的話,接下來地時間你——」
「我一直覺得你的聲音和體型似乎和眼熟,」門主卻答非所問的回答道:「剛剛熄燈地時候我終於想起來了,你就是前些日子和另外一個倒霉鬼掛在半空中。最後被我救了的那位吧?我記得當時我還幫你接好了骨頭,所謂投桃報李,姑娘你當然會收容我的對吧?何況你這裡基本上等於冷宮。會來的人很少,所以讓我藏上一些日子也不打緊。」
就算是冷宮,我這裡也算是很熱鬧地,不過門主大人啊!你似乎很習慣拿人情來壓人?
「您都這樣說了。小女子自是不好拒絕。「我嘴裡似乎微微帶著寫不情願的說道。只是,人家都申明了要自投羅網。我也沒有拒絕地必要。失去知覺啊?一個美男子在我房間裡失去知覺?這不是意味著我可以把他衣服剝光了,為所欲為。哪怕進行XXOO的事情嗎?
「你現在地表情很讓人起雞皮疙瘩。」門主閣下忽然說道。
「你可以看得見我地表情?」我有些奇怪的問:「現在那麼黑……」
「要是這點黑暗就看不清地話。老子還混個什麼勁啊?早點回鄉下種田去好了。」門主閣下不以為然的回答:「老子可是天生一副夜視眼,什麼樣子的黑暗都可以看清楚。」這位大人似乎有個習慣。就是時不時的會用『老子』稱呼自己,這和中郎將大人是不是會用『在下』這樣的謙稱似乎是一樣的。
這時候,門主閣下卻似乎已經處理完胳膊上的肉,把劍收了回去,在黑暗中我只能看見他的左邊肩膀凹下去一塊,並且在空氣中聞到另人簡直要窒息的濃厚血腥味道。門主閣下卻一點都不在意的用右手拿起熱水裡的毛巾,要擦拭傷口。
「等等,這樣反而會感染的。」我立刻出口制止道,見門主那月牙般的雙眼在黑暗中奇怪的望向我,我吶吶的說道:「畢竟不是開水,這樣對傷口不好,很容易感染化膿的。我覺得還是用酒精來處理傷口比較好。」雖然我不喝酒,但是為了處理油畫,我還是存放了相當數量的酒精。
「酒?那樣會很痛吧?」門主閣下卻難得的遲疑了起來。他的話語讓我翻了翻白眼:可以若無其事的把自己的肉割下來的人,這麼說,是不是有些太矯情了一些?門主卻很有性味的望著我繼續說道:「算了,為了盡快的恢復,就那樣清洗吧?話說回來,你懂得醫術?」
「這不是醫術,是常識。」我慢吞吞的說著,從桌子下把酒瓶拿了出來。
「哦?」門主大人隨身應到,卻也沒有懷疑我或者提出反對意見,只是從我手裡接過了酒瓶子,卻也不是如我想像的那樣擦拭傷口,而是打開瓶蓋用舌頭舔了舔,露出了相當不屑的表情,然後毫不猶豫的就往自己的傷口上澆。
他這套動作是做的乾淨利落,但是我卻看得膽戰心驚,即使這酒不是澆在我自己傷口上,光這麼看著,我都覺得胳膊實在痛得厲害,雞皮疙瘩更是一顆一顆的豎了起來。
正在我佩服門主大人不動聲色,忍痛能力極強,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有痛覺神經的時候,只見門主閣下那月牙一般的眼睛猛然瞪大,臉孔扭曲到了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看清楚的程度,張開嘴就差點嚎叫了出來。
好在比我反應快的是他自己,在他嚎叫出來之前,他自己卻已經把毛巾塞在了自己嘴裡,右手卻捏住了自己左肩的胳膊,在地上一臉翻滾了好幾個觔斗,從房間的這邊一起翻滾到房間的那邊。看著簡直和孫大聖似地。
聞著在空氣裡蔓延了開來的腥味,想到地板上可能留下的斑斑點點,我決定明天還是繪畫國師的舞蹈圖比較好,用油畫,就是不知道搞得一屋子硃砂和油畫味道。凌雲會怎麼說我,而且這個味道似乎對病人並不是很好。
門主閣下卻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在翻了幾個跟斗以後,有氣無力的趴在了桌腳地位置,好半天才吐出嘴裡的毛巾,呻吟著向我問道:「有,有乾淨的布料或。或者衣物嗎?老,老子要包紮傷口。」
並不意外的拿出了從剛剛就準備好的繃帶,向著門主閣下走去。並且聊甚於無的隨口詢問道:「你還好嗎?」看他這個樣子,我想任何人都不會好。
不過我本來以為這位很英勇的割肉澆酒地門主大人會嘴硬幾句,卻聽見他很坦率的回答:「好,好你個球!老子快痛死了……而且傷口也沒有處。處理乾淨,本來還。還要把骨頭上刮乾淨的,老。老子沒力氣做了。先抱起來了事,大不了長好了以後留幾個疤。」
「疤?都把肉割掉了。還會……」我地話沒有說完,
發現這個傷口處理本來就不是我的常識有用的範圍,問都很傻。
門主大人卻點了點頭,用越來越虛弱的口氣回答道:「嗯,只,只要有一點肉留下來,日後新,新長出來地又會有疤,疤痕,現在這個樣子大,大概是麻麻點點的疤痕……好,好在老子是男地,自然不怕這,這點,何況刮,刮骨很痛……」
「再痛也必須刮!留下疤痕怎麼辦?」我立刻斬釘截鐵的回答。開什麼玩笑!像中郎將那種屬於整體雕塑美感地也就算了,多一兩道疤痕屬於男性地勳章,不會影響美觀。但這位……難得遇見一位從皮膚到身材都完美到如此地步的雄性,怎麼可以留下疤痕?而且還是『麻麻點點』這樣不美地疤痕,當然要徹底處理掉!(美觀的疤痕就無所謂嗎?)
「老,老子可沒有……」
「沒關係,我來幫你刮乾淨!」我氣壯山河的回答道(這個詞不是可以用在這種地方的吧)。
「可,可是會很痛……」沒想到我這麼說了,門主閣下卻猶豫了起來:「老,老子一直會亂動,萬一你一個不小心割在了其他地方,那不是更糟糕嗎?姑,姑娘你根本沒有學,學過刀術吧?下刀子也一定不利落,會非常,的痛……」
「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痛怕什麼,難道你連這都無法忍受嗎?」我將連靠近他,冷冰冰的說道:
「如果因為你亂動,而我不好下手的話,先把你綁在椅子上不就好了?而且你放心,我是個畫師,像油畫之類的也畫過不少,雕塑什麼的也嘗試過,用刀殺人不會,但是這點事情還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我會很細心,很細心,就像對待我的作品一樣,一點肉沫都不會在你骨頭上剩下,完全還原給你一副整齊的骨頭的!」
「你,你這種說辭反而很奇怪。果然,只要是凌家的,都是一家子怪人。」門主閣下憤憤的說道,他卻也沒有拒絕我的提議,只是像毛毛蟲那般的在地上挪動著,一下,又一下,最後終於挪動到了椅子上面,勉強的坐好,然後大義凜然的對著我說:「來吧!」
恩恩,真的很有英勇就義的架勢和姿態啊!
於是我拿著繃帶來到了門主閣下的身邊,先是把他的手背在椅子後面綁了起來,然後想了想,又把他的腳順著椅子腿綁了起來,見門主奇怪的看著我,我解釋說:「以防你腳亂蹬。」這麼說著的時候,我把他的脖子靠著椅背綁好,還有腰,這當然也是防止他亂扭,再想想,萬一痛過頭了,他的胳膊亂扭怎麼辦?於是我把他的胳膊也纏住。
我沒纏一下,就聽見門主閣下問一句:「為什麼要這樣做?」就和看見了狼外婆的小紅帽似的。至於我當然不覺得自己是狼外婆,其實我覺得我簡直像是在製作蝴蝶標本,只是一一的把門主每個地方固定好而已,最後就可以搬出去展示了。最後花了好大的功夫,我終於拍了拍手,微笑著說道:「好了。」
「哪裡好了,我怎麼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怪怪的,你不會對我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很隨便的讓我捆綁的門主大人很小心的警告我說道:「先申明,即使你綁住我也沒有用的,雖然重傷很勉強,但是我隨時可以用內力震開這些束縛的。」
「那麼希望你等一下不要用內力震開我。」我若無其事的回答道,在桌子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我比較順手的那把小刀,不過這個也是處理油畫用的,所以我很猶豫,是不是要在使用前消消毒。
只是單純的使用酒精對刀子可不太好,可是用火的話,萬一透出點光去被凌雲知道了就不太好了,他肯定會以外我半夜三更的偷爬起來畫畫。事實上,我剛剛隨口說讓他派個丫鬟來看著我,他真的派了個丫鬟來看著我,現在估計還守在門外。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的向著門口望去,這時候屋子裡忽然的一亮,刺眼的光芒使得我暫時無法睜開眼睛,卻已經聽見中郎將大人急匆匆的叫道:「主……」
「姐姐!」
比中郎將大人叫嚷得更大聲的是凌雲的聲音,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發現視力卻已經恢復,就看見中郎將呆若木雞的站在門邊,目光發直的看著一地上的鮮血。有了光亮後,我才發現我的房間真的好像兇殺案的現場,不僅一地的血跡,然後在靠床那邊的兩個盤子裡,一個盛著還帶有血珠的肉塊,另外一個大約滴了血進去,一片鮮紅,至於本來是白色的屏風,則滿是鮮紅。
然後那倒霉的屏風就那樣被凌雲一腳踢飛了,只是看著已經空空的床鋪——廢話,要是床上還有人,我才會被嚇死——凌雲一下子跪坐在了地板上,一臉絕望的表情。因為他這個表情實在太有趣了,我還沒有馬上吭聲,卻發現凌雲已經摸出了自己的劍。
喂喂,你不會這樣就想要自殺吧?我可沒有那麼沒用的弟弟喲!
「凌雲,那個屏風改天賠給我。」我哭笑不得的說道,這句話讓凌雲和中郎將一愣,於是猛然轉過頭向著我這邊望了過來。因為我和刺客先生都在靠門偏後方的畫桌這邊,順著門開的方向,首先會注意到的只有兇案現場,並且一下子被這個場面怔住了,所以他們才沒有發現我吧?
只是在兩人轉過頭來以後,凌雲的劍一下子落在地方,眼角的眼淚竟然那麼流了出來,而中郎將則看看我,再看看門主,遲疑的詢問道:「可以請問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哦?」我愣愣的應道,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刀,再看了看呲牙咧嘴的坐在椅子上,全身被固定的結結實實,只是綁法非常詭異,非常色情的門主大人,忽然發現這個樣子好像某種SM遊戲的現場,而門主閣下當然是M的一方。
難怪前世某些漫畫家十分喜歡繃帶,鮮血,羽毛,玻璃渣的組合,這樣看上去,本來氣質非常陽光非常開朗沒有色情味道的門主閣下,看起來卻十足的色氣,讓人想要踐踏他啊!
「啊啊!」我雙手摀住臉頰,向著門主大人問道:「可不可以在刮骨治療前,讓我先畫一張畫?」
「畫畫?」門主閣下本來一臉緊剔的望著中郎將,聽見我這麼問,卻奇怪的向著我問道。
「恩恩。您這樣實在太美了。」
「你真的是凌前的姐姐嗎?竟然那麼的有品味。只是老子現在實在很痛,而且臉色也不好,所以還是等本大爺好了以後,再讓你畫個夠。」門主閣下非常爽快的答應道:「何況,現在本就不是適合畫畫的時候吧?」他這麼說著,望向中郎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