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好了,姐姐,他沒事。」
聽著下面傳來的低呼聲,我的眼睛緊緊閉著,不想要看血肉橫飛的慘狀。心裡則空落落的一片,只是大腦還無法對一個熟悉的少年的死亡產生什麼想法的時候,一隻手溫柔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就聽見凌雲輕聲對我說道。
「真的?」我覺得我聲音很有些支離破碎,很害怕凌雲哄我。
當年學畫畫的時候,我對著骨頭內臟好幾年都沒有事,但是看見鮮活的生命失去色彩的那一瞬間,我卻還是顫抖得不敢畫畫,無論哪一世,我還是會害怕死亡。
更何況,死去的還是我認識的,頗為喜歡的少年。
「當然了,我什麼時候欺騙過姐姐,何況大皇子真死了,那樣的場景就是姐姐想看,我也不會讓的。」凌雲柔聲在我耳邊說著,他那清悅動人的音色極大程度上緩和了我的恐懼,我抓住了凌雲的手,就聽見凌雲帶著笑音說道:「再不睜開眼睛,會錯過了一副可畫的場面才是真的。」
這句話讓我猛然的睜開了眼。
大皇子果然沒有摔下去,他現在被懸掛在空中,雖然看起來像是掛在那兒,卻看見繩索,而我微微的偏了個角度才發現,纏繞在大皇子身上的,是極細的絃線,只是由於這種線反光性不太好,以我的角度根本沒有辦法看見它是懸掛在哪裡的,何況廣場上空什麼都沒有。
但既然知道是絃線。救人地也就很清楚了,我低下頭,就看見二皇子緊緊拽著什麼,只不過他的表情沒有以前操縱人偶的從容。而是拚命的拽著手裡地東西,可即使這樣,我還是看見他向著後方滑了一兩步,懸在空中的大皇子也因此下落了一些。
「聽說這次的祭天準備儀式,二皇子也有幫忙,大概絃線是掛在祭天台和城牆之間的布線上吧?不過畢竟只是城牆上也只有一兩具臨時替換用人偶,再加上沒有多少布線時間,」凌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慢慢的解釋道:「現在二皇子幾乎是用蠻力支撐著大皇子的。
二皇子的蠻力……傷腦筋,這個營養不良的孩子甚至可能還不如我有力氣吧?
偏偏因為祭天儀式的規定。即使看著這個慘狀,也沒有一個上來幫忙地——離二皇子最近的丞相大人倒是可以,不過這個混蛋在扭頭看了二皇子的掙扎幾分鐘後,笑瞇瞇的拱手對著皇上說了一些。
而聽見他這句話,本來還在施法準備營救大皇子的國師立刻轉過頭來,針鋒相對的說什麼,然後這兩個人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吵了起來。至於皇帝陛下則根本不理會自己兩個臣子的爭吵,一臉無聊的看著他被掛在空中的大兒子,就轉頭專心致志的看著他小兒子掙扎著拽住兄長地樣子,那個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出無聊的鬧劇……
這個世界上怎麼有那麼不負責任的父親!我要把他徹底地拖出去埋掉!!
既然都不能指望。我只好望向祭台上最後兩位,中常侍和中郎將。
中常侍倒是擔心的看了一眼大皇子和二皇子,不過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陛下的表情後。那擔心的神情立刻消失了,像是切換一般,漫步走到一邊去指揮人手進行拯救,看他那個速度,等他安排好,黃花菜都涼了。
至於中郎將……他正看著我這個方向……
喂。中郎將大人。你即使看著我這邊。我也沒有辦法給你指示啊?難道要我伸出手去揮揮手絹?
台上的其他人,你們這麼擺明了地磨洋工真地沒問題嗎?這可是事關一個皇子地生死啊!
還有下面的大小官員們。你們就沒有一個忠誠地,冒著被砍腦袋的危險,也要營救大殿下?
「國師和丞相到底在吵什麼?」我有些焦躁的向著凌雲問道。
「兩個皇子的繼承問題,大皇子無效化能力奇強,甚至可以抵消掉特地為皇族準備的秤上的仙術,是有史以來難得一見的天才,」凌雲的聽力果然很『妖怪』,他靠在通氣孔那邊,挑著眉毛說道:「但是丞相大人認為,我國君主的能力對於其他國家貴族是一直個威脅,太強的大皇子繼承,成為戰亂的導火線,相比之下,二皇子對於機關術的天賦,才是最佳的繼承人選。」
「他們難道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哪個都無法成為繼承人了麼?」我翻著白眼問道。
再繼續下去,大皇子非摔死不可,即使不死,也會落得殘廢,而大皇子一死,二皇子肯定黑掉,我甚至吃不準這孩子會不會帶著整個廣場上的大家一起完蛋。
所以我說當官的都是XX!
再沒有人有動作的話……我抓緊了手中的圖紙,剛剛大皇子落下去的時候,我幾乎已經打算使用了,但是現在給了緩衝時間,我卻思考我來救人是不是不好,會不會被發現這樣的自私問題。
說到底,我和下面那些人沒有什麼不同吧?
這時候,卻響起了一聲尖銳的斷弦響聲,我慌忙向著二皇子那邊望了過去,卻發現他的臉頰被什麼重重抽了一下,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血痕,不僅如此,他手的位置也鮮紅一片,八成在流血。
這孩子……
我咬了咬牙,把手中的圖紙展了開來,一道白光從紙上化光而出,宛如銀蛇一般靈巧的從通氣孔滑了出去,再看時,它已經變化成了白色的蛟龍,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游向大皇子。
看到這一瞬間,中郎將終於向著二皇子跑了過去……我說中郎將大人啊,你的神經到底是怎麼長的?現在過去已經晚了吧?
二皇子看見蛟龍地出現,先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而且又沉下臉,待到中郎將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非常乾脆的搖頭拒絕了中郎將地幫忙。
這孩子不會是覺得我出手太慢吧?
我有些擔心的想著。
而我繪畫的蛟龍卻已經把頭顱伸向了大皇子的腳下,然後待到大皇子站定後。白龍就會緩緩的低頭,把腦袋
帝陛下的腳前,讓大皇子平安下來。
雖然一開始拿到這張圖只是因為這張圖裡的圖畫是會飛的生物,但是在有了思考時間後,我卻還選擇這張畫,我承認我沒安好心。
—
本國皇帝的圖騰是青龍,而白色的蛟龍在傳說裡,是青龍地兒子,今天有白色蛟龍的出現,在加上大皇子強烈的無效化能力。我是別有居心的把大皇子往太子的位置上推。
因為這個有些懦弱的孩子到現在還沒有做出選擇,那麼我只好暫時充當命運的角色,把大皇子往這條路上逼,何況我相信,以大皇子的性子和能力,做了皇帝也好皇帝……
更何況,他家父皇看起來活蹦亂跳,根本沒有那麼快翹掉的模樣,還會有很多時間給這位皇子磨練自己。
而對於白龍的出現,皇帝陛下終於微微坐直了身體。望向國師,國師撇開臉沒有解釋,只是我卻忽然打了個噴嚏。很懷疑國師心裡正在罵我。好在他雖然不想替我掩飾,卻也不想和陛下解釋,所以沒有說話。
倒是丞相大人一臉高深莫測地不知道在想什麼,還看了龍出現的方向——也就是我這個方向一眼,我吃不準我的把戲是不是被看出來了。
而最奇怪地是二皇子,他看著大皇子已經安全了。卻沒有立刻解開那些絃線。而是在玩弄了幾分鐘手裡的絃線。直到皇上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後,這個孩子才忽然的一抽手。
伴隨著二皇子的抽手。連我都聽見了一連串清脆的裂帛之聲,然後大皇子傳來了一聲不知道是惱怒還是悲吟地大叫,再看時,發現二皇子抽去地不僅是絃線,那些線還劃破了大皇子地衣服。
這是一道技術活。
因為大皇子穿的是祭天專用地禮服,厚厚的有幾層的那種,看得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會中暑,但是在二皇子巧妙的力道下,那些衣服變成了最大也只有巴掌大明黃色的布塊,洋洋灑灑的飄滿了廣場,好像是雪花一樣。
似乎有不少官員都撿了回去,而祭天儀式後,就有白龍皇子的傳說,那時候拿出那一塊碎布來,是很有面子的事情,而且據說有狂熱的大皇子粉絲在黑市收集這些布片。
當然,這是以後的事情來,只見眼下二皇子那麼乾淨利落的一抽弦,大皇子的衣服是完全碎了,卻沒有一道絃線是真的傷害到大皇子殿下的,可見二皇子使用絃線之巧妙,尤其是『脫衣術』簡直達到了已臻化境的地步。
我決定勸告大皇子已經盡量小心二皇子一些,要是有一天被自己剝光吃干抹淨是多麼丟臉的事情。何況二皇子現在已經把大皇子剝光過一次了,還是大庭廣眾之下。
這是當眾XX啊,當眾XX!!(XX是什麼?你興奮什麼?)
當然,像我這樣關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的人很少,其他人的注目重心,卻是在大皇子的身上。
雖然二皇子很小心的沒有給大皇子身上造成傷口,但是大皇子身上依然傷痕纍纍,而且甚至還有一些現在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傷痕,很顯然,那顆白蘿蔔今天早上之前,還對大皇子動過手——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畢竟在今天以前,大皇子因為騎馬摔傷事件,宣佈不能繼續習武,簡直等於斷送了繼承人的位置,想必那顆白蘿蔔會更加猛烈的把自己的恨意宣洩在大皇子身上吧!也難怪大皇子越思考越偏差,遲遲不願意交出解藥,更想以復仇的名義,和當年害死他母親的人,一起同歸於盡。
我雖然知道但是沒有辦法幫忙,而二皇子今天做了一件很聰明的事情,就是讓這個傷口在眾人面前展現了出來。
我相信皇帝陛下,國師大人,丞相都知道這件事,但是暗地裡知道卻不動手拯救,和所有人都知道卻不動手拯救,這是兩回事,現在大皇子的傷口在大庭廣眾下展示出來,皇帝陛下就是再不想也不得不處理了。
做得好!我愉快的想著,正好知道淑妃娘娘是什麼反應,卻看見一顆盛裝白蘿蔔卻向著二皇子衝了過去,卻被中郎將大人一手攔住,她只好不依的向著二皇子叫罵些什麼。
凌雲很盡職解說:「她在指責二皇子故意傷害大皇子,那些傷口是二皇子傷的。」
「真虧她說的出來……對了,那顆蘿蔔什麼時候在的?我怎麼沒有注意到?」我奇怪的問道。
「淑妃是唯一的貴妃,當然也來了,之所以姐姐你一直沒有看見她,只是因為你的目光把她當作普通蔬菜過濾掉了吧?」凌雲不以為然的說道。
聞言,我不滿的撇了撇嘴,陛下這是表情嚴厲的對著淑妃說了句什麼,就看見淑妃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趴在地上對皇帝陛下不斷的磕頭,中郎將卻一揮手,自然有中郎衛把她拖了下去。
在祭天儀式結束後,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換了監護人,當然,這是後話了。
這點小插曲卻沒有影響祭天儀式的進行,當大皇子平安的落到地面上,中常侍立刻拿了件衣服給大皇子披上,大皇子卻一直低著頭,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麼,不過我並不認為他會很高興,雖然那個是他所恨的人,卻也是照顧他長大的人,現在那麼輕鬆的解決,他心裡一定覺得不知道任何是好吧?
我同情的看著大皇子一眼,卻發現二皇子已經走到了大皇子身邊,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拉住了大皇子的手,大皇子看了他弟弟一眼,緊緊的回握住。
這對兄弟啊!我不禁微笑了起來,放心的去準備畫筆和紙,反正等二皇子的重量稱完後,就是國師的舞蹈了,我相信這次應該沒有問題。
沒想到皇帝陛下卻對自己後面點了點頭,一個嬌俏俏的美少女低著頭走了出來。看見這個少女,我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