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做的……」
在我提問所帶來的短短沉默之後,首先發出聲音的,是二殿下,他著急的抓著他母親的衣角,目光慌亂的從眾人身上掃過。淚水從瘦小蒼白的臉孔上流下,帶著重重的哭腔說道:「真的不是我做的,所,所以不要抓走我娘……」
眼睜睜的看著二殿下哭成了淚人兒,我伸出袖子就想要抹去他臉上的眼淚,手卻被纖細白皙的小手一把抓住。
一點都不像是為人母親的宣美人在兒子的哭泣聲,臉上竟然還露出了燦爛卻天真的笑容,彎起粉嫩的嘴角,親暱的在我身上蹭了蹭,就好像一隻和主人撒嬌的貓咪一般,整個人窩在了我的懷裡。
這種過份親密的態度讓凌雲挑起了眉毛,露出了惱火的表情。
不過也不能怪凌雲,我注意到院子裡大多數菊花蘿蔔的衣裝都算不上整齊,有人的臉上甚至帶著抓痕,再綜合宣美人竟然從其實並不算近的西殿跑到這裡的事實,恐怕這一路上,不少人被『已經瘋掉』的宣美人攻擊過。
這位據說已經瘋掉的廢妃現在卻乖巧的躺在我懷裡,任誰來看都是會起疑,至少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是脫離不了關係了。
陷阱……嗎?
我懷疑的看著懷裡的超級大美女,再看了看還哭泣著的二皇子殿下,卻見一根老蘿蔔走上前來,欠了欠身,冷淡的說道:
「寶林凌氏,太后傳召爾等上青宮風涼殿見駕。」
青宮#8226;風涼殿?
不是太后的寢宮嗎?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宮殿。可見在中宮並不是很重要的地方,可是,為什麼會選擇那裡作為『審判』『嫌疑人』地地點?
我還思考著,其他人卻不給我思考地時間,只見那棵老蘿蔔揮了揮手,兩朵菊花走上前,想要拎走趴在我身上的宣美人,而伴隨著那兩位的靠近,二皇子殿下哭得愈加淒厲起來,連我身上的宣美人似乎也感覺到其他的敵意。愈發緊張的勾住了我的脖子。
你們想要掐死我嗎?
我懷疑的想到,想要把宣美人從我身上『剝』下來,卻聽見自己的衣服發出了輕微的撕裂聲,鑒於這是我唯一可以穿得出去地衣服,最終我還是放棄了把宣美人從我身上『剝』下來的行為。
那棵老蘿蔔卻因為我的遲疑傲慢的揚起了下巴,看著她的樣子。我立刻聯想到了前世某些後宮連續劇裡惡毒的老嬤嬤形象。
而正在我地思維由此擴展開去,想到了杖責。宮刑(?),老虎凳(!),辣椒水(……)的時候,中郎將大人卻忽然地開口說道:「宣美人已經這個樣子,即使去了也會驚擾鑾駕。特例讓她留在纖雨殿吧!太后那裡。在下會進行解釋。」
「可是……」老蘿蔔皺著眉頭,似乎還打算說什麼。
另一個清悅的聲音也在門口處響了起來:「那就這樣辦吧!陛下也未必見得想要見她。」
述聲望去,我卻發現謝和不知道為什麼還站在纖雨殿的入口處。也不知道是送了皇帝陛下回宮回來的,還是一開始就沒有離開。
那棵老蘿蔔似乎很驚訝在這裡看見謝和,她看了看面無表情的中郎將,再看了看淺笑著地謝和,然後懷疑地看了看,最後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伴隨著她的點頭,二皇子明顯露出了鬆了一口氣地表情,他用力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想要做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來,可惜失敗了,有更多的淚水從他的眼中流了下來。
唔,好可愛。
我伸出手想要二殿下的頭,但卻發現自己的手還被壓著,我掙扎了兩下,宣美人卻一點離開我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靠得更緊了,我掙扎了幾下還是弄不開,最後只能苦笑著望著老蘿蔔說道:「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去?」
說句老實話,我壓根就不想去見那棵百年人參。
「凌寶林,你想違抗懿旨?」老蘿蔔卻一瞪眼睛看著我問道。
「只是傳召而已,算不得懿旨吧?」凌雲冷淡的說道,也不等老蘿蔔說話,凌雲卻已經從袖子裡摸出了一把白玉笛子,放在嘴邊,一串輕柔的音符從他柔嫩嘴中流轉了出來,似乎帶有魔力一般,整個人的大腦已經恍惚了起來。
「對不起。」在笛聲中,依稀有輕柔悅耳的女音在我耳邊說道。
誰?!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從笛音的影響中清醒了過來,卻發現宣美人緊緊抓著我的手鬆了開來,一臉慵懶的樣子趴在我的腿上,長長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臉孔上投下一層濃濃的影子,竟然是已經睡著了。
剛剛的話語,是她說的?還是我的幻覺?
「姐姐,你還好吧?」這時凌雲也停止了吹奏,他走到我的身邊,好像不花力氣一般,順手把宣美人提了起來,然後在二殿下擔心的目光中,隨手把宣美人丟給了侍奉他的兩個丫鬟,接著把我扶了起來,並且拍打了一下我裙擺上的灰塵。
「勉強。」我輕哼著回答道。只是這樣一來,我不去風涼殿的理由也沒有了。
和我同病相憐的是二殿下,他正呆呆的看著自己甜美的昏睡中的母親,手不停的扭著自己的衣袖,直到把衣袖弄得皺巴巴的,本人卻好像沒有感覺似的。
凌雲也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二殿下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他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輕聲對我說道:「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唔,但願不希望。」我淡淡的回答。
如果這個真是陷阱的話,我比較希望凌雲和我劃清楚關係,立刻!
就這樣,
各種亂糟糟的心緒的情況下。二殿下。我還有凌雲一『請』,或者直白點說,被『押解』到了風涼殿。
風涼殿在中宮地西側,是一處有著長長迴廊,和寬廣蓮花池地美麗宮殿,像這種純粹休閒玩樂用的宮殿,也只有後宮統治者所居住的中宮比較多,每次看見這長長的迴廊的時候,我都在懷疑這種地方要派多少人來清掃才能足夠。
會在這種地方召見我們,可見太后也是一聽見自己孫兒落馬的消息。顧不得其他,匆匆把我們這些『嫌疑犯』召喚過去的。
只不過,我總覺得,這個時候,比起找出犯罪嫌疑人來,重點更該在醫治大皇子身上吧?
而在我們一行人到達風涼殿的時候。殿外已經停著好幾輛輦車了,從輦車的華麗程度來看。宮中可以有資格出現在太后面前的妃嬪幾乎全數到齊,不過沒有看見皇帝陛下那輛金色地龍輦倒微微的讓我有些吃驚。
看他那匆匆忙忙離開的樣子,我還以為他直接來這樣的說。
不過算了,反正只要離開纖雨殿,皇帝陛下對我的記憶就會徹底消失。即使看見我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比較起來。太后現在對我的看法才是真正令人擔心地。
想到這裡,我歎了口氣低下頭,凌雲像是感應到了我的心思一般。他走快了幾步,攔在了我地前面,搶先向著風涼殿內走去。二皇子殿下則一路上都臉色蒼白的抓著我的衣角,現在更不例外,或者說,抓得更緊了。
那雙和他母親像極了的琉璃眼睛不住的四處張望著,一臉受驚小白兔地神情。
雖然早就有預料了,但是一殿地蘿蔔還是使得我不由得皺了皺眉,尤其是看見正上方依然坐著的那棵老人參的時候。
風涼殿地殿中央跪了好大一群的蘿蔔菊花,我猜測這些大概是淑妃宮中的人,而定睛一看,我才發現淑妃也正跪著,不過她是跪在太后身邊,並且不停的用著一塊白手絹擦著紅通通的眼睛。
今天淑妃難得穿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從紅艷艷的紅皮蘿蔔變成了白籮卜,搞得我一下子竟然沒有認出她來。
倒是老人參太后還氣定神閒的坐著,抿著滿是皺紋的嘴唇,看起來和上次沒有什麼不同,至少我是看不出來她有在為孫子著急的樣子。
「臣妾凌錢,拜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雖然很討厭下跪,但是在這裡好歹也呆了將近二十年,所以幾乎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禮儀,何況我也不認為我的自尊有廉價給人跪一跪就會消失的地步,所以我對必須行跪禮這種事情倒沒有什麼心理掙扎。
但是,我學習的禮儀裡,絕對沒有跪下了就不被允許站起來這一項。
太后卻是那麼幹的!
只見這棵該死的老人參竟然沒有搭理我們,卻對著一邊的丫鬟點了點頭,立刻有人乖順的把茶水送上,老人參輕呷了一口,揮手示意宮人把茶拿開以後,才用看不出感情的眼神慢慢的打量著我們。
不得不說,在不知道隨後會發生什麼的現在,這種詭異的沉默和打量反而讓人增加心理壓力。
在這種令人不安的沉默中,二皇子殿下卻不知道是不是嚇呆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跪下,並且現在還死死的抓住我的袖子,眼睛卻緊緊的盯著太后的臉,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睛裡滾動著,小小的肩膀不停得發抖著,一副隨時可能昏厥的模樣。
「大膽,見了太后還不下跪?」
看見二皇子的呆愣,某只小菊花忽然尖著嗓子叫了起來,那過份銳利的嗓音嚇得我都顫了一顫,就更不要說二殿下了。
只見這孩子的身體伴隨著那身叫喊抖了一抖,幾乎是被驚嚇似的跌坐在了地板上,本來就噙在眼中的淚水好像被打開了水龍頭的開關,『嘩』得就『簌簌』流了下來,手倒是把我抓得更緊了,好像我是他的唯一依靠。
唔?這個孩子,以前有那麼膽小嗎?
不過一直住在偏殿,連鬼都見不到幾隻的地方,第一次被帶到這種『正式場合』,這種表現大概也算是難免的吧?
「孫兒見自己祖母,什麼跪下不跪下的。」等到二殿下已經徹底嚇得哭出來以後,人參太后卻如此微笑著說道。就好像每一個對慈愛的對待著自己孫子的祖母,太后臉上的皺紋舒展了開來,對著二殿下招了招手:「是天兒吧!過來……到哀家這邊來。」
「太后!他可是害了行兒的……!」對於太后的友善態度,淑妃幾乎是立刻尖銳的叫喊了起來。
不過太后只是冷淡的望了她一眼,淑妃的話語就卡在了中途,畏懼的低下頭,只能用力的攪著手中的絲帕。
太后卻也不理會她,只是依然微笑著的看向自己的小孫子。
而二殿下好像沒有想到太后會那麼慈眉善目一般,他的眼淚倒是停止了下來,但是原本就很大的琉璃眼睛睜得更大了,幾乎是惶恐的望了望太后,又望了望我。
看我幹什麼?二殿下啊,我又不是你娘!何況我覺得我和二殿下接觸得實在不是很多,餵食行為也只有一次而已,他幹什麼那麼粘著我?
我立刻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立馬消失在這裡。
見二殿下遲遲不動,帶我們過來那棵老蘿蔔很有些氣勢的叫喊道:「二殿下,太后叫你過去!」她凶悍的嗓音嚇得二殿下又縮了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