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在自己面前無緣無故的大笑,我很有被當成了傻瓜的實感。
不過這個時候阻止對方,對方就會笑得愈加起勁吧!所以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冷淡的看著這個男人。
毫無疑問的,他笑起來很好看,眼角微微上吊的眼睛很有分像是狐狸,帶著三分陰險五分狐媚的感覺,再加上那頭伴隨著他的大笑晃動起來的筆直長髮,我忽然覺得他做男人有點可惜。
我很想畫一個傾國傾城紅顏禍水,猶如狐狸精一般的妖女試試看,可惜一直抓不住神韻。而眼前這個雖然是男人,卻毫無疑問是妖孽一隻。
要是曲線再柔和一些,線條再柔軟一些。
我如此尋思著,愣愣的看著對方的臉龐,那男人這時候卻停止了大笑,看著我的手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聽見他那麼一問,我才呆呆的回過神來,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我的手,卻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捏住了畫筆,在另外一空白的紙張上塗抹了起來。
「啊,抱歉,看到什麼想畫的東西,我總是習慣性的想要畫下來。」我嘴上那麼說,但其實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壞習慣,這只是我的愛好而已。
我並沒有改掉這個習慣的打算,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是嗎?那麼你剛剛是在畫我?」他明明坐在床榻上,卻好像看見了我的畫一般的問道。
「不是。」我看著畫歎息道,很顯然,這個男人雖然是一個妖孽,但是和母狐狸精還是相差得太遠了。很有幾分男性的剛強和凌厲參雜在他的氣質裡面,導致即使我柔和了筆下的線條,也依然畫出的是一個具有陽性氣息的……恩,有點像是人妖?
我一把扯下這張失敗作品,煩躁的揉了揉,隨手丟在了地上。
不知道我這個舉動被理解成了什麼,這男人看著我彎起了嘴角,用他那相當具有誘惑性的聲音:「擁有三世的記憶,卻只能畫些上不了檯面的春宮畫,你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只要是畫,就沒有什麼等級差別,更沒有什麼上不了檯面的說法……三世?」我直覺的反駁道,話說完了才發現這個男人剛剛似乎說了什麼驚人的事情。我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那男人那滿臉游刃有餘的微笑,冷冷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難道我說錯了嗎?」那妖男卻不答反問,看著我手中的炭筆說道:「畫畫我也是學過的,但是像凌大小姐你這樣,拿著黑炭作畫的,倒是頭一次,這難道不是你從前兩世帶來的東西?何況,比起這些有趣的小道具來,凌大小姐您小時候說的話更加有趣吧?比如說……」
「那不過是小兒妄語罷了。」沒有等他說出來,我卻已經抗拒的說道。
他真說對了,我有前兩世的記憶。
不過說記憶有些不太恰當,對於我來說,那不過是夢境而已,斷斷續續含含糊糊的夢境,在夢境裡我或者是其他人,但是醒來以後,我只是凌錢而已。
「你承認。既是說相信我的話了?」我發現,其實這個男人大概根本沒有理會我話語內容的意思,即使聽見我說話了,也只會往自己想要的地方扭曲。他笑瞇瞇的說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一定很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帶著前兩世的記憶而生?」
「於是,你現在來告訴我,成為……那個啥的,就是我的命運?」我諷刺的問道。
「你不相信?」男人挑著漂亮的眉毛,笑著問道。
這話傳出去就是株連九族的死罪,我腦殼壞掉了才會相信。
「那麼你出生的命運是什麼?剛剛服侍你更衣的小蘿蔔……丫頭的命運是什麼?畫舫下游動的魚的命運又是什麼?」我冷冷的笑道。
「你不相信天命?你不覺得自己很特殊嗎?」那男人依然反問。
「我當然特殊,因為這個世界只有一個我。」我驕傲的抬起了下巴,冷聲回答:「不過其他人也很特殊,因為在自己的眼裡,任何人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看不出來,凌大小姐除了畫了一手好畫以外,還對『哲學』很有研究。」他用了一個這個時代很少用的詞彙,看著我瞇著眼睛笑道:「那麼你,不相信命運?」
「不,我相信,我自然相信所有物體的誕生都是有他的使命,比如床做出來就是睡的,椅子造出來就是坐的。大概老天創造我,它也想要我做些什麼。」我冷淡的回答道,打量他說道:「我只是不相信你。」
聽見我這句話,那男人竟然又大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倒在床上打滾。我發現他真的很喜歡笑,好像什麼話都會讓他發笑一樣。
笑完了,他看著我說:「你很有趣。只是,你要怎麼樣才相信我?」
「怎麼樣都不可能相信。」我淡漠的回答:「我的前兩世,一世只是畫師,一世是個學生。這樣的兩次轉世,我怎麼看也和你說的那個職業沒有關係。何況,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對那個職業沒有興趣,可以的話,我才不要那樣的命運。」
「成為女皇不好嗎?」他饒有興致的問:「天命若是不可違抗的,你想怎麼辦?」
「若是」?他果然在說謊,這個男人自己都不相信我會成為那啥麼!
越來越像是江湖騙子了。
「就算命運不可扭轉,我也有堅持我的樂趣的自由,反正我堅持的,只有這個——」我一邊這麼說,一邊對他伸出了我的手。
我的手的形狀並不好看,手指有些粗,指間還有因為常年畫畫磨出來的老繭,指尖烏黑烏黑的,而在同樣髒兮兮的手心上,還躺著半截炭筆。我卻看著我的手,微笑著說道:「只要可以畫畫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就是所謂的命運找上門來,我只要可以畫畫就可以了。」
「為什麼?」他的問題有點乾巴巴的。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聽我說過,我也沒有機會傾吐我的感受,所以即使知道這個男人很奇怪,我卻滔滔不絕的說了下去:
「我的前兩世,一世是畫師,活到了九十歲,但是在那個記憶裡只有畫畫,磨練著各種技巧,卻沒有想畫的東西。那時候我不知道我是在恨著畫,還是愛著畫。第二世我是個女學生,最喜歡漫畫,因此有很多想畫的東西,尤其是帥哥美人之類的,但是畫畫在父母眼裡卻是不務正業,結果我根本沒有機會拿起畫筆,那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喜歡畫畫,卻在好不容易考上學校,離開父母的時候,出車禍死了。現在,難得轉世,難得我知道我喜歡什麼,我怎麼可能不畫!」
「真是無趣。」這次,那個男人卻沒有笑,他只是冷淡的評論道。
「我畢竟不是不能動的床或者椅子,可以決定我快樂與否的只有我自己。」我冷淡的論述道,並且在紙上隨手塗抹了起來:「所以,你怎麼看和我無關,可不可以不要再繼續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題了,說起來,公子你可不可以把衣服脫下來,做些開心的事情。」
雖然只是讓我開心而已啦!
我現在很想把剛剛沒有畫好的地方修整一下,不過正常人貌似都不會同意我的願望。
「好啊?」不過這位大爺果然不是正常人,對於我色狼一樣的目光,他竟然悠然的點點頭,開始解自己才穿好的上衣。
正在我雙眼發光,目不轉睛的等著他,等他把衣服解下來的時候,他那紅火色的衣服忽然抖了抖,一陣熱浪向我席捲了過來。
仙術?
不,重點不在這裡,我的畫,還有我的畫具會被燒掉的!(請擔心一下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好不好)
何況這位帥哥不會讓我畫畫了,虧我還跟他廢話了那麼久,結果不僅不高興,還燒我——早知道我應該順著他的說法,附和兩句,把他哄高興了,先畫下來,然後再翻臉。
我一邊如此想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把我最後塗抹的那張畫撕下來,丟進了火焰裡。
在畫被焚燬的那一刻,白色的雲霧瞬間籠罩了整個屋子,在濕氣過大的房間裡,連剛剛那些火焰也無法燃燒起來。
你會仙術,難道我就不會嗎?
我撇了撇嘴,彎著腰迅速的從門那邊爬了出去。
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