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縱喚了兩個護院隨行,便與陳婆婆進了車廂,趕往住處。
雅潔的車廂中只有他們兩人,李天縱見陳婆婆一臉緊張,整個人忐忑不安,不禁出言相慰:「陳婆婆,你不用擔心,蓮寶不會有事的。」
陳婆婆緩緩點了點頭,強打起笑顏:「那倒是,有公子爺相助,我還怕什麼。」
李天縱淡淡一笑,拿起廂間茶几上的茶壺,親自給陳婆婆倒了一碗香茗,道:「陳婆婆,飲飲茶舒緩一下吧。」
陳婆婆受寵若驚,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茶碗:「多謝公子爺。」她拿著茶卻有些不敢飲,要知道李公子何等尊貴身份,親手給她一個垂暮之年的平凡老太婆倒茶!
「婆婆,你無須客氣。在下只是個志學少年,而你年過半百,受此長輩之禮,理所當然。」李天縱知她心有慼慼,便繼續溫聲笑語,不給她絲毫的壓力。
果然,陳婆婆聞言,便對李天縱慈祥一笑,捧著茶碗慢慢地飲起來。
她來李府求助前,還擔憂過李天縱不記得她,或者不接待,直接趕她走;沒想到的是,李天縱一聽到蓮寶有難,便二話不說地答應幫她婆孫,還對她敬重有禮,沒有半點因身份差異而產生的輕蔑。
這份禮待,令陳婆婆感動不已,心裡把李天縱讚了又贊,暗忖蓮寶沒有喜歡錯人,只是自家孫女沒有那福氣!她細想著,不覺間便偷偷地打量著李天縱。
李天縱發現了她的目光,對她一笑道:「陳婆婆,可是有什麼事?盡可言說!」
陳婆婆憨厚地還以笑容,她想了想,始終鼓起勇氣。笑道:「其實我那孫女蓮寶,是很喜歡公子爺你的。」李天縱怔了怔,疑道:「嗯?」既然說開了頭,陳婆婆便把緣由都說了清。
原來蓮寶自幼喜歡書經詩詞,眼瞎之後,更勝從前,因為文字能描繪出一個彩色世界來。好在陳婆婆之前是書香門第出身,雖然後來家道中落,但文字卻是識讀的。蓮寶想要看什麼書,陳婆婆便念給她聽。
後來李天縱的詩詞流行。蓮寶一下子便迷上了,每當李天縱有什麼新詩新詞傳出,她都興奮非常,沉浸於詩詞的世界中。
那次在眾樂瓦被李天縱所出手相救,蓮寶那顆情竇初開地心,便不禁牢牢地牽在李天縱身上。
「前陣子柳河的花魁戰,我那傻孫女也早早地拉我帶她去看了。」陳婆婆歎了口氣,越說越傷心,滿臉黯然,忘了李天縱在旁邊。便只是個老人的嘮嘮:「去看了,又能看到什麼呢!那傻丫頭什麼也看不到,就是站得腿都發顫、發軟了。」
李天縱默然不語,眉頭悄然皺起。心裡有些沉重。
陳婆婆又長歎了聲,拍了拍手背,道:「那天半夜,我都聽到蓮寶她在偷偷哭了。只是我裝睡,不忍心揭穿她。」她說得眼眶泛酸,老淚欲出。驀然間意識到自己嘮叨了些。慌忙強笑道:「我這老太婆的話有點多。讓公子您見笑了。」
李天縱搖搖頭,問道:「蓮寶的眼睛。是怎麼弄瞎的?」他記得那個少女的眸子很清澈很純潔,宛若孩童一般,沒有被絲毫世俗的塵埃所沾染。
說起這事,陳婆婆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滴答流下,自責道:「都怪我!蓮寶幼年時,那眼睛大大的,一溜一滾地充滿靈氣;只是後來……」
她抹了抹眼淚,道:「後來有一次,蓮寶在河邊玩水,不小心摔進河中,嗑得頭破血流,一條小命都差點丟了!雖然救了回來,但她卻瞎了。大夫說經脈受損,沒法治!」她歎氣不已,滿臉懊悔:「都怪我沒有看好她,都怪我。」
聽陳婆婆這麼說,蓮寶應該是腦部受創,裡邊血塊壓著視覺神經,才導致她雙目失明。若將積壓血塊消去,那自然會不藥而癒;只是她失明多年,視覺神經怕且早已受損,挽救不來。
李天縱默默地思索半晌,心裡便有了決定,既然管了這事,那就救人救到底,接了蓮寶後,找個良醫替她診治,也算報了蓮寶對他的心意。
不過治療之事不能給她們婆孫太多希望,所以還是不說罷。想到這裡,李天縱安慰陳婆婆道:「婆婆,別怪自己了,這種意外是誰也不想的。而且蓮寶定然從來未曾怪過你,你把蓮寶照顧好便行了,又何必為難自己呢?」
陳婆婆咧嘴一笑:「公子你說得對。」又說了陣話,她揭起車廂的窗簾,望了望外邊,道:「再轉過一個街道,便是我們婆孫住的地方了。」
這片居民區並不繁華,都是些舊屋瓦捨,道路也泥濘不平。兩個下了車,李天縱和兩個護院在陳婆婆的領路下,走近她們的住處,只是似乎還是來晚了些,遠遠地聽到有少女的驚恐呼聲,還有猥瑣的大笑聲。
陳婆婆一聽到那傳來的聲音,頓時滿臉駭然,轉眼便煞白了,大喊著便衝過去:「蓮寶!」
「快,上去救人!」李天縱對兩個魁梧地護院一喝,他們便提著長棍疾步衝去。
四人來到院子外,只見院子裡雞飛狗跳,一片混亂,幾個惡僕或蹲或站,滿臉齷齪笑容。蓮寶的哭喊聲從屋中傳出,令人心驚。
惡僕們看到倆護院,吃了一驚,未及反應,便見棍影掃來,立時慘叫連連。
「蓮寶、蓮寶!」陳婆婆正要衝進屋去,卻被李天縱拉住,他道:「陳婆婆,你便在這院外等著!我進去救蓮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