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風流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再臨柳河
    紫檀花圓鼓桌上,擺滿香味四溢的佳餚,那道清蒸鱸魚無甚,鮮美的鱸魚上佈滿姜絲蔥花,以象牙筷子撥開,便露出那鮮嫩的魚肉。往魚背處戳下一大塊魚肉,夾放到旁邊的盛著白飯的瓷碗上,李天縱笑道:「婉兒,嘗嘗這魚肉。」

    婉兒巧笑嫣然,夾過那魚肉放進小嘴裡,細嚼慢咽,接著送了口飯,嘴角粘著一顆,她的小粉舌溜出來刮了刮,便掃進嘴中。

    李天縱又夾了一塊扣肉,放到另一邊熙雲的瓷碗上,道:「你也多吃點,補補身子。」熙雲小嗔了他一眼,依言吃了起來。看著她們倆愉悅的樣子,他心頭一片溫情,只有她們給以自己的感動,方能讓他慢慢融入這個世界。

    「少爺,你怎麼不吃?」婉兒見他看著自己許久未動,便疑問道,她夾了塊牛肉,伸手放至李天縱碗裡。李天縱笑道:「婉兒,你可有聽過秀色可餐?有你與熙雲相伴,我何需這些飯菜?」婉兒杏眼含羞帶喜,淺露笑贗:「那也得吃啊,不然會餓壞身子的。」

    回想當初,讓她們與自己同桌而吃時,婉兒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再看她如今勸吃,李天縱不禁一笑,這樣才有吃飯的氣氛嘛。他扒了口飯,含糊不清地道:「好,聽婉兒的!」

    溫馨地吃完這頓晚餐,兩個侍女收拾碗碟,李天縱在庭院散步,卻見李吉奔來通傳,卡扎約他去柳河遊玩,此時在偏廳等待。

    自從那夜與綺綺撫琴弄曲之後,接連不斷地發生了許多事情,讓他都沒閒到百花畫舫去,算起來,也快有十天沒看著綺綺了。即便卡扎不來邀請,今晚李天縱都會去柳河的,他與熙雲,婉兒說了聲後,便隨著李吉來到卡扎所在的偏廳。

    卡扎坐在花梨圈椅上,似模似樣地品著香茗,身後站著大食小廝德財。見得李天縱走進,卡扎肥臉上的橫肉堆出個笑容,起身迎來:「李公子,別來無恙啊!」說過客套話後,他捋鬚讚道:「公子近日之事,鄙人略有耳聞,大呼痛快啊!公子說得好,是真名士自風流,哪似一些腐人,被人欺負上臉了,只憋出一句欺人太甚。」

    言罷,他大笑起來,聲音頗是豪邁。

    「在下謝過卡扎先生的認同了。」李天縱淡淡一笑,看卡扎神采奕奕的,入籍之事定然十分順利。笑了一陣,他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這便前往柳河吧。」卡扎豈會反對,連聲道好。

    天色已黑,明月星辰漸現,柳河兩岸的燈籠全然亮起,宛若白晝。青樓酒家傳出陣陣歡聲笑語,管樂笙聲,繚繞在遊人耳側。踏上華麗的百花畫舫,便多了一股胭脂女兒香,還有歌舞之聲。走進畫舫正堂,卻見台上鶯歌燕舞,台下狎客摟著姑娘,或飲酒,或笑談。

    老鴇看到李天縱兩人,馬上捨了當前的客人,帶著一群衣著漂亮的妙齡姑娘奔來,揮揚著手中絹帕,滿臉歡喜地笑道:「我說怎麼早晨起床的時候,窗台上有一群喜鵲在吱叫呢,原來是李公子來了!」她親熱地拉著李天縱的手,說了幾句,轉而幽怨地道:「公子啊,為何這麼久都不來呢,想煞妾身了啊!」

    「近來諸事纏身,抽不出閒來,有勞嬤嬤惦念了。」李天縱笑了笑,輕輕地掙脫開老鴇的拉扯。老鴇翻了翻白眼,責怪道:「要說這惦念公子,誰也比不了我那可憐的綺綺!整天撫著那綠綺琴,茶飯不思,都憔悴好多嘍。」

    綺綺才與他好上,他卻近十天不老,以綺綺的性子,定是日思夜想,黯然神傷了。李天縱心中一歎,真是委屈她了,點頭道:「麻煩嬤嬤替我通傳綺綺一聲,說我待會便上去尋她。

    被人無視掉的卡扎腆著肚子,捋鬚笑道:「倒是鄙人壞事了,公子不必顧我,莫讓綺綺姑娘久等啊!」李天縱知道他還有事要與自己說,便擺了擺手,道:「無妨,我與先生在這兒聽一陣曲。

    在老鴇伴同下,兩人帶著小廝來到接近舞台的一個好位置,坐在朱漆圓鼓桌上,抬頭就看到台上舞姬的美妙身姿,一個桃李之年,臉容清秀的姑娘抱著琵琶坐於台前,邊彈邊唱。兩人坐好之後,向龜奴點了幾味酒菜,老鴇又說了會話,便領著她的姑娘走了,兩人並無喚姑娘陪酒。

    待老鴇一走,卡扎便瞇笑地看著李天縱,嘿嘿道:「公子,上回的禮物可還滿意?」李天縱飲了杯酒,雙眸頗感興趣地看著彈琵琶的姑娘,聞言點頭:「很滿意,只是鑒不出那字帖是何人之作。」

    「鄙人曾經找過眾多字畫鑒定師看過,卻亦是無法確定是誰人的手筆。」卡扎遺憾地搖著指間酒杯,他左右瞅了圈,一雙深目流露出猥瑣之色,壓低聲音道:「公子,那些藥物好用麼?」

    李天縱轉頭一看,感覺到卡扎的眼神不對,提那些強身健體的補品,為何會如此神態?他皺眉疑道:「先生似乎另有所指?」卡扎一愣:「公子未曾服用過?」他恩了聲,忽而心中一動,看卡扎的淫蕩模樣,難道那些補品是!

    想到這,他頓時滿臉無奈之笑,沒好氣地道:「你別告訴我,那些藥散是春藥。」身後李吉皺起眉頭。瞪著卡扎,怎麼可以贈那種東西給少爺啊!

    卡扎擠眉弄眼,細聲笑道:「那是大食的秘藥,名曰益歡散,可助床第之樂,若公子覺得好用,盡要向鄙人要。」

    聽他之意,似乎認為自己要用什麼益歡散,才能進行床第之歡?李天縱啼笑皆非,道:「卡扎先生,是誰告訴你,我要用益歡散的?」卡扎又是一愣,道:「上次鄙人聽公子說,無福消受那些美人……」李天縱忍著笑意,飲了杯酒,道:「我說的無福消受,並不是如此之意!哎,先生你誤會大了。」

    李吉冷聲道:「哼,我家少爺年輕力壯,豈需那些什麼散!」

    「鄙人愚魯啊!」卡扎的額頭滲出細汗,心中直打鼓,這次弄巧成拙,實在有點嚴重!他生怕李天縱拍案拂袖而去,連連道歉。李天縱淡笑道:「無妨,先生也是一片好意而已。」見他果真不似生氣的樣子,卡扎這才放心下來。

    李天縱暗自笑歎,以為這卡扎有什麼正事呢,原來是擺烏龍。這時候身著短打的龜奴幫閒端著小菜來,兩人自然不再談這事。李天縱重新往台上的琵琶龜奴望去,卻聞她緩唱道:「南菀吹花,西樓題時,故園歡事重重。憑欄秋思,閒記舊相逢……」

    只聽兩句,他便知道此乃晏幾道的?滿庭芳?,這首詞寫思婦懷遠人,婉約有致,情溢言外,悲痛處顯露嬌情,餘味無窮。

    那個清秀姑娘聲音脆嫩柔婉,唱得好意境:「幾處歌雲夢雨,可憐便,流水西東。別來久,淺情未有,錦字系征鴻。」她唱完上闋,手中琵琶叮咚作響,纏綿俳惻中,透著哀怨悲恨,櫻嘴再啟:「年光還少味……」忽然,一隻酒杯擲來,打在琵琶之上,她的聲音突停下來。

    李天縱皺起劍眉,星眸一轉,卻見左邊不遠的一桌上,坐著三個少年,各自摟著個姑娘飲酒。擲杯的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身著白色衣裳,腰束一條大帶,頭戴方巾,臉容普通,他推開身邊姑娘,站起來,怪笑道:「年光還少味,開殘襤菊,落盡溪桐。漫留得,樽前淡月淒風。此恨誰堪共說,清愁付,綠酒杯中。佳期在,歸時侍把,香袖看啼紅。」

    這麼一鬧,大廳裡的客人姑娘皆看著他,老鴇喚了幫閒來,隨時準備制止搗亂。少年一口氣將(滿庭芳)的下闋念了出來,冷哼道:「在京城聽的是(滿庭芳),來到這臨仙又是(滿庭芳),膩味!難道就沒有些新詞可唱了麼?柳河,不過如此;臨仙,不過如此!」

    大廳裡的臨仙年輕讀書人都霍地起身,誅伐那少年,有說他無知有說他無聊,更有說他無恥,一時間唾液飛濺,紛紛揚揚。

    少年毫不膽怯,自若如常地背負雙手,四顧那些猙眉怒目的人,笑道:「我入座至方才忍無可忍時,聽了近十首詞,全是些陳年之作,半隻新字都沒,爾等作何解釋?」

    「笑話!」忽有人笑道,眾人往聲音來處看去。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