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風流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鴻門宴
    起那天李天縱在百花畫舫威風的樣子就來氣,葉楓一起來,倚背在柔軟的背墊上,滿臉不屑道:「楊玉那娘皮,如今與李小子姐弟相稱,整天粘在一起,踏青遊樂,好不快活呢!你道她淒慘個什麼?」

    「可恨!」劉輕舟咬著牙,一合紙折扇緊緊攥著,憤憤不己:「氣煞我也!為何不是楊瓊瑛遭萬人嘲笑,而她惡病纏身,然後一命嗚呼!死了下到陰曹地府,還沒得投胎為人,只得為豬,任人宰殺……」他越說越來勁,足足咒罵了楊玉半刻,說得口乾舌燥,才停歇下來。

    坐在對面的葉楓呆若木雞,瞪著眼睛張著嘴,愣道:「這、難道楊玉姦淫了你家娘子,不對,她也是個女的;那她殺了你全家?」

    「你胡說什麼!」劉輕舟怒瞪了他一眼,寒起臉來,冷哼道:「五年前,京城的文鬥大會上,四強裡我遇上她。你道她一個女兒家,不待在閨中繡繡花懷懷春的,跑來參和什麼?我堂堂七尺男兒,自然不屑對付女流之輩,便好心讓她一讓;豈料她不識好歹,趁勢贏了我,還大言不慚地笑嘲我!」

    他沉痛地搖了搖頭,哀歎道:「可憐我為此而背上了一個敗將之名,且錯失了進入決賽的機會,令我排在京城四才子之末!真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二者皆不毒.

    葉楓滿臉懷疑地上下打量著劉輕舟。撇了撇嘴:「你會讓她?不信。」

    輕舟居士臉上閃過一抹惱羞之色,猶自嘴硬道:「楊玉算個什麼?不就是憑著女兒身,大家讓著她,她才橫麼。倘若我全力以赴,兩個楊玉都不是我地對手。」他說罷,不由分說地問道:「對了,那李天縱何時開竅了?我記得上年的京浙才子會上,他參加了書法一項。但他的字又斜又歪,連我五歲之時亦不及,最後撈了個倒數狀元,委實可笑。」

    腦海中回想起上年李天縱那副丟人模樣,葉楓不禁哈哈大笑,胸腹間的鬱悶之氣消去不少:「對對。他似乎寫的是『學海無涯』四個字吧,結果那個老不死的夫子還說了些鼓勵話,他給當寶呢,嘿嘿!」

    笑了一陣,劉輕舟又提起方纔之問,葉楓的臉立時又黑如鍋底。當下,他憤憤地從兩個月前在百花畫舫的事兒說起,兩人打架,李天縱被李靖禁足一個月,解禁之後。就換了個人似地了。

    聽罷,劉輕舟嘿笑道:「如此說來。卻是你將他的腦袋揍靈光了!」見葉楓不置可否地哼了聲,他嘲弄道:「看來臨仙無人矣!居然讓一個傻子如此神氣。真令我失望,瞧來下個月的京浙才子會,在下要獨領風騷了。」

    他這句話,無疑把葉楓也罵了,葉楓牛鼻一張,冷笑道:「傻子?他以前確實是;可如今,恐怕你也奈他不了何!」劉輕舟聞言笑得前俯後仰,斷斷續續地道:「楓老弟。你、你居然拿個傻子與我相提並論,著實可笑、可笑!」

    馬車進了城。車外的聒噪的吆喝聲紛至沓來,葉楓滿腹煩躁,火氣更大,諷刺道:「你輸給楊玉,而傻子卻贏了,作何解釋?」

    提起楊玉,劉輕舟便一臉不愉,眸子裡恨意橫生,啐了口:「那時我不過是讓著她才會落敗的,而且都是五年之前地事兒了,如今我讓她一半也能輕鬆取勝;至於李天縱,小兒罷了,我更加不放在眼裡!」

    「那你幫我羞辱他一頓如何?」葉楓斜睨著劉輕舟,戲謔道:「倘若你贏過他,你在柳河的花銷算我頭上。」出聲:「你便等著看好戲吧。」

    咯咯咯咯——華貴的大馬車碾著青石路,揚起滾滾的塵埃。

    花梨木雕花紋卷書案上,鋪展著一幅卷軸書畫,卻見上邊以狂草體寫著一篇文章,那字飛揚如舞,變化詭異,通篇下來如行雲流水,竟是一氣呵成,而無半處停頓。可惜字帖並沒有落款印記,不知是誰人之作。

    案邊站著一個身著白色直領襦裙,腰束一條翠綠絲帶的少女,那少女頭梳一個蝴蝶髻,紮著黃藍相交的蝴蝶釵,左邊耳側分有一束垂發,以黃邊中藍的圓環捆著。秀臉微施薄粉,兩道黛眉輕顰著,杏眼凝望著案上字帖,塗著淡淡粉色的薄唇似在喃動。

    她捋著垂發,過了良久,才臉有不甘地搖了搖頭,歎道:「縱弟,我也看不出這是何人的手筆。」

    寬敞的書房裡,靠牆擺放著許多紅木書架,書架上整齊地堆著各類書籍,一張紫檀大書桌放於鄰窗位置,桌上有筆墨紙硯等文房之物,還有一盆散溢著幽香地素心建蘭,桌邊有一個瓷質花鳥卷缸,裡邊插放著諸多卷軸字畫。

    李天縱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個細長地紫檀錦盒,打開錦盒,一陣芬蘭飄出,只見盒內以柔滑的黃色絲綢裹著,正中鑲放著一條卷軸畫。將卷軸畫拿出,他信步走至楊玉旁邊,看著書案上地字帖,不禁歎息。

    不消多說,這幅字帖也是卡扎的禮物之一,除去吳道子的《雲海青松》、一些金銀珠寶之外,還有多幅名貴書畫,和一些藥散,據說是強身健體之用的。眾多書畫之中,最數這幅無題無款的字帖神秘,李天縱鑒定多番,沒能看出潑墨者是誰。是以讓楊玉來看看,可惜她也沒那份眼力。

    楊玉滿臉歉意地看著他,他淡笑道:「玉姐無需責怪自己,此字帖或許是隱於民間的書法高人之作也不一定。」撫慰了她幾句,把手中卷軸畫解開繩結,展放在字帖之上,正是吳道子的《雲海青松》。

    「好畫!」楊玉睜圓眼睛,又漸漸變柔,盯著畫卷一動不動,有如老僧入定。她心中一片悠然,靜靜地感受著畫中飄渺的雲海,堅定地青松。須臾,她歎道:「吳道子不愧為畫聖啊,如此畫情畫境,畫

    ,令人敬佩。」讚了幾句,她笑道:「這幅畫怕不▋|個卡扎贈送於你,可真捨得。」

    連著其餘禮物,卡扎為了入新宋戶籍,花得何止萬兩。李天縱撫著畫卷,道:「有了新宋籍,他便免去很多稅收了,遲早能賺回來。」

    楊玉點了點頭,認同道:「所謂無奸不商,卡扎能成為巨賈,絕對不會做吃虧生意的。」她歪了歪頭,問道:「你可有在世伯那兒替他說入籍之事了?」

    「說了,爹應了。」李天縱略過此事,對她眨了眨眼睛,臉帶笑意道:「我順便又跟他說了些向你提親的事,給京城爺爺寫了封信,信中詳盡了我們聯姻的好處!」

    楊玉秀臉微羞,心中被甜蜜所充滿,雙眼有點迷離,憧憬著幸福的未來。她往腰側摸索著,抓住繫在絲帶上的葫蘆酒壺,拔開酒塞,便要往小嘴裡倒。不料到嘴邊的酒壺忽而被奪,她愕然地轉頭看去,只見李天縱微笑地拿著酒壺。白了他一眼,她嗔道:「還給我。」

    拿著酒壺在鼻間嗅了嗅,一陣濃烈之氣撲來,李天縱搖了搖手指,道:「這麼烈的酒,整天飲可是對身子非常不好的,恕難從命啦!」

    喉嚨嚥了咽,楊玉咂著嘴,似乎在品嚐著酒味,只是酒勁上來了,哪能忍得住!她跺了跺腳,嘟起小嘴道:「縱弟別鬧了!我都飲這麼多年了。哪有什麼大礙?快給我!」她早已習慣興高之時,飲上一口酒地,若然沒有帶著葫蘆酒壺那便罷了,若是帶著,怎麼也得飲。

    「你要慢慢戒酒,聽話!」李天縱半是認真,半是捉弄她,快步走向窗邊:「我先將這壺酒倒了再說。」

    楊玉頓時大急。疾步搶上,柳眉倒豎,瞪圓水眸:「不要,不要!」她大喊一聲,撲了過去,沒想到李天縱就勢被她推了推。手中揚起的酒壺倒掛過來,壺中酒水咚咚地倒出,落到窗外的石板地上。楊玉痛心地慘叫著,連蹦帶跳,才搶回一隻空蕩蕩的酒壺。

    「你、你……」她臉色微呆,呼吸漸喘,看看酒壺又看看倒酒兇手,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天縱聳聳肩,滿臉無辜地道:「與我無關,是姐姐你自家撲過來。弄得我拿不穩,才倒出去的。」語氣雖真誠。星眸卻閃過一絲促狹笑意。

    楊玉哭喪著臉,不斷將酒壺往嘴裡磕。流盡幾滴倖免於難的酒後,便再倒不出瓊漿玉液來了,她只好伸出粉紅色的小香舌舔著壺口,那樣子活似饞嘴貓兒。杏眼斜瞪著李天縱,幽幽道:「現在還未嫁你呢,便整天被你欺負;將來嫁了,那會成什麼樣子啊?」

    「玉姐,我這是為你好。」李天縱輕輕摟住她。可惜矮了人家一截,沒得讓佳人倚靠著。反而自己挨在佳人身上。手上撫著楊玉的柳腰,他柔聲道:「凡事皆不能上癮,而你飲酒則上癮了,是時候需要節制了。」楊玉撅著地小嘴慢慢抿起來,將葫蘆酒壺放下,輕嗯一聲。

    兩人溫情脈脈地擁抱了會,便走回到書案邊觀畫。此時,書房外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喚聲:「少爺。」李天縱轉頭看著房門那邊,笑應道:「婉兒,有何事進來說。」

    書房外的婉兒應了聲,蓮步走進,她身著一條蛾黃色百花襦裙,頭梳單環髻,手腕上的扣環手鐲隨著步子而叮噹作響。她走到書案邊,對李天縱淺露笑靨,接著看向他身邊楊玉,脆聲道:「楊姑娘。」

    與婉兒相識不久,楊玉便十分歡喜這個溫順乖巧的可人兒了,也不吃她的醋了;不過對於絕色傾國,且聰穎狡黠地熙雲,她是依然吃醋的。可李天縱卻一開口便提熙云:「婉兒,你煎的藥給熙雲喝了沒?」

    「嗯,方纔已經餵過了,姐姐現下在睡著呢。」婉兒俏臉羞紅,這兩天少爺對姐姐真是無微不至呢,若然她生病時少爺也那般對她,她便是死也知足了。她目光癡癡地看著李天縱,想起正事,她道:「少爺,李吉來報,葉府葉少爺的小廝來遞了張帖子。」她將握在手上的帖子交給李天縱。

    葉府葉少爺?那不是葉楓麼,怪哉!李天縱拆開外封,取出帖子一讀,卻道:「今晚於柳河忘憂樓設宴,本少爺及京城四才子之一的輕舟居士等候,有種便來!」他讀罷一笑,這葉楓是要設鴻門宴了,但恐怕要讓葉楓失望了,只因他並不想赴會。

    楊玉疑問道:「他找你所為何事?」李天縱笑而不語,乾脆把帖子給她看,楊玉接過一讀,頓時如遭雷擊,柳眉緊顰,握帖的纖手攥得青筋隱現。她的異樣皆落入李天縱眼裡,他柔聲問道:「玉姐,怎麼了?」楊玉咬著貝齒,崩出四字:「輕舟居士!」

    「輕舟居士?」李天縱皺了皺眉頭,問道:「此人與你有何關係?」

    婉兒也疑惑地看著楊玉,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唉!你可知我為何要號絕才散人麼?」楊玉喟然一歎,凝望著李天縱,心中一片溫暖,微笑道:「就是因為此人,讓新宋多了個絕才散人。」她櫻嘴張合間,將五年前的往事細細道來。

    京城地文鬥大會,她一路闖到四強,與輕舟居士劉彬相遇,勝者進入決賽。劉輕舟頗有才學,只是高傲自負,為人刻薄;楊玉與他比試前,還遭受他言語上的輕薄,自然甚是著惱,文鬥時超水平發揮,大敗劉輕舟。豈料那劉輕舟無賴心性,輸了便罵人,說了諸多難聽地話,最讓楊玉寒心的是,周圍竟沒人替她說話,冷眼旁觀不止,還不時附和劉輕舟。

    李天縱聽罷,心頭生出一股怒氣,雙眸一凝,自語道:「這鴻門宴,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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